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懵逼的魏徵
瞧見商慎似乎不像是可以找茬的，老莊頭悄然間，心頭的氣性也消散了大半。
等他在田壟上休息的時候，商慎的護衛還貼心地送上了涼水和白面饃饃時，他就對這位少年爵爺多了一絲好感。
他覺得他能猜到對方找上自己的原因，就是想從自己打開突破口，收服這些莊戶的人心。
所以，他開口道：「小爵爺，其實你沒必要這樣，我們這些莊戶都是老實人，你讓我們安安心心種地，我們老老實實交租就行，其他的，我們不會摻和，也摻和不起。」
商慎並沒有反駁，更沒有去解釋自己的深意，而是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害你們就是。」
說完他便走到一旁，蹲在地上檢查著讓鐵匠匆匆打造，然後和木匠一起拼裝起來的一個物件。
他有些不滿地癟了癟嘴，讓一直關注著他表情的陳珍心頭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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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看來被自己猜中了。
不會真的收不了場了吧？
好在商慎只是略有不滿意，但還是讓陳珍找一個莊戶幫著把這個東西掛在臨時找來的耕牛背上。
這些都是熟練活，很快就在眾人的好奇中，擺好了架勢。
商慎站起身子，拍了拍手，也不知道是拍灰還是鼓掌，望著已經在這塊田邊站了一圈的莊戶，以及聽風趕來湊熱鬧的莊戶家屬們。
「諸位，這幾日咱們春耕在即，但莊子上還有諸多東西不夠完備，我知道你們很想看我能為你們做點什麼，但別急。」
「今天，本爵爺先給你們看場稀奇！」
「接下來，就由本爵爺，和老莊頭，比試一下翻地。看看他這位老莊稼把式和我，誰更厲害！」
說完，他看著老莊頭，「這塊地你已經翻了一點了，你就在這兒吧，那邊那塊跟你這個差不多大，我就去那邊，我有一頭牛，你只有一柄鋤頭，也沒有犁，你只需要翻一半，我需要全部翻完，咱們誰先翻完誰贏，如何？」
老莊頭倒也是實誠人，「我不占你便宜，我去那塊，翻一半。」
商慎似有深意地笑了笑，「都行。」
老莊頭扛起鋤頭，剛走出兩步，忽然又停步，「那如果用時相當呢？」
商慎樂了，「那就看誰翻得深，翻得好嘛。如果這個也一樣，就算平手，然後我占了你一點便宜，就算你贏。」
老莊頭瓮聲瓮氣地點了點頭，走向了一旁的地里。
隨著陳珍的一聲鑼響，他抖了抖肩膀，在掌心啐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便舞起了鋤頭。
就在他將手中鋤頭揮動到了極致，肌肉隔著衣服都不時繃出虬結的線條時，他聽見周遭忽然響起了一陣陣的驚呼。
他扭過頭，驀地瞪大了眼睛。
只見隔壁的地里，那弱雞一樣的小爵爺，將長衫挽起，一手持鞭，一手輕扶著那個樣式怪異的架子，悠閒地跟在耕牛的身後。
而隨著耕牛的梯子邁過，大塊埋在下面的深褐色土壤就被翻起。
老牛的蹄子雖然邁得不快，但放在耕地這件事情上，那就是極其恐怖的速度了。
而同時，更誇張的是，小爵爺靠著他手裡那個架子，一次性能翻起三行土。
相比起來......
老莊頭看著自己累死累活翻出來的一小段，咽了口口水，眼神漸漸發直。
他沒想到，對方說得是真的。
自己引以為傲的莊稼本事，竟然真的不值一提，蠢笨如斯！
他更沒想到，對方一個連大點的土塊都捏不碎的，錦衣玉食的爵爺，竟然可以這麼輕鬆地將自己比下去。
他想起方才自己還說不想占小爵爺便宜時，對方那玩味的笑容，被風吹日曬得黝黑的老臉，也忍不住透出一股子臊紅。
「小爵爺，我認輸了。」
他也不是那般小氣的人，眼見差距仿如天地之別，他也當即乾脆地開口認輸。
商慎並沒有停下，而是朝著老莊頭招了招手。
陳珍立刻就要上前，商慎卻豪邁地擺手道：「都是自家莊子的人，他們還能害了我嗎？」
這一句話，就讓老莊頭和四周的莊戶，對這位小爵爺多了幾分親近。
而枉做小人的陳珍則暗自感慨一句，怪不得能這個年紀就封爵，這魄力，這手段，還真不是一般的年輕人能有的。
等老莊頭走到面前，商慎就微微側身，作勢讓開位置，對他道：「試試？」
老莊頭遲疑著，「這等珍器，小人給弄壞了可如何是好。」
不知不覺間，言語稱呼也有了變化。
商慎哈哈一笑，「這算個什麼珍器，就是拿來耕地的！」
他看向莊戶們，「咱們原來是皇莊，結果農具廢弛，朝廷居然不給我們更換，那咱們不稀罕！咱們自己造！回頭我讓人多做些，大家每戶都能分一個，好不好！」
