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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串供(感謝「首席天才格格巫」的盟主)

  聽下屬一字不差地轉述了顧經年對陸晏寧說的話,裴念的神情逐漸凝重。

  「盧老五,你安排人跟著陸晏寧,他去了何處,隨時來報。」

  「是。」

  盧老五才走,便有下屬匆匆趕來,稟道:「緝事,顧四娘的馬車往福康坊去了。」

  裴念既在查這案子,對關鍵人物的住址一清二楚,當即就知顧採薇是去武定侯府,疑惑她為何這般著急。

  一個孕婦一刻不歇地來回奔走,要麼是求情,要麼是串供。

  「備馬。」

  天光初曉,汋京城筆直開闊的大街上行人寥寥,快馬疾行,待裴念趕到之時,顧採薇果然還沒見到沈靈舒,正坐在花廳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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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還昏迷著,裴姑娘到內堂等吧,待姑娘醒了安慰安慰。」

  沈府女管事鄭三娘是沈靈舒的奶娘,當年曾經也幫忙撫養過裴念一段時間,對她頗為親近。

  裴念脫了髒兮兮的靴子,走過一塵不染的長廊,在一面珠簾前停下腳步。

  透過珠簾,能遠遠看到在花廳里閉目養神的顧採薇。

  「那是顧經年的阿姐,上門賠禮的。」鄭三娘道,「既退了親,又害得姑娘受了驚嚇,我本不願放顧家的人進來,偏是她大著肚子,態度也好。」

  裴念留意到,顧採薇正以手指輕揉著太陽穴,顯得有些不安。

  她愈發斷定顧採薇是急著來串供的,遂道:「讓我先見靈舒吧。」

  「那是當然。」

  另一邊,顧採薇眼皮一抬,隱約看到遠處的迴廊上有兩道人影。

  或許是因心裡的不安,她直覺是裴念來了。

  但她沒起身,依舊揉著太陽穴,思考著對策。

  過了一會,她招過一個侍婢,道:「你去宮門,看看夫君出宮了沒有……」

  ————————

  「顧經年!」

  沈靈舒輕呼了一聲,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身子微微顫抖,額頭上的碎發已被細汗粘濕了。

