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刺殺
紅布掀開，兩個風箱擺在面前。
李二這種軍伍出身，南征北戰，內政軍務一把抓的人，比起長孫，見識自然要多得多。
聽完介紹立刻就知道了這個東西的好處。
他一臉激動地撫著風箱，對長孫道：「觀音婢，你可知道，有了這個東西，我大唐民間諸多的鐵匠們，要省下多少功夫？有多少黎庶能用上更不容易壞的鐵器。」
「當然，朕知道，這一件東西的改良，不會有那麼立竿見影的效果，但這是給百業司開了個好頭啊！也讓朕看到了希望！」
「能讓民間冶鐵的效率提升，那官辦制鐵技術的提升是不是也可以指望？」
「這一次是風箱，那下一次會不會是鐵爐？會不會是百鍊鋼？」
「商慎啊商慎！你果然沒讓朕失望！」
他扭頭看著長孫，「朕要賞他！要讓他給朕將這股勁保持住！朕期待他更多的成果！」
看著自己夫君這般的意氣風發，長孫的心頭也是十分開心。
她太知道自己夫君所面臨的情況了。
這千頭萬緒的爛攤子就已經足夠讓人焦頭爛額，還要面臨武德舊臣的掣肘，和太上皇關係的處理，河北大族們的收攏、江南士族們的歸心、南疆廣袤疆域的馴化，以及最直接的，北面那個強大鄰居的威脅。
更不要提那個時常如幽靈般盤旋不散的玄武門的陰影。
他的夫君是常人難以企及的大英雄，卻也面臨著常人無法想像的難題。
能夠讓他有短暫的放鬆和快樂，都是長孫十分樂於見到的。
她微笑道：「陛下賞罰分明，臣妾自是支持。不過這次他或許不想要獎賞，而是想要陛下的一個準許。」
「哦？」李二挑眉看著長孫。
長孫便揮退了殿中之人，低聲將商慎的話一五一十轉述給了李二。
李二聽完沉默不語。
「臣妾也知道此事茲事體大，不敢擅專，所以告訴他要回來等陛下定奪。」
「非也。」
李二卻擺了擺手，站起身來，「這種事，還有什麼好猶豫的？能夠從這些世家大族累世公卿的手中，不動用暴力手段，就將他們那些民脂民膏刮出來，用在國事之上，朕有什麼可阻攔的。」
他背負雙手，深吸一口氣，轉頭看著長孫，「朕是擔心，他沒那個本事操持好這件事，同時沒那個本事，達到他想要的目的，最終讓此事變成一個笑話。」
長孫扭頭看了一眼風箱，「但臣妾觀他，卻不似莽撞之人。」
「正因如此，朕才會細思此事。換了旁人，朕直接就當笑話聽了。」
李二在殿中緩緩走了幾步，「此事，可行，但還需一個契機，讓朕好生想想。」
長孫溫柔一笑，「那就讓臣妾先幫陛下按一按，解解乏吧。」
.....
