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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舅舅

  第294章 舅舅

  「老頭,你去過武廟嗎?」

  「去過。」

  「武廟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天下武痴心向神往的地方。」

  梁狗兒翻了個白眼:「這不等於沒說嗎?」

  景朝官道上,梁貓兒老老實實趕著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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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雲溪盤坐在板車末尾,一刻不停地以呼吸術蘊養梁家刀意。

  梁狗兒枕著自己左臂躺在板車上,嘴裡叼著根乾枯的稻草,鬍子蓄得老長,頭髮散亂著蓋住了臉。

  所有人穿著一身灰布衣裳,只因景朝除了有爵位的勛貴,百姓只准穿灰。若在鬧市往百姓中一眼望去,只覺得這世界仿佛是灰色的。

  在這北國,色彩是一種權力,權力又不止是色彩。

  他們從旅順一路往北走了十五日,想換一架遮風避雨的馬車都不行,以他們的平民身份,只能驅趕牛車。

  梁狗兒看著瓦藍的天空,繼續問道:「老頭,再說說武廟唄,或者說說景朝的事,不然有人攀談時露餡了怎麼辦?」

  姚老頭抬起眼皮瞥他一眼:「閉上你的嘴,裝啞巴。」

  梁狗兒神情一滯:「總不能一車三個啞巴啊?」

  姚老頭冷笑一聲:「想聽故事還一副憊懶模樣,連句好話都不會說,我欠你的?」

  梁狗兒趕忙嬉皮笑臉的坐起身子,給姚老頭捶腿:「好不容易見著個去過武廟的,您給講講唄。」

  姚老頭斜睨他一眼:「據說武廟所在的長白山天池,乃世間兵主誕生之地……」

  梁狗兒瞪大眼睛:「這種亂七八糟的神話故事,我小時候就聽說書先生講過,全都是假的!」

  姚老頭罕見的沒有譏諷梁狗兒,只是平靜道:「可能是真的。」

  梁狗兒詫異的打量著姚老頭。

  他見過這位老太醫出手,對方境界比自己只高不低,起碼是個尋道境五重天以上的大行官。

  對方說是真的,那有可能確實是真的。

  梁狗兒驚疑不定:「老頭你沒唬我吧?什麼伏羲演八卦、女媧補天,那不都是假的嗎?」

  姚老頭寡淡道:「若無女媧補天,四十九重天又從何而來?」

  梁狗兒又驚:「不是你等會兒。你的意思是,四十九重天和女媧補天有關?」

  姚老頭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說著:「傳說混沌初開時兵主由長白山孕育,出世之時火山噴涌,伴隨百萬神兵,造十方煉獄之地。而後那火山噴涌之地日積月累,變成一方湖泊,便是長白山天池。」


  「武廟原本也不是什麼神秘的地方,只是一個名叫姜顯宗的武痴受了情傷,恰好遊歷此處,於長白山天池之中得了一柄短劍,而後他又發覺在天池旁邊修行時感悟良多,便是入定都比平時容易。於是,他在天池邊上結廬而居,一住就是三十七年,入神道境。」

