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攪風攪雨嚴紹庭
第423章 攪風攪雨嚴紹庭
李庭竹和曹文炳也是無奈。
倒不是他們誹議徐鵬舉是草包。
而是這位國公確確實實就是個草包,且這等名號還是南京人給他取得。
至於這件事。
全然都是因為這位魏國公,之所以名為鵬舉,是因為他老子有一日夢見前宋岳飛在夢中對他說:吾一生艱苦,為權奸所陷,今世且投汝家,享幾十年安閒富貴。
於是便給徐鵬舉取了這麼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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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論這事到底真假,但徐鵬舉他老子大抵是對兒子寄予厚望的。
可徐鵬舉襲爵就任南京留守後,日遇振武營兵變,卻全然沒有體面,滿是惶恐,在兵變的官兵們眼皮子底下,竟然不知安撫鎮壓,而是倉皇狼狽逃走,被官兵們呼為草包。
如此草包。
李庭竹和曹文炳心中很是明白,今日這事怕是指望不上這位草包國公了。
兩人一時心塞。
眼看著堂下陪都各部司堂官們亂作一團,群龍無首的模樣。
這一侯一伯也只能是干坐現場。
也不知過了幾時。
外頭終於又有了車馬動靜。
不多時。
便聽一陣豪邁笑聲,自堂前照壁後傳來。
原本還亂作一團的眾人,立馬閉嘴轉頭看了過去。
而一直困坐在主位上的徐鵬舉,更是連忙站起身,一路走到了堂前迴廊下。
這位草包國公,頂著滿臉笑容,大笑著開口道:「陳公公您可算是來了,如今出了這等事情,可得要您為我等掌板說話啊。」
跟在後面迎人的李庭竹和曹文炳頓時氣息一滯。
這他娘都叫什麼事!
堂堂南京留守衙門,事情也是出在他們這邊,可這個草包竟然出口便是要仰仗守備衙門裡的一個太監。
而在另一頭。
姍姍來遲或者說故意晚來的南京守備衙門鎮守太監陳洪,卻亦是滿臉笑容,如帶春風一般的踏步入內。
陳洪先是高舉雙臂,朝著堂下眾人微微頷首作揖。
而後登上台階,到了徐鵬舉面前,看向在場各部司堂官一眼,方才又面露笑容。
「守備衙門在宮裡頭,雖說陪都,但這夜裡頭出來一趟,說到底還是要講些規矩的。」
「咱家來遲,還請諸位上卿勿要怪罪。」
「若是怪罪於咱家,敢情明日咱家在金陵樓,為諸位設席賠罪便是。」
一番漂亮話輕飄飄的送上。
至於陳洪說的宮裡頭的規矩?
在這南京城裡,有個屁的內廷規矩!
但在場眾人倒還真是少了些不安和擔憂,紛紛擠出笑容,哪裡有半分真怪罪陳洪來遲了的事情。
徐鵬舉更是一把抓住陳洪的雙手,滿臉堆笑:「陳公公來了咱們可就安心了,如今出了這等天大的事情,咱們留守南京,心裡也沒個底,不知該當如何是好。陳公公是從皇上那裡過來的,鎮守南京,如今這事咱覺得還是得要依著陳公公說的辦。」
眼看著徐鵬舉這般模樣。
李庭竹和曹文炳兩人只得心中無奈,將頭扭向一旁。
眼不見心靜。
實在是沒眼看這等爵比他們高的草包國公了。
但在場各部司的堂官,卻沒有譏諷徐鵬舉的意思,反倒是個個點頭附和,一副南京大局皆以陳洪為主的樣子。
陳洪看著在場這些人的反應,面帶微笑。
他心裡清楚,今日出了這等事情,接到淮安府來的消息,這些人基本來不及有時間商議,但這些文人啊卻又齊齊的將主意都落在自己身上。
一幫軟骨子!
陳洪在心裡暗罵了一聲。
徐鵬舉這時候更是直接拉著陳洪,就要將他往上手諸位送。
「如今大夥都等著陳公公發話,這事您得做主,還請上座說話。」
陳洪卻是眉頭一挑,連忙止住徐鵬舉,面帶笑容道:「國公爺多禮了,只是這規矩不能壞了,咱家還是坐在下手吧。」
說完他也不給徐鵬舉更多機會,便徑直坐在了堂下左手頭把交椅上。
徐鵬舉見狀,也只能是聽之任之,與之相對坐在了右手頭把交椅上。
如此一來。
反倒是將上方主位給空了出來。
眾人這時也終於是紛紛落座。
陳洪掃了一圈在場眾人。
他微微抬手。
在場的南京總督糧儲大臣楊宗氣便立馬開口道:「陳公公,今日的事情想必您也是知曉了。那嚴紹庭奉了皇上的旨意來咱們南京赴任,在那淮安府馬頭鎮遭了白蓮教逆黨行刺,大抵是年輕人出京便顯露膽怯,這才不管不顧要清查咱們江南六省人丁戶籍、財稅帳目,去搞什麼整頓南京軍務,請建清江浦所。」
楊宗氣一開口。
在場眾人便已經是在心中為他豎起了大拇指。
說的漂亮啊!