司空裴寂的府邸之中，已經漸露老態的裴寂和佛光寺高僧法雅分賓主落座。
「玄真公，為何愁眉不展？」
裴寂嘆了口氣，「不瞞大師，兔死狐悲啊！」
他放下茶盞，「封倫雖有首鼠兩端之過，但也是武德朝剩下為數不多的重臣，如今被辱而死，死後還落得如此悽慘的境地，叫老夫如何不心生感懷，他今日之境遇，或許便是老夫來日之下場啊！」
他面露悵然，「早知如此，當年就該不顧太上皇的挽留，早些致仕，頤養天年，倒還有個安心。」
聽見大腿要抽身，法雅這哪兒坐得住，搖頭道：「萬般皆是緣法，封施主昔日種因，今日得果，怨不得誰。玄真公乃國之柱石，於大唐社稷有天大之功，不論是太上皇還是當今陛下也都是認可的。」
「此一時彼一時啊！朝堂從來沒有什麼理所當然。」
裴寂微微搖頭，「前日長孫無忌得勝還朝，陛下還未降下嘉獎，你可知為何？」
「是因為功勞不夠？」
「怎麼會，平叛只看結果，那叛軍內訌了，也是軍威所致。」
裴寂喝了口茶，「陛下，這是打算將長孫無忌扶上右僕射之位了，只不過礙於封倫剛死而已。依老夫看，怕是蕭瑀這個左僕射也當不了幾天就要讓位給房玄齡了。你說，老夫這個位置，又還有多久？」
「玄真公在朝堂之上，歷練多年，什麼風浪沒見過，還有太上皇做後盾，多慮了。比起玄真公，貧僧其實更擔心封施主的遺孀。」
法雅雙手合十俯首，「聽說她性子素來高傲，又出身弘農楊氏大族，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此番封施主出事，她若做出什麼尋仇之類的激進之舉，恐又生災禍啊！」
裴寂昏黃的老眼中，登時凝聚出一縷精光，盯著開口的法雅。
但法雅卻依舊是那副悲天憫人的模樣，裴寂眼中的光芒緩緩消散，沉吟許久，輕聲道：「如此大師要好生規勸開導一番才是啊！可不能做出那等向萬年縣男尋仇之舉。」
「貧僧與封施主相識多年，此乃分內之責。」
看著法雅緩步離去的背影，裴寂的目光幽幽，藏在光影之中的面色，晦暗難明。
......
商家莊子，後院的大匠們還在忙碌。
已經攻關了商慎首次指點的將作監營造大匠張沖，一面帶著自己徒弟，幫著完善眾人及徒弟的簡易居所，一面纏著商慎，想要他繼續給自己指點。
這怎麼還索取無度，不知節制呢！
不厭其煩的商慎乾脆趁著外出巡視採買的護衛回府之際，躲了出去。
「怎麼樣？情況如何？」
護衛面色凝重，「爵爺，若不是您有心提醒，小人都發現不了，的確關中諸地都有許久未曾下雨了，但眼下春耕才剛開始，而且河水水位還未有特別明顯的降低，大家也還不在意，糧價也沒漲。小的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攜帶的銀錢全部換成了糧食，運了回來。您看！」
說著護衛遠遠指著視線盡頭的一支車隊，「這些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多方對比，在附近買的價格最低的糧食，而且因為我們買得多，對方糧商直接按照那個價格從長安給我們調糧，運費又節省了一大筆。」
商慎看過去，心頭的氣長舒了一大口，「好好好！辛苦了，今晚我親自給你們下廚接風！正好新灶可以用了，鐵匠又從長安送了更好的鐵鍋過來。當然，你們也可以選擇每人兩貫錢，我還樂得清閒！」
護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開口，「我們選一頓飯！」
如今的長安權貴圈子，商慎的神廚之名都已經傳遍了，更何況自家府上的人。
那可是皇后娘娘想吃都得親自跑一趟，長安城中權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的飯菜，就是如今商府之中的最高獎勵。
商慎微微一笑，「行了，那就趕緊把糧卸了放好！忙完了就吃飯！」
護衛們便紛紛迎著車隊快步跑去，陳珍看了一眼商慎，又看了一眼那邊車隊，商慎微微一笑，轉身朝著老莊頭努了努嘴，「去吧，我就在這兒，能有什麼事兒。」
陳珍瞧著正拿著鋤頭勾草的老莊頭，也放心地過去幫忙。
商慎甩著步子，來到田邊，路過的人都恭敬地朝著商慎問好，感謝這個神仙一樣的小爵爺。
「老莊頭，怎麼樣，現在春耕沒啥問題了吧？」
老莊頭抬起頭，咧著嘴正要笑著回答，忽然面色猛地一變。
商慎的身後，一個農夫忽然將手伸向腰間，朝著毫無防備的商慎猛衝過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