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叱雲賀(3K)

  作為堂堂少將軍,林塵原本是有熟悉的親衛,以及寶槍、寶刀、寶馬、寶甲的。

  

  但他開局駐外,不在城內,在蠻軍突如其來的第一波衝擊下,以上這些東西就全都打了水漂,成了經典的「無用之人」。

  所以他現在用的兵器甲冑都是制式的,沒多特殊。

  唯一稱得上寶物的,就是從柯拔廣那繼承的寶馬阿布予了。

  他又去營中重新挑選了幾名軍士,加上理所應當被他調過來的葉揚,組成了新的親衛。

  二十六日很快就到了。

  夜晚,三千名騎士各自在三扇城門口集合,整裝待發。

  每人雙馬,一匹馬上坐人,另一匹馬上專背柴草、未點燃的火把等引火之物,馬蹄上都裹著麻布,以減小馬蹄聲。

  馬口中嘶出的寒氣擠在一起,像隱隱約約的白霧。

  理論上夜襲當然是黑馬最好,但現在要的馬太多了,可沒得挑。

  按林塵的說法,出兵的時機由他親自把握。

  於是他帶著親衛登上北城樓,坐在樓上觀察蠻軍的大營。

  林塵也不點燈,簌簌寒風吹在他身上,他卻像一座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只眯著眼睛望著城下成片的營帳。

  「你在想什麼呢?」褚司白披甲掩面,站在林塵旁邊低聲問,她現在明面上也是林塵的親衛之一。

  直覺告訴褚司白,林塵對出兵的時機早有想法,往這一坐,有些做做樣子的意思。

  「我在想我從前的寶馬。」林塵頭也不回,北風將他的話語吹到後面。

  「那可是匹純白的好馬,一根雜毛也沒有,跑起來絲毫不比阿布予慢,而且富有美感,可惜沒留些畫像下來,不然肯定能當寫真賣的,指不定比美人的寫真銷量還要高。」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褚司白小聲自語。

  兩人便沉默地在城樓上坐著。

  漸漸的,蠻軍那龐大營寨中的燈火隨時間逐漸黯淡,風聲中夾雜著的人聲也幾乎消失。

  肉眼看過去,營火的火光下不再有黑色的人影,人們都回到了自己的帳篷,睡覺休息。

  「現在應當是出兵的最好時候。」褚司白出聲提醒。

  但林塵沒有立馬活動起來。

  「至少要再等一個時辰吧。」林塵坐著轉過頭,看著褚司白的眼睛說。

  「一個時辰?」褚司白有些驚訝,「為什麼,再等一個時辰,睡得早的人可能要起夜了。」


  「起夜就起夜吧!」林塵嘴角微翹,仿佛絲毫不放在心上,「其實這場夜襲中,其他種種因素都不足以影響我軍的大勝。」

  「城下所有蠻子裡,我所顧慮的,唯有叱雲賀和他麾下的兩千五百人。」林塵直視著叱雲賀的帳篷,從這裡看過去只是一個黑點,但他的目光像是能穿透搭帳篷的毛氈。

  「所以,雖然軍議上我說風向無關緊要,但如果能針對北方大營,有由南往北的風向還是更好。」

  「而且,現在叱雲賀還沒有睡下,我們得再等一個時辰。」

  說完,他對著褚司白笑了笑。

  「這也是你用秘術探查到的?」褚司白翹了翹眉毛。

  「這次不是。」林塵搖搖頭。

  「嗯?那是……」褚司白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有些不解。

  難道這次有什么正經的說法?

  「這次是我用秘術操縱的,其實我一直在悄悄釋放秘術,還有一個時辰就能成功了!」林塵得意地看著她笑。

  「……」

  褚司白沒好氣地斜著眼睛看他。

  「這麼大規模地呼風喚雨,那以後還是讓司月拜你為師,多向你學學秘術吧。」

  她從皮甲和衣服的縫隙間抽出兩張符紙:「這是司月的秘術『梟』,貼在後頸處,能讓人在夜間也看得清楚,最多持續三個時辰。」

  「本來想給你的,既然你是遠超司月的秘術大師,想來肯定是不需要了?」

  「別呀,還是要的要的。」林塵一下變了臉,剛才神秘莫測的模樣消失了,舔著臉說。

  褚司白倒也沒有刁難他,把一張符紙遞了過去。

  林塵從她手上接過符紙,也塞進皮甲里,準備出擊前用上。

  順帶一提,今夜他不可能穿白甲白袍,那真成活靶子了。

  於是又等了一個時辰,林塵才起身說:「時候到了!」

  「你的秘術放完了?」褚司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放完了,出兵!」林塵大笑,聲音朗朗。

  他說完轉身就要下樓。

  「可也沒……」褚司白還想說什麼,卻忽然愣住了,睜大了眼睛。

  她真的看見,城牆上的旗幟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撥弄過,下擺揚起——

  向北飄揚!

