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西市之會
隨著笑容的斂去，李二坐姿也慢慢端正，親自帶兵橫掃天下的他，如今更是親自掌管這座天下的他，太知道鹽這個東西的重要了。
就在前兩天早上，他和朝中重臣還在為此事頭疼，他還因為從河北和蜀中運鹽而被魏徵噴了一臉口水。
承蒼默默伸出手，在罐邊輕輕颳了一點鹽粒，放進嘴裡。
他太知道陛下和這幫天策府舊人之間的生死關係了，這種事情只能主動做，哪兒能等到陛下吩咐。
「陛下，真的是鹽。」
李二緩緩伸手，同樣在罐中捻起一點，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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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頭上傳來純正的鹹味，當即沉聲問道：「此物從何而來，可有製法？」
「臣方才不是稟報說有一奇人被臣請到家中，為昨夜晚宴做了一頓飯嘛，這一罐鹽便是他帶來沒用完的。」
「又是他？」
程咬金點頭苦笑，「或許這就是上蒼的垂青吧，不過這些東西不正好為陛下所用，陛下才是天命所鍾啊！」
「此物自何處而得？售賣何價？能量產否？」
「據他所言，此物乃他隨手煉製，用於廚房，不值一提。」
李二的眼中，登時一凝。
......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
大袖飄搖的商慎念叨著木蘭辭，從東市走到了西市。
達官貴人聚集的東市，更多都是些奇珍異寶和稀奇珍玩，商慎雖然看不起那些價格令人瞠目的劣質琉璃製品，但卻對一些別的珍貴玩意兒頗為意動，只可惜囊中羞澀，這些東西不是他那一貫錢能夠消費得起的。
更何況那些達官顯貴家的姑娘更是豪放大膽，拋媚眼的不說，甚至還有想要把自己套了麻袋的，幸好身後的程家人攔了下來。
感慨著果然貧窮才是最好的節儉；
又感慨著男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商慎便跟著程家管事和護衛，朝西市走去。
平民居多的西市，貨物檔次和價格都要低上許多，同時種類也豐沛了許多。
商慎左看看右看看，甚至還寄希望能在這兒撿漏什麼土豆和紅薯花生辣椒之類的，旋即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多了。
最後，買了一大袋在程家管事看來奇奇怪怪的東西，便找了個茶攤歇息。
剛坐下，一對錦衣華服的主僕便坐在了他們對面。
僕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面白無須，笑容和藹道：「這位道長，咱們拼坐一下可好？」
商慎左右看了看，明明方才還有些空蕩的茶鋪，這會兒還真都坐滿了。
於是他默默搓了搓藏在道袍袖中的手指，繃著微微發顫的腿肚子，微笑點頭，「二位請便。」
落座之後，那個年輕英武的男子便笑著道：「朕......是好一副不凡的樣貌，小道長若非方外之人，恐怕要讓這長安城中，不少小娘子心動吧？」
商慎微笑道：「貴人言重了，區區皮囊，非是英雄豪傑，不值一提。」
「哦？那依道長所見，何為真英雄？」
「朝中名將，外御強敵，內平天下，護衛黎民安康，此為英雄；朝中文臣，殫精竭慮，教化四方，致君堯舜，此為英雄；而如當今陛下那般，有包藏宇宙之機，吞吐天地之志，上馬可平天下，下馬可治天下，引領大唐走向富饒安定，這樣的人，便是那英雄中的英雄。」
這不是拍馬屁，李二確實一直是商慎的偶像。
非要從歷代皇帝裡面選一個的話，同樣當過兵的商慎，對李二的推崇遠高於其他人。
看著商慎略帶稚氣臉龐上的認真，李二笑意吟吟，「你這上馬可平天下沒錯，但下馬可治天下從何說起，我記得當今陛下，這才剛剛登基。」
商慎一臉認真，「不論是當年征戰之中，對降將的手段，還是如今對某些舊人的處置，都顯露出陛下之胸懷，實乃古今罕有。所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陛下有不世之才，卻不恃才傲物，反而能虛言納諫，兼容並包，有此帝皇，大唐何愁不興？別看陛下乃是百年不遇的名將，說不得未來後人還會恭敬地送上一個文皇的諡號呢！」
「哈哈哈哈哈！」李二豪邁一笑，旋即又看著四周，面露感慨，「可天下百廢俱興，便是......那位陛下，恐怕也在頭疼吧！」
商慎微笑，「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說得好！若無此心，有何資格坐在那個位置！」
李二點了點頭，「說起來，倒差點忘了來意。吾之家中，在長安略有資財，門下有些生意，今日偶然去往宿國公家中拜訪，聽說小道長會提煉細鹽？」
商慎點頭，「的確，市面之上的鹽，難以下口，還有苦味，有些甚至還有毒性，貧道幼時曾於夢中遇異人，傳授過一些秘方。如今便自己試著做了些。」
一旁的承蒼笑著道：「不知道長可否將此法賣予鄙人，在下願出高價。」
這種話，自然不能讓身為帝王的李二來說。
商慎笑了笑，竟然出乎二人意料地沒有推辭，而是直接詢問道：「可有紙筆？」
承蒼連忙找來紙筆，商慎直接將粗鹽提煉細鹽的方法，詳詳細細地寫了下來，然後推了過去。
承蒼正要看，李二卻輕咳一聲，看著商慎，「道長先說條件吧。」
在他心中，將釀酒之法算計得如此清楚的人，自然心頭是有些盤算的。
商慎微笑道：「貧道乃清修之人，富貴於我如浮雲，更何況鹽為百姓民生之根本，只希望貴人能以此法利民，而不是過分謀取暴利。」
一旁的程家管事都看傻了，忍不住扯了扯商慎的袖子，「道長，這法子不如獻給咱家老爺，咱家老爺定不會虧.......」
話沒說完，就在一旁承蒼要殺人的目光中悻悻住了嘴。
李二緩緩點頭，「道長有此心，吾定不辜負。」
商慎站起身來，朝著二人作了個揖，「貧道告辭。」
看著商慎的背影，李二緩緩道：「承蒼，你說他認出朕了嗎？」
承蒼欠了欠身，「陛下天威煌煌，恐難遮掩。」
「你就直接說他猜出來了就行，朕是那等小氣的人嗎？」
李二瞪了他一眼，而後看著手中的紙，「不論如何，這法子是做不得假的，承蒼，立刻安排試驗，看看是否能製作出精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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