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羅龍文今後便是我徒弟
王小串貪婪的咽下嘴裡的肉脯。她乖乖照林十三所說,朝著蟲盆哈了口氣。
林十三立馬合上了盆蓋:「羅郎中,只需一刻工夫,金翅大將軍吸飽了陰氣便能重振雄風,張開獠牙。」
羅龍文大喜:「嘿,今夜真是摟草打兔子,一舉兩得。不光救出你們辦成了公事,還治好了寶蟲了結了私事。多謝你了,小兄弟。」
林十三道:「治蟲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您救了我的命,我該尊稱您一聲恩公才是。」
林十三精通人情世故,很會說話。
人有被需要的需要。
即便冷血、跋扈如羅龍文,聽到別人喊他一聲「恩公」,亦是心花怒放。
羅龍文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這寶蟲是陰蟲。我卻給他取了個陽氣過盛的名字。不如改名叫金翅大太監......」
林十三一愣,陳矩尷尬一笑。
羅龍文意識到自己失言:「打嘴打嘴。今日怎麼總在高公公的寶宅里冒犯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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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十三道:「蟲名和人名一樣,只是個記號,無分陰陽。無需改名。」
過了一刻,羅龍文掀開了蟲盆,拿起探草:「我打草試試。」
林十三道:「請。」
「打草」是斗蟲行話。指的是草師用探草逗弄蟋蟀,使之狂躁、開牙。
羅龍文用以前的法子,以草鋒掃過金翅大將軍的馬門、前中刨、蟲尾。
金翅大將軍卻如一灘爛泥,趴在盆中一動不動,兩顆大顎緊閉。
羅龍文憤怒的看向林十三:「姓林的,你剛才一通口若懸河,怎麼它還不開牙?你是在耍將本官嘛?」
羅龍文是個睚眥必報之人。誰幫他的忙,他就拿誰當朋友。誰耍他,他就拿誰當敵人。
今夜第一次見殺人,林十三害怕。在蟲事上,他卻是鎮定自若:「羅郎中稍安勿躁。你的打草法子不對,它才不開牙。」
羅龍文怒道:「怎麼不對?我那些玩斗蟲的朋友都是這樣打草的。」
林十三耐心解釋:「草鋒過蟲兒的馬門、前中刨、蟲尾,這叫一點定乾坤式。適用於連日開牙的久戰之蟲。您這蟲卻是久未上沙場,自然無用。」
說完林十三伸出雙手:「可否借探草一用?」
羅龍文將探草遞給林十三:「你要治不好他,讓我一時不痛快,我保准讓你一世不痛快。」
魚嘎魚,蝦嘎蝦,烏龜嘎個大王八。羅龍文威脅人的口頭禪都跟嚴世蕃如出一轍。
林十三賭咒發誓:「我使一套打草法。若無用,我願倒立竄稀,吞糞自盡!」
林十三的誓發的夠毒的。吞糞自盡已經是高難度了,還要倒立竄稀,上頭拉下頭吞......
林十三默默拿起探草,草鋒從蟲頭至蟲尾筆直掃下。草鋒在頭時重,在尾時輕。
「咔!」金翅大將軍竟張開兩隻大顎,直接把探草一咬分成兩段。
果然重振雄風,兇猛如蟲中惡虎!
羅龍文目瞪口呆:「神,神了啊!探草都能給撅折了。比它閉牙之前還要更兇猛一些。」
林十三道:「此打草法名曰『蛟龍出水』。開牙一門靈。使此法時,一定要牢記『頭重尾輕』四個字。」
羅龍文伸出了大拇指,素質三連:「我好沒本領,你好有本領,請你教我本領!」
老羅越說越激動,他竟握住了林十三的手:「我願拜你為師。求師父教我斗蟲本領!」
林十三本來想自謙一番後拒絕。
轉念一想:收個嚴黨「小錦衣衛」首領、刑部督捕司郎中當徒弟。對我似乎沒啥壞處。
再說了,羅龍文這樣的大人物給我臉,我一個小小堂帖校尉怎能不兜著?
