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王大奎

  第13章 王大奎

  棒子麵粥、醃蘿蔔條、黑窩窩頭。

  看著四方桌上的飯菜,李愛國覺得嘴巴里有些發酸。

  前世會所嫩模,今生吃糠咽菜,其中的落差,讓人難以忍受。

  要說李愛國身上的錢倒是不少,足足兩百二十多塊錢,放在後世,至少相當於萬元戶。

  偶爾買半斤肉,吃頓炒雞蛋,燒一條魚,應該不算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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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

  他現在有錢,卻沒有票券,也買不到糧食。

  這年代物資匱乏,物資極度匱乏,糧食無法做到敞開供應。

  為滿足全國人民的溫飽,三年前,國家實行糧食統購統銷政策。

  兩年前,《市鎮糧食定量供應憑證印製暫行辦法》正式實行。

  隨後,各種票證鋪天蓋地地進入社會,成為了市民生活的必需。

  票券的來源有兩種。

  一種是正規的——街道辦和單位按月發放。

  另外一種,則沒那么正規——前往鴿市購買。

  李愛國這個月的糧票和菜票早就花光了,只能採用不那么正規的方式。

  「看來明天早晨,要到鴿市走一趟了。」

  吞咽下有點喇嗓子的黑窩窩頭,李愛國下定決心。

  凌晨兩點半,跟周扒皮一個點。

  李愛國從被窩裡爬起來,穿上黑勞動布褲子,套上短袖,蹬上黃膠泥鞋,走到門口。

  突然,他又轉了過來,捏了捏眉心苦笑:「看來還是沒能適應這個時代。」

  李愛國彎下身在木頭箱子裡翻找一通,找到了一套舊雨衣,摸了摸雨衣厚實的材質,又看看自個身上的短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雨衣放了回去。

  拿起旁邊的破毛線帽子戴在了頭上。

  黑色的毛線帽子上面正好有兩個破洞,往下面一扯,李愛國對著鏡子看看,忍不住砸了咂舌頭:「嚴嚴實實啊!」

  「就它了。」

  李愛國戴好帽子,錢揣兜里,拎起家裡唯一的家電——手電筒,出了屋子。

  這會是早晨兩點,四合院裡黑咕隆咚的,外面的大路上有路燈散發著昏黃光芒。

  星光璀璨,涼風習習。

  如果不是帽子太厚實的話,那就更舒服了。

  距離四合院最近的鴿市,位於新北橋的旁邊。

  出了四合院,李愛國沿著昏黃的燈光,往新北橋的方向趕去。

  路上行人寥寥,有限的幾個,也都是包裹的嚴嚴實實,一看就是同道中人,相互碰了面,趕緊後撤幾步,拉開距離。

  拐彎抹角兒轉了幾個路口,突然眼前一片寬闊。

  白天這裡是舊貨市場,等到了凌晨,就變成了鴿市。

  倒不是鴿市上的人,不想換地方,而是在別的地兒,大清早的吵吵鬧鬧,擾民啊。

  那些從睡夢中被驚醒的人,大多沒有好脾氣,他們衝到派出所里,這邊只能等著被沖。

  事實上,新北橋的鴿市也被清理過好幾次,不過沒什麼效果,是人就得吃飯,就得穿衣服,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鴿市的規模反而擴大了不少。

  以前只是在鎖龍井的周邊擺攤兒,現在剛過了東北角的茶館,就能看到燈光的影子了。

  李愛國戴正「搶劫帽」,露出雙眼,大步往鴿市內走去。

  鴿市內賣貨的人,都在地上攤上一張舊報紙或者是破單子,在上面擱上點樣品,攤主坐在旁邊,用手電筒光罩著,沒有手電筒的,也會在旁邊放上一盞煤油燈,照亮。

  真正的貨物,都藏在不遠處的犄角旮旯里。

  這樣一來,買貨的客人,能夠準確找到所需要的東西。

  攤主遇到清理,也能扔下攤位撒丫子就跑,就算是走了霉運,被抓到了,憑藉那一把小米,也定不了定罪。

  這是在長期鬥爭中得出的寶貴經驗。

  果然,人民群眾智慧高。

  李愛國腹誹著,背著手,隨著人流,走進光影綽綽的鴿市里。


  李愛國沒有急著買貨,先是在鴿市內一圈,把周圍的出口記在心裡,然後再挨個攤位的逛,遇到感興趣的,蹲下跟攤主比劃價格。

  只是讓他感到疑惑的是,那些攤主看到他,好像有點害怕的樣子,比劃價格的時候,不情不願的,身子還往後面縮。

  不就是偽裝得嚴實了一點嗎?

  都是混鴿市的,膽子還這么小,真是沒出息。

  「魚不賣?不賣你擺什麼攤兒啊。」

  在看上了一條大鯉魚,卻被攤主無視被後,李愛國氣憤的站起身。

  也就是這裡沒有管理處,要不然他肯定會去投訴。

  那賣魚的社員攤主耷拉著頭,一聲不吭,就像是眼前這個人不存在。

  得,人家不賣,咱也不能強求。

  李愛國站起身,準備往隔壁賣肉的攤位走去。

  耳邊傳來一道粗重的聲音:「呦,這帽子,嘶……爺們兒,您過分了啊。」

  扭過頭,看到一個膀大腰圓的年輕人靠在牆角上,雙手抱懷朝這邊看。

  這年輕人也是個奇葩,臉上竟然糊了一張報紙,報紙上挖了兩個洞,一雙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他。

  「臉上長報紙的傢伙,也好意思說別人過分。」

  李愛國雙手插兜,準備跟這個年輕人掰扯,毛線帽和報紙到底哪個個過分。

  誰承想,那年輕人聽到他的聲音,竟然愣了一下,糊在臉上的報紙吹得高高的:「李二毛?」

  李二毛是李愛國在鐵道技術學院的綽號。

  起因是進入青春期後,他的米米上竟然長了兩根毛毛。

  雖狠下心來拔掉了,綽號卻流傳下來。

  知道這個綽號的只能是他的同學。

  李愛國聽這聲音有些耳熟,這會也想起來,對面的報紙怪,名叫王大奎,在跟他當過一年的同學,後來就因為家中出了變故,而退學了。

  李愛國跟王大奎的關係很不錯,還有另外一個同學,三人經常溜進道軌內,趁看守老頭不注意,爬上火車樓,過一把手癮。

  「二毛,這兒不是說話的地兒,跟我來。」

  認出李愛國後,王大奎左右看了看,帶著李愛國兜兜轉轉,來到角落裡的一個攤位上。

  這裡很偏僻,周圍沒有人,地上的破報紙上,擺有一顆破了殼的山核桃。

  王大奎抄起山核桃,連報紙也不要了,帶著李愛國鑽進旁邊的巷子內。

  巷子逼仄,只能容一個人通過,裡面黑咕隆咚的,地面黏濕,李愛國緊跟在王大奎的身後。

  一直走到巷子的盡頭,王大奎這才停下腳步,掏出鑰匙,捅開了旁邊的一扇院門。

  「二毛,這是我家。」

  「早沒那兩根毛了,再亂叫喚,小心我削你。」

  李愛國剛想跟王大奎掰扯,就看到北面的小屋裡,亮起燈光,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大奎,是你回來了嗎?今兒咋這麼早,是不是出事兒了?」

  「沒出事,娘,這會離天亮還早,您再睡會兒,我有朋友來了。」

  湊在窗子前,朝裡面喊了一聲,側耳聽聽裡面的動靜,王大奎這才領著李愛國來到東邊的屋子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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