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流量,就是力量
延熹八年的深冬,在馬氏家學裡,一場挺袁派ishu和倒袁派小黑子之間的論戰兇狠的展開了。
ishu們表示師法家法那是今文學派的一套東西,左氏春秋成為官學是光武皇帝的時候,現在早就不是了,嚴格來說,根本不該有這麼嚴謹的東西存在。
而且袁樹是在老老實實講學了左氏春秋、完成了師尊布置的任務之後,才趁著課餘時間才向大家傳播了自己的看法。
這本來就和左氏春秋沒有關係!
他的主要想法來自於《孟子》,這本書根本不在五經體系之中,沒有師法家法之說,你擱那兒說你馬呢?
鋼管杵青蛙,真是頂呱呱,動不動就上綱上線,你們咋那麼尊師重道呢?
之前要你們認真傳授課程、完成老師布置的任務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如此尊師重道呢?
利用信息差斂財、過奢侈的生活,你們的尊師重道都尊到了肚子裡去了是吧?
盧植剛直,本身就和其他高足、弟子處的不太好,看不慣他們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喜歡居高臨下審視他人的陳修,盧植更是討厭他。
之前受限於勢單力孤,只能不和他們往來,而眼下局勢逆轉,他們居然不知廉恥的抨擊自己的全新理想,簡直不知死活。
他心底里長期積攢下來的不滿和憤怒一下子爆發,帶頭衝鋒,直接就把陳修和王駿噴的啞口無言。
陳修和王駿為首的倒袁派小黑子確實人少、勢力弱,但是背水一戰,也算是有點戰鬥力,知道拼學術拼不過,那就只能另闢蹊徑,拼人品。
說袁樹曾經如何如何的狂妄自大,口出狂言,不尊師重道,肆意評論古之先賢之類的。
一時間倒也是和ishu們打得有來有回。
不過到底實力不濟,陳修和王駿也不像是鍛鍊身體的人,一副小身板沒什麼體力,三五個回合下來就氣喘吁吁,面對燕趙猛男盧植領銜的ishu猛男天團,很快就崩盤了。
整場論戰中,袁樹倒是全程保持安靜,沒有發表任何言論。
他很清楚自己在這個時候不需要出來說些什麼,而應該讓ishu們衝鋒陷陣。
他已經帶頭過很多次,不能總是自己帶頭,而其他人沒有一點戰鬥意志。
而且馬氏家學中主要的小黑子們已經被他清理掉了,僅剩的這一點點小黑子要是都搞不定,盧植和十三太保等人的能力就要被袁樹懷疑了。
老大牛逼,小弟們也要支楞起來啊,不能事事都指望老大吧?
所幸,他們的能力沒有讓袁樹失望。
盧植和十三太保率領眾多馬氏弟子、門生出身的ishu,以人海戰術強行鎮壓了陳修、王駿等少數派小黑子的反對意見,讓他們如同過街老鼠一般狼狽不堪。
上分和掉分之間你們愣是選擇了中分,那就別怪我們ishu重拳出擊了!
在ishu頭子盧植的迅猛攻勢之下,陳修和王駿的小黑子集團輸的體無完膚,中分都被打歪了。
但是輸紅了眼睛的陳修並不想就此認輸。
他還要反擊!
於是陳修決定提前拜見馬融,將這件事情告知馬融,從而得到馬融的支持,狠狠打擊袁樹的囂張氣焰。
對此,王駿顯然有些遲疑了。
「此前袁術小兒行事,雖然狂妄,但也有章法,他陰險狡詐,勾起眾怒,攜眾怒逼迫師尊,或許師尊正是在如此無奈之下才就範,而現如今,吾輩並沒有他的條件,就算師尊有心,怕也是無力啊。」
王駿為陳修分析了一下眼下形勢,覺得當前形勢並不利於他們的行動,他們或許更應該蟄伏,而不是硬剛。
但是輸紅了眼的陳修已經沒有理智,強行拉著王駿一起拜見馬融,請求馬融做主,打壓袁樹。
「袁術曲解經典,違背師法、家法,冒犯師尊、不遵先賢,肆意妄為,妖言惑眾,還請師尊制止他,懲戒他,勿要使其敗壞馬氏家學!」
對於陳修和王駿的行動,馬融倒也不是不知道,因為袁樹早就派人把這件事情告訴了他。
為此,他感到非常失望。
「究竟是術妖言惑眾,還是爾等妒火中燒、無法接受?」
馬融的一句話把陳修和王駿弄得有些反應不過來。
反應最快的陳修剛想回應,就被馬融劈頭蓋臉的一頓指責。
「此前爾等不把為師的囑託放在心上,不認真傳授課業,才有今日之事,這本就是爾等自身的錯誤,現在不僅不反省,還要對指出錯誤、改正錯誤的人惡語相向,這難道不是卑劣的行為嗎?」
陳修和王駿大驚失色,連忙跪地請求馬融的寬恕,連連表示這不是他們的真實想法。
馬融卻根本不理睬他們。
「為師本以為禁足十日就能讓爾等反省自己的過失,認清自己的錯誤,而後改正、彌補,所以才給了爾等一個機會,可現在看來,爾等根本沒有反省!反而還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為師的寬容,竟然成為爾等顛倒黑白的底氣嗎?爾等當真以為為師會因為高足身份便對爾等另眼相待嗎?為師授徒半生,高足不止你二人!更不能有這般顛倒黑白、妒心深重之人!」
自打從袁樹身上看到聖賢之光之後,馬融也有點醒悟過來了,覺得自己之前的歲月都虛度了,剩下的最後一點時間可不能虛度了。
致良知是正確的,知行合一也是很重要的,所以馬融決定身先士卒,好好貫徹實行一下這個道理。
所以,他做出了屬於自己的決斷。
將陳修、王駿這兩名頗有才學但是沒有品性的高足驅逐出馬氏家學,斷絕師徒情分,從此不相往來。
說實在的,袁樹自己得知這個事情的時候都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回可沒有他的參與,他甚至全程都沒有正面反擊過陳修、王駿等人的進攻,他只是默默看著盧植和十三太保的反擊。
結果馬融居然直接開了大。
該不會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吧?
