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青山> 第234章 黑話

第234章 黑話

  第234章 黑話

  固原的月光是銀色的,照得人間清冷。

  四匹馬穿梭在土屋與小路之間,卻聽「吁」的一聲,陳跡勒住韁繩,回頭去看身後空無一人的街道:「太子應該沒有派人來找我們,已經甩掉了。」

  他披著黑色大氅,烏雲被他攏在大氅里睡得香甜。

  小滿騎著小矮馬跟在後面,好奇問道:「公子,我們為什麼要悄悄溜走啊?」

  觀看最新章節訪問sto🎉9.com

  陳跡頭也不回的回答道:「李玄、齊斟酌有勇無謀,陳大人又不是個有急智的能吏,太子想要查殺良冒功案,怕是得靠自己了。這也就罷了,如今有人在暗中算計太子與邊軍,我們若再跟著他們,搞不好要一起倒霉。」

  張錚感慨道:「羽林軍好歹也是御前禁軍的門面,不知為何要啟用這麼多勛貴子弟。那齊斟酌以前在皇城根都是被我們攆著跑的,如今也騎上羽林軍的白馬啦。」

  張夏瞥他一眼:「用勛貴子弟也不全是裙帶關係的緣故,而是要用他們的忠誠。羽林軍值守宮門,乃是最要緊的地方,這種職位絕不能用無牽無掛之人。若是啟用一個光棍,他犯了錯,朝廷想誅他九族都難。」

  她轉頭看向陳跡:「跟在太子身邊會有危險?」

  陳跡點點頭:「我懷疑今晚給陳家下毒的並非邊軍,而是景朝軍情司的諜探所為。」

  張錚一驚:「諜探?」

  陳跡解釋道:「如我之前所說,邊軍沒有動機做這件事,固原城中的地頭蛇也沒動機做這件事。但如果是景朝諜探為了挑撥太子與邊軍之間的矛盾,便能解釋得通了。只是太子身邊的人好像認準了邊軍似的,沒往其他方向推斷過。」

  此時,張錚攥著韁繩笑道:「也是奇怪,太子身邊怎的一個可用之人都沒?難怪他著急調陳大人過來。」

  陳跡想了想問道:「太子提到的齊先生是誰?為何沒跟著太子來固原?」

  張夏搖搖頭:「不知道。我們對宮裡的事所知甚少,父親和叔叔也不曾提及過,他們對國儲之事諱莫如深。」

  她沉思數息猜測道:「若要我猜測,先前太子當副學政時、查私鑄銅幣時,只和稀泥的做派已令陛下失望至極,於是陛下索性將他身旁出謀劃策的幕僚一併調走,以示訓誡。」

  張錚樂呵呵道:「陛下這是怕那些老謀深算的幕僚把太子帶壞了啊。」

  陳跡心中思忖,自己回到陳家後,陳禮欽立刻遷升東宮屬臣,緊接著太子身邊幕僚被接連調走,出現權力真空。

  這一連環的事,仿佛冥冥之中在給陳禮欽騰位置似的……是巧合,還是陰謀?


  若陳跡還是個初來乍到的醫館學徒,或許不會思索這些。可見識過白龍與內相吞沒劉家與靖王府的手段之後,由不得他不多想。

  張夏問道:「那我們現在做什麼?」

  陳跡回過神來:「把軍情司的諜探給找出來。不然的話,他們與城外的景朝軍隊裡應外合,固原只怕是真的危險了。」

  張夏若有所思:「你想幫太子?」

  陳跡沉默片刻:「嗯,我有必須接近太子的理由,但這個理由暫時還不能說……」

  說到此處,他忽然驚覺:太子身邊的人全被調走,難道並不是在給陳禮欽讓路,而是在給自己讓路?