楊宗氣一句話,便將嚴紹庭要做的事情,給說成了是因為年輕人遇刺膽怯,擔心自己南下為官會有危險,這才大動干戈在未曾上任前就又是要整頓南京軍務,又是要請建清江浦所。
一句話。
便將這件事,說成了是年輕人膽小怕事。
如此。
南京這頭自然就能以此,進退自如了。
至少……
名義上如此。
便是陳洪也不由多看了楊宗氣這位總督糧儲大臣一眼。
這個楊宗氣倒是有幾分才智,能在慌亂之餘想到這等言語。
陳洪面帶笑容道:「嚴督憲那是領了主子爺的旨意南下為官,出京之後一路南下,千里赴任,也是忠心朝廷,是為了給主子爺和朝廷做事的嘛。」
作為從京里出來的,在這南京做鎮守太監的陳洪,在這等大是大非上,言語自然是要向著京里,也就是向著皇帝的。
不過。
在說完這句話後,陳洪便是話鋒一轉:「只不過,楊總督說的大抵也是沒錯。嚴督憲這幾年在朝中屢建奇功,為朝廷開源千萬。但到底還是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想來也定是膽氣短缺了些。可嚴督憲也是親身遭遇逆黨行刺,若是換作咱家,怕是也要被嚇住的,此事思來也是情有可原。」
漂亮啊!
陳洪這話,說的那是比楊宗氣的話還要漂亮上幾分。
在場眾人目光轉動。
心中都知道,陳洪能坐在南京鎮守太監位子上,那必然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眼下可不就是明證。
說來說去。
先是全了皇上的體面,又表了嚴紹庭為朝廷立下的功勞,再附和楊宗氣的話。
可說到底。
在這件事情上,他說了這麼多,卻偏偏就是隻字未提嚴紹庭要整頓南京軍務,藉此清查江南六省的事情啊。
這個死閹人。
有幾人,已經是在心裡罵起了滑溜溜的陳洪。
楊宗氣卻是心急,連忙開口道:「陳公公,這事如您所言,年輕人行事,雖然情有可原。但這事可不能依著年輕人的意思去辦啊。真要是如此,且不說我等各部司衙門繁務更繁,只怕是要江南大亂的啊!」
說著話,楊宗氣的眼神飛快的衝著在場的各部司堂官擠了擠。
他又緊接著說道:「如今這消息還只是淮安知府李幼滋讓人快馬送來的,嚴紹庭那頭改了印的行文尚未入城,咱們還能有轉圜的餘地,真要是等他進了城,令到各衙,咱們便是想說些不同的意見,只怕他也會拿著王命旗牌和皇上的旨意,強令咱們執行啊。」
陳洪看了眼步步緊逼的楊宗氣,漸漸低下眼瞼,眼觀鼻、鼻觀心,竟然是做起了養氣的模樣。
瞧著陳洪的舉動,楊宗氣心裡那叫一個急啊。
他可不管嚴紹庭要怎麼整頓南京諸衛兵馬,也不管嚴紹庭要如何去查江南六省人丁。
可自己必須要管嚴紹庭到底是不是真要查江南六省財稅帳目的事情啊。
雖說南京六省財稅一事,是在戶部。
但自己的南京總督糧儲衙門,卻是管著江南各處倉儲轉運京師之事啊。
干係京師的地方。
要是真被嚴紹庭查出些什麼沒藏好的東西,只怕比南京戶部出了問題的罪過還要大。
同樣的事情。
出在南京戶部,可能只是南京戶部尚書官帽子丟掉。
但若是出在自己這個負責存儲轉運南方糧草供給京師的地方,只怕不光是官帽子要丟掉,就連腦袋也要丟掉。
面對楊宗氣的步步緊逼。
陳洪也是無奈。
雖然自己是從宮裡派出來,鎮守陪都南京的。
但那句話不是說的好。
所謂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
自己鎮守南京這幾年,那可是連吃帶拿,不少回還是吃拿最多的。
不免的。
陳洪心裡也是惱火。
主子爺怎麼就給那個嚴紹庭派到南京來了。
這個嚴紹庭不是主子爺親口說的大明財神爺嗎?
這等財神爺,主子爺不該就一直拴在身邊,為主子爺和朝廷斂財嗎?
便是換一個人來,恐怕也不會人還沒來,就已經攪風攪雨將整個南京城都給攪的人心大亂。
陳洪此刻都在想,甚至哪怕不是讓嚴紹庭來,而是讓他老子嚴世蕃來南京,這事也不會發展成如今這等局面。
若是嚴世蕃來了。
左右不過是往徐鵬舉這位國公爺陪著在玄武湖上遊船尋樂,亦或是自己領著在那金陵樓里整日瀟灑。
再不濟。
便是讓這南京城裡各部司的堂官們,輪換著每日陪著那位小閣老在這應天府地界上打馬尋樂罷了。
怎得這老話天天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等輪到嚴家。
卻偏偏不是這等老話了?
還是說,他嚴紹庭不是他老子嚴世蕃的種?
