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張士衡

  張府。

  家宅清寧,簡樸內斂。

  張士衡跪坐在地,依靠著桌案,研讀書籍。

  作為太子師傅,崇賢館學士,他並不算是太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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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因為太子少有請教於他,並不怎麼喜好學習。

  厭學也好,聽不懂也罷。

  對張士衡來說,沒有教授太子『禮』,盡到老師職責,便是他的過錯。

  但前幾天,太子在太極殿講『禮』,傳到他耳中後,瞬間令他激動,一度落淚。

  太子向『禮』之心,並不是表面那般膚淺,而是對『禮』敬重,是有造詣心得。

  這就讓張士衡更加自責愧疚,當初為何沒有教授更多『禮』的學識給太子。

  太子有向『禮』之心,自己卻沒有傳授的耐心,太子幾番拒絕,就放棄教導。

  這難道是他作為老師的品德嗎?

  「阿郎。」

  張府管家稟道:「賈郎君在外請見。」

  「公彥來了。」

  張士衡抬頭,道:「請公彥入內。」

  「是!」

  沒一會兒,賈公彥驅步入內,見到張士衡大拜施禮,「學生公彥拜見老師,老師安好!」

  「我安好。」

  張士衡笑道:「公彥,你不在撰修書典,怎麼有心到老夫這兒了?」

  「老師是在責怪學生,沒能時常拜見啊。」賈公彥再次拜倒,請罪道。

  「何來責怪。」

  張士衡佯怒,道:「你能看我,我已經很是高興了。」

  「你身負皇命,要事在身,何必如此?」

  「先坐下吧。」

  「多謝老師。」

  賈公彥在一旁跪坐而下,雙手放在大腿上,坐的筆直。

  張士衡滿是欣賞著他,等到管家上茶後,道:「公彥來此,所為何事?」

  才坐下的賈公彥,又急匆匆的站了起來,道:「老師,學生是奉了太子教令而來。」

  「你怎不早說。」

  張士衡怒道:「我還沒有穿戴,一點禮儀都沒有,這是對太子的不敬,是輕佻的行為。」

  「你啊你。」

  「是學生的錯誤。」張士衡急忙認錯。

  「稍等我些許。」

  賈公彥知道老師去幹什麼,自然是去穿戴正式的著裝。

  沒多久。

  只見張士衡穿戴官袍回來,站在賈公彥不遠處,拜道:「請太子使者宣讀教令。」

  賈公彥正色,道:「奉太子教令,請崇賢館學士、太子師傅張公士衡,為東宮講壇主講,為太子,諸多士子學子傳授『禮』的學識。」

  聞言。

  張士衡難以置信的抬頭,「公彥,果真如此?」

  「老師,確實如此,太子要在東宮立講壇,邀請天下諸多鴻儒學士,前來講學。」

  賈公彥恭敬的說道:「老師是太子欽點的唯一主講。」

  張士衡一時間老淚縱橫,擦拭著眼角淚水,哭道:「天下鴻儒,博學之士,比比皆是,遠超於我。」

  「我何等何能,敢在天下博學之前,位列主講。」

  「愧對太子殿下恩典啊。」

  見老師如此失態,不顧禮儀,賈公彥知道老師心裡的悲苦。

  空有一身學問,卻無用武之地,蹉跎至此,垂垂老矣。

  今日。

  總算是有機會,一展學識,人前彰顯。

  他如何能不動容,如何能平靜以對。

  「臣學識淺薄,德行不夠,還請太子收回教令,臣在下面聽講,已是萬分榮幸。」

  張士衡推辭道。

  「老師。」

  「此乃太子教令,不可能更改,你作為太子欽點主講,如何能夠拒絕太子的美意?」


  賈公彥勸說道:「此舉是否合『禮』,是否傷了君王之心,寒了太子之意?」

  「還請老師慎重。」

  張士衡語塞。

  賈公彥祭出太子給的大招,添油加醋,道:「老師。」

  「此次講壇,可能關乎大唐未來的『禮』。」

  「這次老師不去,那其他的禮學之士,可就要高登舞台,宣揚理論,傳播學識。」

  「想要取代老師主講之位的,大有人在,老師願意拱手將其讓給那些學問淺薄之士?」

  「我聽說,在當日敲定講壇之士,太子詹事於學士,右庶子孔祭酒,都稱讚老師的學問,沒有反對的言論。」

  「但其他學士,他們能心服老師的學問?」

  「太子欽定你為主講,你若推辭,天下禮學之士,還當真以為你學問不夠,徒有虛名。」

  張士衡一聽,哪裡還感動流淚啊,老臉盛怒,「敢!」

  搞學問的,尤其是搞『禮』『經』等的。

  誰服誰啊。

  一個個都有自己的主張,有自己的想法。

  賈公彥一席話,幾乎讓張士衡繃不住。

  他要不去。

  還以為怕了。

  這如何能忍?

  可以沒了性命,但絕對不能辱沒名聲。

  你可以說我私德有虧,但你不能說我學問不行。

  那是看家本領,吃飯的東西。

  你要砸我碗了,那我還欲拒還迎,真當我好欺負的啊。

  「請公彥恭回太子殿下,我定當不負太子所望。」

  ……

  「哈哈!」

  李承乾仰頭大笑,很是愉悅。

  「張師啊張師。」

  「不拿這種手段激一激他,怎麼會說來就來。」

  賈公彥羞赧低頭。

  他也知道老師的性子。

  牽著不走,非要矜持,動嘴激他,才會動彈。

  難道真看不明白,這次講壇,過了這村,沒這店了啊。

  「殿下,老師只是怕學問不夠……。」

  「行了,賈學士,張公也是孤的老師。」

  李承乾道:「孤沒有笑話的意思,只是覺得老師太過妄自菲薄了。」

  「大唐還有誰在『禮』上的學問,比得過他的呢。」

  學問人,就這臭毛病。

  喜歡端著。

  明明是心甘情願的,偏要給你來個欲拒還迎。

  自己老師嘛。

  李承乾還是願意忍讓的。

  「張師年事已高,孤擔心他身體。」

  「賈學士,等會兒你與孫先生一同,去老師府上,為老師檢查身體,不能馬虎。」

  李承乾鄭重說道。

  魏徵對李承乾重要。

  張士衡也不差。

  這樣的禮學大儒,只認死『禮』。

  以李承乾大朝議表現,李二敢廢他太子之位。

  魏徵可能會據『禮』力爭,反對李二。

  張士衡則是會更激進,一頭撞死在李二面前,那不是跟你說笑的。

  他現在需要人,需要有人來給他說話發聲。

  魏徵是一個,張士衡也是一個。

  保險多一點,總算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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