  ……

  ……

  夜色里,陳跡沿著固原城裡狹窄的土路策馬而行,四下尋找著什麼。

  片刻後,他在一處晦暗巷子裡尋到一位老叟,對方窩在一堆雜物後面打著盹,身旁還放著破舊的銅鑼與鑼槌。

  陳跡坐在馬上俯身問道:「老人家,您是打更人嗎?」

  老叟被驚擾,眼皮都沒抬一下,只將攏在袖子裡的雙手縮得更嚴實些,繼續打盹。

  張錚坐在馬鞍上,從袖子中取出一枚碎銀子扔在土路上,發出噗的一聲,砸起些塵土。老叟頓時睜開雙眼,手腳並用的爬過來撿起銀子。

  張錚樂呵呵對陳跡說道:「問吧。」

  陳跡重複方才的問題:「你是打更的?」

  老叟諂笑道:「回各位爺,小人便是這烏什坊的打更人。」

  陳跡好奇道:「即是打更人,為何不打更?」

  老叟苦著臉賣慘道:「各位爺剛從外面來吧?您有所不知,並非小老兒偷懶,而是這固原夜裡多得是過江龍、地頭蛇,若是恰巧遇見剛剛犯了案的歹人,搞不好還會被殺人滅口……」

  陳跡疑惑道:「固原都司府不管嗎?」

  老叟欲言又止。

  張錚又丟了一枚碎銀子,對方才開口說道:「各位爺,都司府若想管,也就不會放那麼多外鄉人進來了。固原平日裡城門敞著,進出連路引都不需要,只要你肯交稅、交買路錢,各路豪強犯了事都跑這裡避風頭,能不亂嗎?」

  陳跡若有所思:「我們來的時候,城門可是關著的。」

  老叟解釋道:「關城門也就半個多月的事。」

  陳跡又問:「是太子來了固原便關了城門嗎?」

  老叟搖搖頭:「那不是,太子也才來十天的樣子,他來之前城門就關上了,不許進不許出,好多商隊困在城裡,搞得龜茲街熱鬧得很。」


  陳跡看向張夏:「想來邊軍還瞞了些事情,他們的斥候應該在更早的時候就發現了景朝的動向。」

  張夏心中一緊:「你覺得,景朝軍隊真的要圍固原?」

  陳跡點點頭:「景朝天策軍來的時機很巧……你覺得,若是景朝想將這裡圍成一座孤城,挑什麼時間最合適?」

  張夏坐在馬上微微一怔:「就是現在。」

  張錚撓了撓腦門:「你們打什麼啞謎呢,為什麼是現在?」

  張夏斟酌道:「固原商隊往來頻繁,若是平日裡固原被圍,太原府多日不見商隊往來定會起疑,而現在馬上便是歲日與上元節,又天寒地凍的,哪怕沒有商隊往來也不會有人覺得蹊蹺。」

  她繼續說道:「若真如邊軍所說,景朝行官已滲透到固原背後,恐怕固原已經是座孤城了。」

  老叟驚慌失措:「各位爺在說什麼呢,景朝賊軍要來了?」

  陳跡沒有回答,繼續問道:「商賈為什麼都聚在龜茲街?」

  老叟解釋道:「固原最好的青樓、酒家、客棧、賭坊都在龜茲街,商賈夜裡沒事幹,可不都往那跑嗎?據說有一支從西北來的商隊被賭坊做局,短短七天就把帶來的羚羊皮子輸得乾乾淨淨,如今連住客棧的銀子都沒有了,在青樓里當龜公呢。」

  張錚感慨:「倒也是能屈能伸。」

  老叟趕忙道:「他們也不願意當龜公,是賭坊把他們賣進去的。」

  正說著,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人高聲喧譁著:「你他娘的別跑,讓老子追上,非剁你兩根手指不可!」