  「姑娘,怎麼了?」

  兩個婢女連忙上前服侍,好不容易才把她從驚嚇中安撫下來。

  天已大亮,和煦的陽光透過窗紗,微風吹動了窗台上的木芙蓉,枝影輕輕搖晃。

  沈靈舒見自己身處熟悉的閨閣,終於停止了顫抖,豆大的淚水卻從她眼裡奪眶而出,怎麼也收不住。


  「姑娘,快別哭了。」

  兩個婢女怎麼也哄不好,不知所措之際,武定侯的寵妾薛宛宛聽得了動靜過來。

  「好了好了,好歹是侯爺的女兒,哭什麼?」薛宛宛蓮步輕移,悠悠道:「侯爺還未回來,你再怎麼哭也只有我哄你。」

  沈季螭三日前被急召到西郊行宮,沈靈舒正是趁著這機會跑出去胡鬧,結果受了驚嚇。

  薛宛宛從來沒資格管她,不必擔責,語調遂也輕鬆。

  換作平常,沈靈舒難免要嗆這狐狸精幾句,今日卻只是不停地哭。

  「嗚嗚,顧經年死了……」

  「你殺的?」薛宛宛拍手道:「快意恩仇,雖是女兒,不墜侯爺威名。」

  沈靈舒聞言,哭得更加傷心。

  「好了,放心吧,不會讓你被治罪的。」

  「我是因為他死了才難受。」

  「為何?他死了不正好嗎?那等不識好歹的狂徒,落了你的面子,這是報應。」

  「不是的,嗚嗚……他退婚是不得已,其實他心裡很喜歡很喜歡我,他為了救我而死掉了……」

  「那有甚稀奇的?願為你死的男兒又不止他一個。」

  「可我……」

  「你就是嚇著了。」薛宛宛安慰道:「你往好處想,好在他退婚了,否則未過門便死了未婚夫,旁人還不知如何嚼舌。」

  沈靈舒才剛剛緩過來些,聽了這番話,不由再次不可抑制地抽泣起來。

  「莫哭了。」薛宛宛道,「聽說有女客來看你,天方亮就來了,我剛梳好妝準備過去,你便醒了。」

  正此時,鄭三娘到了廊下,道:「姑娘,裴七姑娘來了。」

  沈靈舒雖知裴念為人淡漠,可還是以為她是聽說自己受了驚嚇前來安慰的,很是感動,含著淚讓人帶裴念到閨房裡敘話,還交代裴念不喜甜,該備些暖茶。

  薛宛宛也知趣,起身道:「行吧,我去給你們安排。」

  不一會兒,裴念到了,沈靈舒一見她便露出委屈的表情,伸出手去抱她,嘴裡嘟嘟囔囔。

  「嗚嗚,你還知來看我,知道嗎?我都這樣了,那狐媚子還要氣我。」

  「我身上髒。」

  「不管,我差點死掉了。」

  裴念不喜歡這樣的肢體接觸,沈靈舒溫軟的身體、暖和的被衾,以及淡淡的香氣,她都不太適應。

  但這次她只是無奈地別過臉去,沒像以往那樣推開。


  「汋京出現異類,有司自會處置。你昨夜所遇之事,不可與外人言語。」

  「嗯。」

  裴念道:「與我說說,發生了什麼?」

  「我看到了怪物,它殺了很多人。」

  「你為何會去那裡?跟著顧經年去的嗎?」

  「顧……顧經年……」

  不提還好,一提到這名字,沈靈舒嘴唇抖動了幾下,再次大哭了出來。

  「他為了救我死掉了,嗚嗚嗚……」

  「你說什麼?」裴念不由訝異,問道:「你說顧經年死了?」

  「嗯。」

  沈靈舒噙著淚,道:「我還以為他討厭我,他退婚,還氣我,讓我送他去見心上人,還罵我聒噪,可沒想到他視我比性命還重要……」

  裴念耐著性子聽了很久。

  真的很久之後,因沈靈舒還在說那些無關緊要的情緒,她終於開口打斷。

  「他是如何死的?」

  「他為我擋下怪物的攻擊。」

  「具體的呢?怪物是如何殺了他?」

  沈靈舒嘴唇抖動,道:「我看到……」

  「姑娘!」

  是阿沅到了屋外。

  小丫頭昨夜也嚇得不輕,臉色蒼白,往日烏黑明亮的雙眼也失去了光澤,顯得怯怯的。

  進了屋,阿沅先是給沈靈舒把毯子披上,又去把窗戶支起來,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姑娘,顧公子沒死啊。」

  「你說什麼?」沈靈舒愣了愣,「可他……」

  「藥鋪里那麼黑,姑娘嚇得眼睛都捂住了,哪還能看清?」阿沅道,「姑娘,侯爺回來了,想要見你,擔心裴姑娘在不方便。」

  說著,阿沅看了裴念一眼。

  裴念知趣地起身,道:「侯爺一定很擔心,你先見他,我們一會再談。」

  「你不走嗎?」沈靈舒道:「那我讓廚房給你備朝食。」

  聽聞顧經年沒死,她顯然非常疑惑,但情緒終於安穩了下來。

  侯府的廚子是汋京出名的好手藝,雖只是簡單地下了一碗雲吞,聞著卻很香。

  裴念不緊不慢地吃了,僕婢端來茶水漱口,她便問道:「顧四娘還在?」

  「陸家夫人嗎?她已經走了。」

  「哦?她不見靈舒嗎?」


  侯府僕婢嘴還是嚴的,剛才一不留神被套了話,現在反應過來了,慌忙道:「奴婢不知。」

  裴念又等了一會,再去見沈靈舒,發現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平靜下來,還洗了臉,漂漂亮亮的。

  顯然,顧採薇已成功與侯府串供了。

  很可能還是派人到宮城臨時請回了武定侯。

  「剛才還沒說呢,顧經年如何死的?」

  「他可沒死,是我看錯了。」沈靈舒道:「他救了我兩次,讓怪物傷了,看起來傷得很重,我還以為他死了。」

  裴念道:「你們是如何遇到那怪物的?」

  「他在那屋裡東翻西找,廚房裡的怪物就開始打鼾……」

  裴念很清楚,沈靈舒必然有事瞞她,但不知是哪件事。

  將整件事仔仔細細問了一遍,她見打探不出更多了,起身告辭。

  沈靈舒看著裴念的背影,低聲自語道:「分明知道顧經年沒死,還扣押著他,居然不告訴我……真沒義氣。」

  說罷,她一刻不停地又跑去見父親。

  「爹!」

  武定侯沈季螭正準備回屋補覺,聽到女兒相喚,停下了腳步。

  他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袍,鬚髮沒梳,隨意散著,可一轉身間便有淵亭岳恃之感,殺伐之氣撲面而來,仿佛連風中都帶來了金戈之聲。

  好在下一刻,沈季螭就和藹笑了笑,如春風化雨。

  「怎麼?」

  「爹不是騙我吧?我親眼看到顧經年死了。」

  「你親眼看到的不算,我說的才算。」

  這話不講道理,但沈季螭就是個霸道且不講道理的人。

  沈靈舒從小就相信她爹,唯獨這件事實在想不通,追問道:「那你還沒告訴我,他為何沒死?」

  「那是他的獨門絕學,你爹也不好給人家說破了。」

  沈靈舒偏是個好奇的性子,什麼都想知道,道:「那我就去問他。」

  「別問了,都退婚了。」

  「他為何退婚?」

  「反正不是因為嫌棄我們沈家。」

  沈季螭倒也豁達。

  他目光看去,見女兒臉色很差,分明已經很困很疲倦了,偏是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又累又精神,也不知還有多少好奇之事。