  梁狗兒疑惑:「不對不對,姜顯宗我倒是聽說過,可我聽說他是在武廟得了一門功法,不是一柄短劍啊。」

  姚老頭沉吟兩息:「姜顯宗寫信告訴你的?」

  梁狗兒半晌無語:「給我寫信像話嘛,他都幾百年前的人物了!」

  姚老頭譏笑一聲:「那不就結了?以我說的為準。姜顯宗入神道境後,許多人慕名而去,在天池邊上結廬而居,這才有了武廟。」

  梁狗兒疑惑:「可您還是沒說,為什麼兵主的傳說是真的?兵主又是哪個年代的?為何神話故事裡也沒人提過他。」

  姚老頭隨口道:「天池下,有人用刀意刻著大字。」

  梁狗兒來了精神:「刀意?刻得什麼?」

  「世界與吾並生,萬物與吾唯一。」

  梁狗兒咂摸著這十二個字,許久後酸溜溜道:「狂的沒邊兒了!不就幾個字嘛,我去刻幾個字,我不也成兵主了?」

  此時,梁貓兒看著官道前方出現的輪廓,回頭說道:「師父,我們到長白山腳下了,前面應該就是二道白河鎮。」

  ……

  ……

  二道白河鎮乃是進長白山前的最後一處人煙,數不清的景朝武人進不得武廟,便在此結廬而居。

  有人修行幾年,僥倖進了武廟。

  有人在此蹉跎一生,也只能在山腳上仰望遠處的巍峨雪山。

  牛車剛駛進二道白河鎮,梁狗兒卻驚見一條條巷子裡,藏著數十名身披黑甲、頭戴雉尾的甲士凝神戒備,左手放在腰後的短弩上,右手按著腰間刀柄。

  梁狗兒將面前凌亂的長髮撥開一條縫隙:「老頭,這不會是來抓我們的吧,這麼多甲士你行不行?要不咱們跑吧。」

  姚老頭冷笑:「帶著你們幾個拖油瓶,我老人家能跑哪去?他們不是來抓人的,繼續往前走。」

  梁貓兒硬著頭皮,趕著牛車往鎮子裡駛去。越靠近甲士,他便越緊張,攥著韁繩的手心都浸出了汗。

  然而與景朝甲士擦肩而過時,對方也只是注視著他們,冰冷的目送他們進入鎮子,並未動手。

  二道白河鎮裡鴉雀無聲。

  路過一處鐵匠鋪時,姚老頭看見鋪子裡還燒著爐火,匠人卻躲在一旁,停了打鐵的動作。


  梁狗兒看向姚老頭,小聲嘀咕道:「老頭,你見多識廣,這是怎麼回事?」

  姚老頭面無表情道:「這些是景朝虎賁軍,有大人物來二道白河鎮了,最少也是景朝三姓之一的正二品大員。」

  景朝三大姓,元、陸、姜。

  梁狗兒問道:「那咱們怎麼辦?」

  姚老頭低聲道:「別多事,默默過了鎮子,直接上山。」

  從鎮子當中穿過時,卻見百餘名甲士拱衛在一處酒樓周遭,虎視眈眈的戒備著。

  酒樓中,一灰袍中年人獨自坐在一張八仙桌前,面前只放了一隻簡陋的陶碗,陶碗裡只有小半碗白米飯。

  沒有菜。

  那灰袍中年人在肅然的守衛中,夾了一口白米飯,而後閉上眼睛慢慢咀嚼。

  再張開眼時,對店家笑著說道:「抓一把生米過來看看。」

  店家忙不迭的應下,從後廚抓了一把白米過來,卻被一名年輕人擋下。

  年輕人從店家手裡接過白米,回身給灰袍中年人看:「大人。」

  中年人看了許久:「東京道的米,粒粒飽滿,但願今年種下去能有個風調雨順的太平年,秋季時有個好收成,也好讓西京道少餓死點人……再取苞米和豆子來看看。」

  店家又回廚房取來苞米和豆子,中年人看得愛不釋手。

  門外傳來牛車輪子滾動的聲響,他轉頭看向門外正看見梁貓兒趕車經過。

  中年人原本並未在意,可他身旁那年輕人看見車上坐著的人,當即俯身過來低語幾句。

  中年人微微一怔,而後笑著說道:「快請他們進來,就說我想請他們吃頓飯。」

  年輕人快步出了酒樓,來到牛車前客客氣氣的抱拳道:「老人家,我家大人想請您進屋稍歇片刻。這家酒樓的參雞燉榛蘑是一絕,門前匾額還是先帝進山前親手寫給店家的,您可品嘗一下再趕路。」

  梁狗兒沙啞道:「不必了我們還打算日落前……」

  可姚老頭笑了笑打斷他,對年輕人說道:「相逢即是有緣,主人家既然這麼客氣,那我們吃頓飯再進山。」

  說罷,他坦坦蕩蕩跳下牛車,徑直走進酒樓,坐在中年人的對面。

  中年人對店家揮揮手:「去,做一桌拿手好菜。」

  店家慌忙退下。

  此時,梁狗兒等人沒有落座,就站在姚老頭身後。他們假扮姚老頭的兒子、孫子,沒有落座的道理。

  中年人看他們一眼,示意身後的年輕人斟茶。


  他看向姚老頭,笑著問道:「老人家從哪裡來?」

  姚老頭隨口答道:「寧朝。」

  梁狗兒和朱雲溪瞬間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老頭。他們還當老頭是老江湖,必能糊弄過去,結果剛開口就被人問出了底細?

  在景朝大官面前承認寧朝身份,這不是找死嗎?