  ……

  遼水城下金帳國北方大營,中軍。

  溫暖的大帳里,叱雲賀正一邊對著木桶撒尿,一邊讓女奴把他粘在臉上的假鬍子拆下來。


  這女奴是個前兩天擄掠來的大夏女子,好像還是個村官的女兒,相貌出眾,身段也好,叱雲賀幾日下來,很是受用。

  作為四萬六千人大軍的總指揮,他其實頗為年輕。

  叱雲賀今年只有二十五歲,雖然有大君親弟弟的身份,但每每和那些大部落的主人打交道,還是覺得自己不能服眾。

  於是他刻意弄了些假鬍子來,與其他部落開會時,就粘在臉上,顯得老成。

  到了睡前,再摘下。

  他尿過後抖了兩下,把褲子拎起,轉回營帳中央,旁邊的女奴連忙跟上,繼續撥弄他的鬍子。

  「主子今天似乎心情不太好?」一名體格雄壯的武士坐在一旁,他是叱雲賀的伴當,叫做莫單查。

  叱雲部中當然不是所有人都姓叱雲,也有吸納的其他家族。

  打個比方,如果在從前的時間線中,葉揚歸順了叱雲槐,那叱雲部就會有一個姓葉的家族。

  「呵。」叱雲賀冷笑一聲,坐在蓋著貂皮的凳子上,「是樓部的老狐狸今天跟我說,他們在周圍已經劫掠不到多少東西了,再在城下守著是賠本買賣,裝模作樣地問我今後怎麼辦呢。」

  「還買賣?!」他一拍桌子,臉上露出凶戾的神色,「他說話真像個南陸的商人。」

  「他們在城下才待了幾天?而這幾天裡,他們掠奪到的物資恐怕比過去十年加起來都要多!」

  「光搶來的酒都夠他們狂喝一個月的了!」

  莫單查皺眉道:「他的意思是……他搶夠了,想走了?回北陸?」

  叱雲賀還是冷笑,抓起桌上的山楂塞進嘴裡,他下巴一動一動的,旁邊的女奴不好處理,頗為窘迫。

  「你要是這樣想,就中了這個老狐狸的套了!」

  「嘗到了這麼好的甜頭,他哪裡捨得走?!」

  「他是以為我傻,特地來詐我!」

  「我要是真怕他走了,去找他談,那老東西肯定會讓我提前許諾城裡的東西給他!」

  「真把我當毛頭小子了……嘶!媽的!狗奴!!」

  叱雲賀突然大罵,他側過臉,瞪圓了眼睛看著旁邊的女奴,像一頭暴怒的野獸。

  鮮血從他下巴滴下,是那女奴給他撕下假鬍子時不夠穩重,居然撕破了幾點皮。

  女奴那張精緻的臉上頓時惶恐,眼淚立馬就流了出來。

  「南陸的蠢豬!!」

  叱雲賀一巴掌就甩在女奴臉上,他手上力道極大,那女奴像一塊布一樣被他輕易打倒在地上,她捂著臉流淚,嘴角有血跡滲出。


  叱雲賀猶嫌不夠解氣,又一腳踢在女奴肚子上。

  女奴啜泣著,身子弓成一隻蝦米。

  「呸!」他一口痰吐在女奴身上。

  「這些南陸的女人,模樣挺標緻,皮膚也比草原上的女人順滑,就是伺候人的本事太差了!」

  叱雲賀又擦了擦下巴上的血跡,對著莫單查說:「這個女奴就賞給你們兄弟了!」

  「謝主子。」莫單查大喜過望,連忙說,這個女奴的模樣他其實覬覦已久了。

  莫單查又抬起頭來,笑著說:「幽州的這些女子,其實也就那樣了。」

  「等大君帶著咱們打到大夏的南邊去,那裡的女人可不是幽州的女人能比的。」

  「聽說大夏揚州的女子……嘖嘖,輕柔得像水一樣,甜得像蜜一樣,會讓人忍不住把她們喝下去呢!」

  莫單查嘿嘿笑著。

  叱雲賀聽過他的話,臉上也露出殘忍的笑容來。

  營帳的火光斑駁地照在他們的臉上,那模樣即使是最兇惡的犯人看見了,都會感到毛骨悚然。

  「主子!」這時忽然有人推開帳篷的帘子進來。

  那人神色興奮,長相、體格都和莫單查有兩分相似,是他的兄弟莫單什,也是叱雲賀的伴當武士。

  「什麼事?」叱雲賀眯著眼問。

  「兄弟們在外頭拾到件好東西,來獻給主子!」

  莫單什手上拿著一個灰布包裹的長條物體,他站定後將其提在身前,手上一抖,灰布前端居然露出一截刀柄。

  莫單什單手握住刀柄,緩緩將其從灰布中抽出。

  帳中人都感到呼吸一滯。

  一把七尺長的斬馬刀如美人出浴一般展現在所有人面前。

  鋒光冷徹,刃如流水,刀身泛著淡淡的藍光,好似外頭夜色停在上面不願離開。

  光芒浮動,帳中無風,卻忽然有一股迫人的氣勢隱隱要將大帳衝破!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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