想到此,林十三道:「我願將斗蟲的種種妙法教予羅郎中,定傾囊相授。不過您是我的恩公,我怎好收您為徒?」
羅龍文笑逐顏開:「那咱們以後各論各的。我稱你『師父』,你呼我『恩公』。要不要給你磕個頭算行拜師禮?」
說完羅龍文納頭就拜:「師父!」他雖心狠手辣,惡名遠揚,卻是真性情。
林十三本來想去攙扶羅龍文。可如果攙他,就像是在說「徒兒免禮」。那也太不尊重上官了。
無奈,林十三隻得也給羅龍文來了個納頭便拜:「恩公!」
「師父!𠳐!」
「恩公!𠳐!」
「師父!𠳐!」
「恩公!𠳐!」
「𠳐𠳐𠳐!」
二人像夫妻對拜一般,朝著對方一通磕頭。更似一對兒偶遇的磕頭蟲。
終於,羅龍文停止磕頭:「師父。我攙你起來。」
林十三連聲道:「不敢,不敢。我攙恩公起來才是。」
陳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林十三一個鼻屎大的堂帖校尉,一夜之間竟成了嚴黨大佬之一的師父?
這世上有一種人,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這種人往往精通人情世故說話又好聽,巧言能讓聽者如沐春風。
林十三顯然屬於這種人。
羅龍文則是個性情中人。他笑著朝孫越一拱手:「你拜師比我早,那以後我該稱呼你師哥。」
孫越雖胖雖笨卻不蠢。他連忙客套道:「不敢、不敢。」
羅龍文一聲嘆息:「唉!」
林十三問:「恩公何故嘆息?」
羅龍文道:「按理說,我該把你調到督捕司去。督捕司是我的地盤。你去了那兒只管吃香喝辣。可惜......」
轉調督捕司是大事,林十三不敢輕易表態。只得沉默。
其實林十三內心中還是希望待在馴象所,過他的安逸日子。
「小錦衣衛」也是錦衣衛,進了督捕司要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
好在羅龍文話鋒一轉:「可惜你雖只是堂帖校尉,亦算錦衣衛的人。我把你弄到督捕司,豈不成了挖陸都督的牆角?」
督捕司與錦衣衛,嚴黨與陸炳,有時是敵人,有時又是盟友。雙方關係敏感。
羅龍文又道:「且你們錦衣衛家規森嚴。錦衣衛的人轉投其他衙門,是要受三刀六洞的。我不能為了離師父近些多學本事,害得師父身陷不測啊。」
林十三終於表態:「恩公,在馴象所待著挺安逸的。我這人沒有什麼大志向,這輩子只想當個安逸的小人物。」
羅龍文笑道:「嗯。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不過我給你撂下一句話。今後在京城遇到任何事,儘管跟我開口。有事兒您說話。」
嚴黨「小錦衣衛」首領對一個堂貼校尉說「有事兒您說話」。堂貼校尉可謂是一步登天!
林十三拱手:「啊,多謝恩公!」
羅龍文又從腰間解下一個荷包:「這一包金瓜子不多,有個四五兩吧。就算給你的拜師錢。師父笑納。」
說完羅龍文將荷包遞給林十三。
嘉靖朝因猖獗的走私貿易導致大量白銀內流。金銀兌換的官價是一兌十。市價卻是一兌十五。
五兩黃金值七八十兩銀子。最妙的是,這袋金瓜子林十三可以吃全份。不用再被高小旗和總旗、百戶扒皮。
林十三本來想饞犟一番。轉念一想,嚴黨高官個個都是巨富。這點金子只是帶在身上隨手賞人的,在他們手裡不算啥。
不要豈不是不給羅郎中面子?
有錢不要王八蛋。我可不當王八。
想到此,林十三笑道:「恩公,那我就不客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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