還是說老馬是個隱藏很深的ishu?
袁樹私下裡如此揣測。
但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揣測。
老馬估計是想明白了什麼,所以決定不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搞無為而治了,而是在生命的末期搞起有為操作。
兩名地位頗高、頗有才學的高足被馬融趕走之後,受到鼓舞的ishu們聯起手來,把和陳修、王駿站在一起的少量門生也一起趕走,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至此,馬氏弟子門生群體中的反袁樹力量不復存在,袁樹在事實上已經超越盧植,成為馬融旗下第一高足弟子。
最後,從馬融的內堂里傳來了他的最高指示——
馬融認為,諸弟子門生拓寬視野、博覽群書、產生自己的思考是很好的事情,彼此之間多加交流,碰撞出思維的火花,也是一件好事。
古文經學沒有今文經學那麼的注重師法家法的不可逾越,只要言之有理,大家都能暢所欲言。
他還著重表揚了袁樹,稱讚袁樹善于思考,說他做的很好,頗有前輩大儒探究儒道真理的勇氣,期望他能成為一代大儒,繼往開來。
馬融的「最高指示」傳達出來之後,就等於直接給袁樹背書了。
有些反應慢的人這才意識到,袁樹敢大大方方講自己的私貨,背後肯定有人支持,卻沒想到這個支持者就是馬融自己。
他是真的不怕袁樹講學講著講著就把自己的學生都給忽悠過去了?
老馬居然是如此一個體面人?
但不管怎麼說,既然老馬自己都沒有意見,還公開站出來發聲支持,大傢伙兒自然也沒有什麼顧忌了。
原先處於中立態度的門生們也都高興了起來,就此沒有顧忌的投向袁樹的懷抱。
那叫一個熱情洋溢。
反正從最功利的角度來說,跟著老馬混是混,跟著小袁混就不是混了?
人家家裡權勢還更大、門路還更多,政治人脈也更加豐富,門生故吏遍天下,能登上這趟車,他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而從最不功利的角度來說,袁樹「致良知」之學傳播開來之後,頗受好評。
不少人都覺得他這個致良知的學說很深入的切中了一個大家都很擔心的問題——
以後萬一走了狗屎運當了官,遇到了有違聖賢之道的事情,是遵從而後飛黃騰達但是為世人所恥笑,還是拒絕而後遭受打擊失去前途?
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兩難到了他們拜的老師馬融自己都在這上面栽過跟頭,以至於二十多年前,馬融在士林聲名狼藉,馬黑遍地跑。
也就是馬融急流勇退及時止損,著書立說,又回到家鄉廣收門徒,這才緩緩扭轉了自己的風評。
儘管如此,當今天下對馬融人品的質疑之聲也不少。
連馬融這種高門外戚出身的人都無法避免的事情,他們這些小蝦米萬一碰到了,該怎麼辦?
現在一個兩個都在讀聖賢道理,嘲諷朝堂上的奸佞小人,可一旦事到臨頭,又有幾個人能做的比馬融更好?
到頭來,還不是要成為下一批奸佞?
焦慮啊,真的焦慮啊,焦慮到焦慮症都要犯了。
這種焦慮十分廣泛的存在於尚未入仕的讀書人群體之中。
而袁樹恰恰在這個時候提出了致良知的學說,恰好切中了這個讓大家都為之焦慮的問題。
你要說袁樹在販賣焦慮,哎,還真沒說錯,他就是在販賣焦慮。
因為沒有什麼是比販賣焦慮能更快的擊中大家的心趴的。
找到焦慮,研究焦慮,利用焦慮,這一鍵三連,就是抓取時代流量的不二法門。
作為流量時代的穿越者,深明流量打法的袁樹巧妙地抓住了大家的焦慮所在,一通輸出,讓自己的「致良知」學說嶄露頭角,開始大批量的收穫認同。
流量,流量,還是特麼的流量!
就算訊息傳播速度慢,可只要傳播起來,流量,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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