  「可他說我很聒噪。」

  「嗯。」


  「爹?你『嗯』什……」

  沈季螭隨手一敲,竟是將女兒敲暈了過去,接在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目光示意僕婢們來接。

  很快,細微而均勻的鼾聲就在沈靈舒鼻間響起……

  ————————

  顧經年一覺醒來,小院依舊安靜。

  唯有幾隻麻雀立在枝頭,嘰嘰喳喳,很是多嘴。

  他很習慣這樣獨自一人待著,躺在那看窗外的秋風吹動樹梢,等那片已經泛黃的樹葉落下。

  就像是在等待將軍府凋落。

  有人推門而入,是裴念。

  「我見過沈靈舒了,聽說你為了救她差點死了,我沒看出你傷得這麼重。」

  「她誤會了。」顧經年隨口道。

  裴念道:「有件事我不明白,侯府之女為何與你訂親?」

  「因武定侯與家父私交甚好。」

  「將軍府子弟眾多,為何選你這個私生子?」

  「顧家兒郎,大多都為國戰死了,不是嗎?」

  「顧繼業只比你大一歲,是宗夫人所出嫡子,尚未婚配,與侯府千金豈非更為般配?」

  「你既在查顧家,想必了解他的秉性,武定侯看不上他。」

  「武定侯獨獨看得上你?」裴念走近了些,仔細打量著顧經年,「你有何特異之處?不妨讓我見識一二?」

  顧經年不與她對視,偏過頭去。

  「裴緝事有何懷疑,不妨直說。」

  「好。」裴念道:「聽說你娘親是南越女俘,她恨瑞國嗎?」

  「我沒見過她。」

  「傳聞越國滅亡後,越王第七女逃到了雍國,那是你的母親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裴念一直緊盯著顧經年的眼睛。

  她本以為這句話會激起少年對身世的好奇,沒想到,顧經年只是下意識地譏笑了一下。

  「真傻。」

  「你說我?」裴念訝然。

  「我娘被俘了,而趙王之女逃了,當然不是一個人。」

  「難道不是顧將軍先俘虜、後放了她?否則,以顧將軍之堅毅,豈會霸占一個女俘?唯越王之女驚艷不俗或可打動他。」

  「子虛烏有、錯漏百出。」顧經年淡淡道:「拿這些試探我,大可不必。」

  「但這就是開平司跟蹤你的原因,若顧北溟欲行刺陛下,在京中不可能沒人負責此事,此人必深得他信任,且決心與瑞國為敵。」


  顧經年不以為然,道:「我無官無職,亦無才幹,能做什麼?」

  「居中聯絡,傳遞消息。」

  「我獨來獨往,給誰傳遞消息?」

  「你刻意不引人注目,但來往的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裴念緩緩道:「比如,沈季螭、陸晏寧。」

  顧經年譏諷道:「你們真是有一手構陷忠良的好本事。」

  「不,我只是提醒你,必然有人會以此作文章,你與沈靈舒一起找到虺蛭,你們還串供,對開平司隱瞞細節,自作聰明,你們這麼做只會加劇猜忌,到時顧、沈、陸三家勾結謀反的罪證……」

  「好!」顧經年拍案擊節,「那就請裴緝事奏明大瑞天子,斬了這三個將軍,斷絕大患,立不世之功。」

  「沒聽明白嗎?我在告訴你後果。」

  「我不在乎。」

  裴念輕嘆,正色道:「我與你實說,我絕不願陷害顧將軍,相反,我很敬重他,想要證明他的清白。」

  她拿出腰牌,遞在顧經年面前。

  只見那牌子下方雕著「中州一統、萬世太平」八個小字。

  「這是開平司的使命,也是我的志向。」裴念語氣坦誠,「此志,與顧將軍殊途同歸。」

  「佩服。」顧經年漫不經心地點點頭。

  「這是大案,要救顧將軍,必須查出真相。我能幫你,你若信我,當與我開誠布公。」

  「好,開誠布公。我所知的已告訴姐夫,你們也都聽到了。」

  「告訴我你的秘密。」裴念道:「你與侯府串供在瞞什麼?」

  「我無話可說。」

  「以一個遲早會被我發現的秘密,換取一次我的信任與幫助……或者說是利用我的機會,值得的。」

  說著,裴念起身,溫言道:「你慢慢考慮。」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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