  梁狗兒下意識想要握刀,結果卻想起來,自己早已沒了右臂,督脈也斷了,用不得刀。

  此時,中年人聽聞他們從寧朝來,卻笑容不改:「從寧朝過來可不近吶,您是怎麼來的?」

  姚老頭回答道:「從啟東上船,海上飄了一陣子,在旅順下的船。」

  中年人讚嘆道:「想來是坐了徐家的商船,船上可是香料?」

  姚老頭說道:「有香料有絲綢。」

  中年人算算日子,面帶抱歉道:「您從旅順下船時,那邊應該正值兵禍,沒有驚擾到您吧?」

  姚老頭從筷子筒里抽出一雙筷子,漫不經心道:「無妨,我老人家這一把年紀,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倒是你,正值風口浪尖怎麼跑到這荒郊野嶺來了。」

  中年人笑了笑,對此避而不答,抬頭看向姚老頭身後三人:「這是……您收的徒弟?」

  姚老頭不屑道:「不是,我徒弟比他們強多了。」

  梁狗兒挑挑眉頭看看周圍林立的甲士,咽下了口中反駁的話。

  中年人坐在八仙桌對面,慢悠悠問道:「您好像挺寶貝自己那位徒弟的?」

  姚老頭抬頭直視著對面的中年人:「他是個野小子,親娘不愛、舅舅不疼,我老人家自然要寶貝一些。」

  中年人嘆息道:「也許他母親和舅舅有自己的苦衷呢?」

  姚老頭好奇道:「什麼苦衷,他們死了?」

  灰袍中年人一怔,揮揮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只留了四名心腹。

  待酒樓里所有人走得乾淨,他才哈哈大笑起來:「早聽聞您生性刻薄,有氣死人、救活人的本事,今日總算領教到了!」

  梁狗兒面色一變,對方雖然沒提名沒提姓,可「生性刻薄」這四個字,跟指名道姓也沒區別了。

  對方竟一開始便認出了姚太醫的身份,何時認出的,怎麼認出的?

  思索間,店家端來菜品,在桌子上一一擺開。

  姚老頭夾了一塊榛蘑放進嘴裡,隨意說道:「陸謹陸大人方才起復,正該是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的時候,怎麼有雅興來長白山賞雪?」

  陸謹。


  陳跡的舅舅。

  十幾日前剛剛兵變奪權,搖身一變成為新一任景朝樞密院樞密使。從今往後,頭頂只有中書平章、皇帝這兩人了。

  而陸謹身後年輕人,赫然便是陳跡曾經救下,又冒險送走的吳宏彪。

  姚老頭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飯菜:「怎麼不吃大人物怕有人下毒嗎?」

  陸謹看著桌上菜餚卻沒有動筷子,只是慢聲解釋道:「十六日前,我朝天策軍在固原兵敗,大統領元臻不知所蹤;西京道又鬧了蝗災,災民餓殍遍野。如此艱難時局,陸某哪有心思享樂?所以我近來每日只食一餐,也只吃野菜,與西京道難民共苦。」

  姚老頭讚嘆:「陸大人該換身內班行頭去唱戲的。」

  剎那間,陸謹身後除了吳宏彪,其餘三名心腹拔刀相向,卻沒說話。

  姚老頭笑了笑,再夾一口榛蘑放進嘴裡:「不過這戲要能唱一輩子,叫人分不清戲裡還是戲外,也不錯。」

  陸謹抬手示意虎賁軍收刀:「不得無禮。老人家在為人出氣,無妨的,氣全說出來心也就靜了。」

  他見姚老頭面色不改,又斟酌著問道:「您怎麼沒帶徒弟來景朝?」

  姚老頭冷笑一聲:「他說,他舅舅不讓他來景朝。還說自己留在寧朝,往後說不定還能幫上他舅舅的忙。」

  陸謹輕嘆一聲:「難為他了。」

  一名心腹看了一眼天色,俯身在陸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說罷,陸謹起身對姚老頭拱手作揖:「多虧姚太醫照看,陸某在此謝過了。您是他的師父,如今被靖王府之事連累來了景朝,不如明日隨我一同回遼陽府,免受奔波之苦。過些時日待時局安定,我便派人去接應他來遼陽府與您同住。」

  姚老頭冷聲道:「不去,你何時接他來了景朝,再派人來武廟找我。」

  陸謹也不勉強:「陸某今日還要上山,便不在此處耽擱了,您何時想來遼陽府,陸某隨時歡迎。」

  他轉身往外走去,散布在二道白河鎮各個角落的甲士嘩啦啦跟上,密集的甲冑摩擦聲,聲勢如龍。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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