「好！」
這話一出，不止老莊頭面露激動，四周的莊戶們也紛紛驚呼興奮起來。
老莊頭壯起膽子，替下了商慎，感覺只需微微用力掌握方向，就能瞧見下方的泥土被翻起滾向兩旁。
那深褐色的土壤，就仿佛是秋天金燦燦的收成。
「爵爺，用這寶物，一日怕是能翻四五畝地吧？」
商慎整理著衣衫，隨口道：「這個東西做得不夠好，等我再完善一下，光翻地的話，一日二十畝不成問題。」
嘶！
四周登時響起又一陣驚呼。
一日二十畝？
相當於一日就能幹完一個壯勞力一個月的活兒？
「這個東西不止能用在翻土上，稍微改改，就能用在播種、施肥上，比起手工，都能快上許多倍，到時候我都弄出來給大家！」
眾人又是一陣難以壓抑的驚呼。
商慎淡淡一笑，對眾人的震驚並沒有多少得意。
這只是他根據記憶，製作出來的耬鋤，藉助的也是歷史上這些人民群眾的智慧。
從外形看，跟耬車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但區別在於下方，原本的耬車下面是個不大的鏵，主要是開淺溝播種，但商慎讓鐵匠打造的，下方是三個更大更寬如杏葉一般磨尖利的鐵器，就好似一柄鋤頭，能夠入地更深，並且翻土更多。
這就是元代改良之後的耬鋤，結合了耬車跟鐵鋤的優點，能夠進一步提高農業生產效率。
雖然眼下這個趕工出來的東西，許多方面都還很粗淺，但短時間內，完全夠用了。
自己將他們用在自家莊子的農耕上，也算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了。
同時，這些東西，就是他給封德彝和工部那幫壞種挖的第一個大坑。
收服莊戶不過是順帶而已。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你們敢一而再地算計我，那就要做好迎接我反擊的準備。
但光這還不夠，他還需要去請一個人來幫忙。
而且他相信，對方會很樂意幫這個忙的。
他昨日已經請無鵠灑下了魚餌，不知道對方會不會主動咬鉤。
若是那樣，那就太完美了。
思索間，老莊頭已經將這一塊地全部翻完。
看著平日裡怎麼都得用上半日的地，就這麼輕輕鬆鬆地弄完，所有的莊戶，呼吸都變得粗重了許多。
眼前的一切都做不得假，這地是實打實地翻完了。
空氣中若有若無的土腥味，那醒目的深褐色，都透出一股充滿希望的新鮮。
老莊頭看著商慎，鄭重地行了一禮，「小人先前無知，冒犯爵爺，還請爵爺恕罪！」
「這話就見外了啊！」
商慎上前，一點不嫌棄地伸手扶起老莊頭，把著他的手臂，轉頭看向眾人，朗聲道：「諸位，這個莊子，是我的莊子，也是你們的莊子！我們是相輔相成的。農為國本，民也為國本，你們不止是我這個小小莊子的根本，更是這個天下的根本。」
「所以，讓你們過得更好，是我這個莊主的願望！後面，不僅有這個耬鋤，還會有別的好東西給到諸位。」
「讓我們的農耕搞得更好更輕鬆，讓莊稼長得更好，讓糧食收得更多，讓我們家家戶戶都能夠草滿垛，谷滿倉！」
「我還有別的掙錢的法子，到時候我們一起辛勞，老人、孩童都能夠為美好生活做出自己的貢獻，老有所養，幼有所依，家有餘錢，頓頓吃肉！」
「到時候，我們莊子裡的人，過的都是人人羨慕的日子！我們這個莊子，就是人人羨慕的莊子！」
「讓我們一起努力，去達成這一個個願望，你們說，好不好？」
「好！」
和震耳欲聾的整齊呼喊相匹配的，是眾人臉上那難掩的激動。
過去的那些莊子管事，都是將他們當牛馬，甚至還不給吃草。
如今的小爵爺，卻說他們是莊子的根本，還願意這般親切地親近他們，這讓他們如何不激動。
若換做先前，他們或許還會覺得小爵爺是空口白話。
但在親眼見證了這仿如神跡一般的現實之後，他們哪裡還會質疑小爵爺的能力。
他說能帶我們過得更好，那就一定能！
就在這一片祥和之中，一個聲音帶著幾分冷漠響起，「萬年縣男真是一副伶牙俐齒，短短几句，聽得老夫也是心潮澎湃，就不知萬年縣男可真的能做到？」
眾人登時怒目望向聲音的來源，很快，人群中，便顯露出一個面色不見喜怒的乾瘦老頭。
「老夫魏徵。」
乾瘦老頭冷冷開口，沒想到商慎卻一臉激動地迎了上去，「在下見過魏左丞！魏左丞上午好啊！魏左丞吃了沒？」
魏徵一下子懵住了。
這年頭，居然有人瞧見自己上門，如此開心？
他默默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嘶！
不是做夢！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