  陳跡默默摸上馬鞍前橫著的鯨刀,下一刻,數名身著短打胡服的小廝拎著短刀,追著一名肩膀上插著短刀的中年人從他們身旁經過,這群人從頭到尾都沒多看陳跡等人一眼。

  待到這些人跑遠,窄路上又恢復寧靜,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

  張錚遲疑道:「這是……?」

  老叟答道:「方才那幾名小廝是烏恰賭坊的人,想來又是一個輸精光的賭徒,欠了賭坊的帳想賴帳呢。」

  陳跡思索片刻問道:「最後一個問題,龍門客棧在哪?」

  「爺,龍門客棧就在龜茲街里,最高的那座樓宇便是。」

  ……

  ……

  龜茲街長街兩側的青樓、酒肆掛著紅燈籠,酒令聲、青樓里的鶯聲燕語不絕於耳,仿佛寒冬臘月里一座滾燙的火爐,讓這座邊陲軍鎮不至於被徹底凍住。

  陳跡等人已經下馬,牽著韁繩走在青石板路上。


  張錚左顧右盼:「整個固原也就這裡鋪著青磚,我還以為又回到洛城紅衣巷了呢。」

  張夏皺眉道:「哥,正是緊要關頭,你可不要亂逛亂玩。」

  張錚樂呵呵笑道:「你把自家哥哥當什麼呢,哥已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境界,早就玩膩了。便是京城八大胡同的青樓行首求著我做入幕之賓,我都未必答應。爺們在皇城根玩的什麼?玩的是排面,這裡的野花可吸引不了爺們。」

  小滿綴在後面小聲嘀咕道:「吹什麼牛皮呢,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張錚嘿了一聲回頭:「你這小丫頭片子瞧不起誰?」

  小滿看向陳跡:「公子,他凶我。」

  張錚:「……我可沒有!」

  陳跡沒有理會兩人,他抬頭打量過去,卻見長長的龜茲街正中間,一座三層八角樓鶴立雞群。

  他領著三人來到門前,卻見門前懸著金字匾額「龍門客棧」,右側上聯寫道「觀事觀物,觀天觀地觀日觀月,觀上觀下,觀他人總是有高有低」;左側下聯寫道「笑古笑今,笑東笑西笑南笑北,笑來笑去,笑自己原來無知無識」。

  陳跡目露沉思,別人家的客棧掛得都是迎客聯,願八方來客、四海來財。怎麼這龍門客棧不像是做生意的,反倒是像修禪的?

  他掀開厚重的棉布門帘,裹帶著風霜氣走進門內。

  還未等他看清店內的陳設,已有夥計拎著一塊白布走上前來,用白布在他身上拍打著灰塵:「客官幾位,住店還是過路?」

  陳跡低頭看著夥計借『掃塵』的功夫,將他渾身上下掃了個遍,甚至還摸了摸他袖子,這分明是想藉機看看他身上帶了多少財物,或者是兵刃。

  夥計摸到陳跡手中裹著布條的鯨刀時,手微微一頓,面上卻若無其事。

  陳跡沉默兩息說道:「四個人,住店。」

  夥計笑眯眯起身:「客官是用銅錢還是用銀兩?」

  陳跡微微眯起眼睛,若是尋常客棧的夥計,只會問你住幾間、要什麼房間,可這位夥計卻問了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用銅錢還是用銀兩?

  這龍門客棧,處處透著古怪。

  陳跡平靜問道:「用銅錢如何,用銀兩又如何?」

  夥計哈哈一笑:「客官別多想,用啥都行,我也只是隨口一問。」

  說罷,他對櫃檯後面的掌柜喊了一聲:「掌柜的,來了尖果和尖孫,許是走板的銅頭,過過堂,盤盤海底。」

  陳跡問道:「這說得什麼意思,怎麼聽不懂?」


  夥計客氣道:「客官,這是我們固原土話,喊掌柜的招待幾位呢。」

  然而正當此時,張夏忽然上前一步,對夥計笑著說道:「兄弟,走水了。」

  她對陳跡翻譯道:「他方才給掌柜說的是江湖黑話,來了俊俏男人和俊俏女人,許是走錯店的過江龍,讓掌柜盤盤咱們的底細。」

  夥計一怔:「辛苦辛苦?」

  張夏低聲對陳跡解釋道:「他問咱們是不是江湖同道呢。」

  說罷,她轉頭對夥計說道:「不用再盤道了,我們四人只是路過固原,不會耽誤各位開門做生意,安排客房吧。」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