陳洪這時候心裡那叫一個煩悶。
可楊宗氣的話和今晚這等時候卻都聚在這裡的南京各部司衙門堂官,自己卻不能不管啊。
保不齊這幫軟骨頭什麼時候就會想著,將自己給推出來,丟進坑裡活生生的淹死。
這幫人干正事沒個形,但做起這等事情卻個個都是高手。
陳洪睜開了雙眼,視線落在了南京戶部尚書張舜臣身上。
他面帶笑容,語氣和善:「張尚書。」
張舜臣聞聲抬頭看了過去。
他心中也是有些煩悶。
自己本不願摻和這件事情,即便是知道嚴紹庭來南京必然會攪風攪雨,自己也一直是抱著安穩度日,熬到頭便回鄉養老的念頭。
但大夥都是反應強烈,自己也不是聖人,豈能免俗,坐看南京城裡這些個人聚眾商議,自己躲在家中閉門不出。
如此。
嚴紹庭沒來,自己只怕就要因為坐在南京戶部尚書位子上,被這些人給推過去頂缸了。
果然。
下一刻。
陳洪便開口道:「您是咱們南京的戶部尚書,咱們那位小嚴督憲說要清查咱們江南六省人丁戶籍和財稅帳目,這事樁樁都要落在戶部衙門,您覺得這事到底該怎麼辦?」
見陳洪果然是拿自己這個戶部尚書說事。
張舜臣心中不禁默默一嘆。
可在場眾人卻是隨著陳洪的話,紛紛都看了過來。
前番本就因為得知嚴紹庭南下赴任,而特地去了一趟南京戶部衙門的楊宗氣,更是立馬瞪大雙眼看了過來。
當著眾人的面。
楊宗氣也是面帶笑容:「是啊張尚書,那嚴紹庭要查江南戶籍和帳目,這事全都在你們戶部衙門,於情於理,如今這事你們戶部也該說句話才是。」
有了陳洪和楊宗氣前後開口。
在場眾人立馬是出聲響應。
無他。
誰都不想背鍋。
現在誰也沒個主意。
無可奈何。
甚至都想到自己是不是該棄官而去。
張舜臣當著眾人的面,只能是心中有苦,面上帶笑的說:「陳公公、楊總督、諸位,那位尚未入城的小嚴督憲此番南下赴任,可是領了皇上的旨意,舉著王命旗牌,他若真明晃晃光明正大的行文南京各部司衙門,要去做些事情,諸位與我難道敢違抗皇命否?」
一句話。
這留守衙門公堂上,瞬間變得寂靜無聲。
是啊。
不管他們心中如何抵制,說到底嚴紹庭都是帶著皇帝的旨意,一路打著王命旗牌南下赴任的。
明面上反對嚴紹庭,反對他提出的正當要求,那就是違抗皇命,便是公然抗旨。
抗旨?
那他娘的是殺頭的大罪!
楊宗氣心中愈發惱怒:「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現在難道就成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等他嚴紹庭進了南京城,咱們就真得乖乖的將過往帳目都抬到他面前去?」
張舜臣沉眉低聲道:「他若當真要清查人丁戶籍、財稅帳目,我等若沒有抗旨的膽,便只能讓他去查!」
楊宗氣左看右看:「難道今夜我等聚眾於此,便議出這麼個結果?」
他心中那叫一個氣啊。
最後楊宗氣抬頭看向草包國公徐鵬舉。
「國公爺,嚴紹庭是借著整頓南京諸衛軍務的由頭做這事,您倒是說說該怎麼辦吧!」
楊宗氣這話已經有些置氣了。
在場誰不知道。
能指望徐鵬舉這位草包國公做什麼事?
徐鵬舉看著點自己名的楊宗氣,心裡那叫一個惱火啊。
自己是草包國公的事,你他娘的楊宗氣沒聽過?
他娘的和自己問策。
你當自己是徐家老祖宗啊!
徐鵬舉張著嘴,半響才悶聲開口道:「這事……這事我……我可……難辦啊……總不能咱們將帳都給燒了或是丟進玄武湖裡頭去吧……」
說完後,徐鵬舉便仰著頭閉上了嘴。
反正自己是個草包。
這事打南京城裡的人全他娘都知道。
楊宗氣本就憋著一肚子氣,這時候見這個草包國公如此說。
頓時他就不忍了。
嘭的一聲。
楊宗氣拍案站起,瞪大布滿血絲的雙眼,虎目瞪向徐鵬舉。
「好!」
「既然魏國公如此獻策。」
「那咱們就這麼辦!」
「將各部司衙門的帳目,全他娘一把火燒了!」
「他娘的,老子就不信帳都沒了,他嚴紹庭還能查出個什麼卵子來!」
本想繼續當草包的徐鵬舉瞬間被嚇了一個大跳。
他慌張站起身,滿目驚恐的看向怒髮衝冠的楊宗氣。
這廝不會真要這麼幹吧。
在場眾人亦是紛紛目露驚恐的看向楊宗氣。
燒帳。
這他娘要是被查出來,那也是殺頭的大罪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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