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靈年代

  新朝三十九年(新神十二年)冬,中原地區天災不斷,地震和旱災接連發生,甚至於到了第二年夏天,災情都未有改善。新神宗臨朝聽取大臣建議,為躲避災情,遷都南陵郡,設新京為國都。

  中原上空烏雲翻動,一眼望去不見日光,大地乾涸開裂,幾公里的大裂縫不在少數,房屋遺址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在舊都靈泫,閣樓花雕遺物剩下的一點丹漆,似乎在泣訴著往日的繁榮興盛,哀嘆著如今的落魄殘缺。

  災情持續了五年未止,這時的中原已經大變樣了,房屋遺蹟在災害中腐朽消散,方圓幾里都很難見到活著的動物,就連一顆完整的樹都找不到,人骨處處可見。

  在這亂世之中,解決溫飽無疑是最重要的,面臨災難時,人們沒了糧食就只能刨野菜,很顯然,五年過去,即便是草根也被挖沒了,於是他們開始吃樹,把樹木磨成粉末,當成麵粉堪堪果腹,樹沒了,便只能吃人了,在這種情況下,道德變得極為可笑。因此,不少文人賢士在分發救糧時被抄家,糧食被瓜分,屍體也被分食,官員地主們閉不出戶,他們沒有文人賢士的大德,但也沒有苟活多久,便也淪陷了,中原政局徹底混亂,人口銳減。

  難道人們只會坐以待斃,不會遷移嗎?他們當然明白,但是,在災難頻發的日子裡,將人團結起來是最空想的,長遠的目標還真不如眼前的利益來的實在,況且這個地方已經被國家遺棄了,在新神宗遷都之後就再也沒有理會過中原災情,畢竟這是個讓人頭大的問題,天災幾乎將新朝分成了兩個區域,一個是凡間,一個是煉獄,顯然,中原便是煉獄,之前被譽為世界上最繁榮的區域,而如今卻風采不再。

  「哥哥,我們還要走多久呀。」聲音出於一個極度瘦削的九歲女孩口中,非常微弱,以至於權武在她不到半米處都很難聽清。

  「不知道。」權武回答,他與這個女孩非親非故,只是三年前在一處廢墟中撿到,便在一起生活了。

  權武牽著小女孩的手,雖然他自身也很虛弱,但手卻依然緊握著女孩的手,生怕在這昏暗的世界中丟失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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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們要去哪裡?」女孩又問。

  「讓我們能吃飽的地方。」說著,權武緩緩蹲下,將女孩背起,邁著更沉重的步伐向前走去。

  可權武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呀,他又怎能知道去哪呢?只是看著天際邊,向著稍微光明點的方向前進,說實話,他能帶著小女孩活過這兩年已經是奇蹟了。

  五年前災難剛發時,權武的父母就死在了災難當中,只留下了權武一人,沒過多長時間,家中糧食殆盡,周圍開始暴發瘟疫,他便踏上了求生的道路,跟著他的只有一身髒棉衣,他也是刨野菜,啃樹皮走過來的,那時他才九歲,沒人知道權武究竟是如何挺過來的,可能他滿身的傷疤能給予一些線索吧。

  還沒走多久,就颳起了大風,那叫一個冷呀,權武把小女孩抱在懷裡,用那破舊的棉襖裹著她,可那棉襖太小了,太破舊了,權武將棉襖稍微用力一扯,就隱隱有撕破的跡象了,他想辦法把小女孩完全裹住,自己的腰腹卻全然暴露在凜冽的寒風中,身上那密密麻麻的恐怖條形疤痕顯露出來,任由寒冷的鞭打。

  權武兩人走的一行路很荒闊,或許之前有過高地,但現在已經被大風侵蝕了,河流也乾涸了,河床上的裂縫大的嚇人。

  權武抱著女孩來到河床背風的一面擋風,不過只有完全躺下,這背風坡才能起到一點作用,此外,還得小心被刮來的土沙石礫。

  權武從布兜里掏出一塊樹皮,用手掰了好久好久,才掰成小塊,再用手捻了好久好久,才捻成粉末,小心翼翼的餵給女孩。

  「冀,吃下去,我們才有希望,不要管它有多難吃。」權武一手托著木粉,另一隻手遮掩著木粉,生怕這來之不易的食物被大風奪走。

  「冀」是權武給女孩取得名字,代表著希望,也是權武對女孩的祝福,他希望在他死後,冀能夠找到能生存的地方,安定下來。權武將所有樹皮都捻成粉末裝到布兜里,把布兜牢牢的綁在冀的身上,他深知,往後的路沒有樹皮可剝了,他也不可能一直陪著冀走下去。

  風颳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停止,此時權武和冀二人頗有困意,權武下意識看了看天空,卻什麼都沒找到,太陽和月亮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中原了。至於那困意,可能是已經到夜晚了吧,也可能是因為寒冷而意識模糊,但二人終究還是站起來了。

  「啊!」冀突然發出短促而尖銳的驚嚇聲,權武看向她時,冀的目光正看向他身上的疤痕。

  權武迅速將疤痕掩蓋住,抱起冀不停的哄,生怕給她留下陰影,眼中也忍不住泛出淚花。


  原來,當年權武踏上求生路也不是一路順風的,險些被傳染瘟疫是一回事,還有一次更加兇險的經歷。

  權武在經過一處村落時,不幸被當地村民抓住了,他被粗暴地摁在村中央的大樹下,村民們扒光了他的衣服,貪婪從那些村民的眸子裡溢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血液從權武的身上流了下來,進村前還是個安靜的村落,而現在,村子裡到處都響徹著權武的哀嚎聲。

  權武本覺命數已盡,可沒想到那些村民遠比他想的邪惡,他們把奄奄一息的權武扔到一個不透光的木屋裡,每天只給他一點水和吃的,這木屋是村長家的,如此,他一村之長的地位又能重新建立,可謂是一舉兩得。

  權武腰腹上的肉幾乎都被村民剮盡,血液沿著幾塊肌肉組成的小「河溝」緩緩流下,很是瘮人。對於權武來說,他每呼吸一次,傷口就會被撕展一次,他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淚水滴在地上,與血液混為一體,血肉與塵土攪在一起,不時有蚊蟲光顧。幸好上天眷顧,權武的傷口恢復的很好,這也真是個奇蹟。至於他怎麼逃脫的,便是鑽木取火,以死謀生,待木門燒毀,立即沖了出去,顧不上被灼燒的疼痛感,奮力地逃出了村子,找了一處土坑過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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