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長孫
前往商家莊子的馬車,拉車的馬兒,走得十分沉重。
它當然不是為了封德彝這個小人的離世而悲痛,而是因為馬車裡面,多了兩個沉重的人。
程咬金一臉後怕地看著商慎,「你小子怎麼敢的啊!」
御前逼死當朝宰相,這他娘的多大的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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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到程咬金捫心自問了一下,以他自己的功勳和爵位,以及在陛下心裡的地位,怕是都得吃些掛落。
但沒想到陛下居然沒有處罰商慎,居然真的讓他全身而退了。
商慎也嘆了口氣,「小侄也不想的啊,但您二位也瞧見了,那封德彝實在是欺人太甚啊!堂堂右相,沒點心胸氣度,甚至率先辱罵於我,那我還忍他作甚?只不過小侄也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被嚇死了。」
程咬金張了張嘴,又和牛進達對了個眼神,卻沒開口詢問封德彝到底做了什麼,只是緩緩道:「事情做了就做了,陛下也開了口做了決定,至少朝廷是不會為此為難你了。但是,你恐怕要成那幫人的死敵了。」
商慎嬉皮笑臉地看著兩人,「我本後山人,偶做堂前客。若是哪天無爵無職了,兩位伯伯賞口飯吃。」
牛進達癟了癟嘴,程咬金無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既然你心頭有譜,那就回去吧。陛下的禁足令還是要遵守的,不要被那些人抓到把柄。」
說完,兩人便叫停馬車,跳了下去。
解除「壓迫」的馬兒登時撒歡地跑了起來,輕快地載著主人,奔向商家莊子。
兩位老將並沒有著急,慢慢朝著長安走去,身後是牽馬徐行的護衛。
「你說封德彝到底做了什麼,能被直接嚇死?」
「還能是什麼,多半是跟息王有關係,否則以陛下的大度,有什麼罪過是絕對原諒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暗中幫助息王?若真是如此,那可真是首鼠兩端的小人了!」
「等著看吧,看他死後有無追贈,諡號為何,就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麼事了。」
「說起來,真的很難想像,商慎這小子,居然能做下這麼大的事情!」
「誰說不是呢!這小子,不知道肚子裡還藏著有多少東西,等著給我們驚喜。」
「真的是驚喜嗎?哈哈。」
兩位老將翻身上馬,緩緩去往長安。
長安城中,此刻的東宮之內,長孫也瞪大了一雙美目,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夫君,「右僕射薨了?」
李二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你可知他是怎麼死的?」
長孫敏銳地察覺到了李二用詞的變化,但她並沒有點破,順著問道:「請陛下解惑。」
李二便將今日來龍去脈簡單說了,然後冷笑道:「正當蕭瑀想要開口的時候,封德彝便活活嚇死了。」
長孫聞言也是面色驟變,既然事情涉及到當年之事,還能讓封德彝自己恐懼而亡,恐怕還真是不小了。
「想必陛下已經問明了事情真相了?」
李二點了點頭,神色也變得有些冰冷,「蕭瑀告訴朕,當年封德彝表面上效忠於朕,與朕交好,私下卻曾暗中投靠息王,並且在太上皇意欲廢除息王之位,改立朕的時候,他,極力勸阻!」
最後四個字,李二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大唐建立之功,他李二少說能占一半。
除開最開始李淵憑藉在大隋官僚系統的人脈混下了晉陽根據地,以及長袖善舞的官場手段拿下長安以外,不論是淺水原兵仙降世,還是雀鼠谷霸王卸甲,以及後面的虎牢關天策封神、河北再定乾坤,李唐定鼎天下的硬骨頭全是他啃下來的。
這個天下,他坐得是幾乎無可爭議。
除了玄武門的那場廝殺。
這也是李二一直耿耿於懷,並且被世人議論的事情。
但現在,蕭瑀告訴他,他曾有希望擺脫這個夢魘,順理成章地登基,成為一個毫無瑕疵的帝王,但卻被封德彝這個首鼠兩端的小人悄然扼殺!
他如何能不恨!
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按在了他的手背上,長孫柔聲道:「陛下,息怒,不要為這等人傷了自己的身子。」
李二深吸一口氣,反過來握著長孫的手,「也是,既成定局,何必自尋煩惱。」
隨著他的話,自信和從容便重新出現在他的臉上,嘴角的笑容證明,他依舊是那個可以笑對一切風浪的大唐軍神,更是如今執掌大唐的至尊。
長孫適時地轉移著話題,「陛下,臣妾方才聽你所言,此事竟又是那小子所為?」
李二笑著點頭,「是啊,這小子,總能給朕搞出點新花樣。」
「雖說封德彝罪有應得,但那時的他還是當朝右相,商慎豈能如此肆意妄為,陛下,他時年尚幼,可不能沒了規矩,交給臣妾規勸吧。」
李二笑看著自己的皇后,「怎麼?擔心朕會處罰他,故意護著?」
他輕輕拍了拍長孫的手,站起身來,「你放心,朕已經罰了他一年的俸祿,並且讓他閉門思過一個月,這個月,正好在家裡好好給朕把百業司組建起來,朕等著看他還能給朕帶來什麼驚喜。」
聽聞李二沒有懲治商慎,長孫鬆了口氣,但旋即又擔憂道:「那朝臣們會不會有什麼意見?若是不行,陛下做做樣子吧,臣妾再私下去安撫他一下。」
「不必,朕今日便將封德彝的事情定下,朕倒想看看有誰會多言!」
李二眼中的冷意一閃而逝,旋即笑著道:「不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無忌就快回來了,封德彝這一去,正好給他騰位置。」
......
醴泉郡,長孫無忌坐在軍帳之中。
先前出兵平叛,是事急從權,並且以軍情為先,故而進駐沿途縣衙、州衙,但如今得勝返朝,卻需要千萬小心翼翼,不可行差踏錯。
所以謹慎如他,寧願以這般尊貴的身份屈居荒野住進軍帳,也拒絕了地方官員那殷切的邀請,並且囑咐手下不得接受地方官員的勞軍物資。
吃過了一頓再普通不過的餐食,長孫無忌走出自己的軍帳,視察了一圈營帳,便來到一個小山坡上,看著眼前已然有幾分醒目的春光,心頭也不由生出幾分明媚和豁然之感。
此番出征平亂,羅藝授首,地方得安,未曾產生什麼亂局,一切都很圓滿。
如果自己的猜測不錯,這一切對陛下來說,也一樣圓滿。
就不知道回朝之後,陛下會如何安排。
若真想讓自己來當這個宰相,蕭瑀和封德彝怎麼辦?
畢竟這二人跟陛下也算有舊情,總不能無緣無故將人換下來,然後將自己推上去吧?
這樣的話,高臥太極宮的那位,會同意嗎?
以裴寂為首的傳聲筒們,又會同意嗎?
自己又會同意嗎?好像自己同不同意也不重要......
思緒紛亂間,他聽見了一陣腳步和言語聲,扭頭看去,正是府中親隨。
對他這樣的老陰比而言,情報是重中之重,他不允許自己不在長安的時候,對長安所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每隔五日,府上便會派出一名親隨,前往他的營中,將情況悉數上報。
見親隨前來,其餘人識趣離開,只剩下一個貼身護衛站在一旁。
「什麼?右僕射薨了?」
對方只說出了第一個消息,就讓長孫無忌瞪圓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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