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變者

  作為世界版本更新之中的唯一不變者，陸閻如同整個世界的漏洞一般，獲得了窺探真實的能力。

  他能通過這一串文字提前知曉版本更新的進度，當版本更新的進度條充滿，便意味著下一次版本更新開啟。

  版本更新意味著無窮變數，這是陸閻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敢於做出反抗的底氣所在。

  穿過雜亂的後院，陸閻走向了靠近倉庫的方向，而就在這時倉庫大門前一冊書籍落入了他的眼中。

  書籍好像被遺落在倉庫大門前，封面上清晰地寫著三個大字《長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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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行者的第一個境界便是練氣期，《長春功》雖然是大路貨色，但卻是號稱最為中正平和的修行功法，無論後續轉修任何法門都不會有阻礙。

  大多數修行者也是先修行長春功，以此功法踏入練氣期。

  若是其他店鋪夥計整日被掌柜打罵，見到這一門練氣功法必然會欣喜若狂，恨不得馬上拿去修行，好成為修行者逃離這間靈符坊。

  但陸閻卻只是搖頭嘆息，邁步跨過了地上那本《長春功》。

  「第二十一次了。」

  陸閻輕聲低語，這已經是三個月以來他第二十一次見到這本《長春功》了。

  幾乎每隔幾天，這一本《長春功》便會刷新在不同的地方。

  櫃檯下、貨架上、廚房、倉庫...幾乎任何地方都有概率出現《長春功》。

  每當這個時候，那位性情暴躁的儲掌柜都不會在店鋪內，陸閻有充分的時機將《長春功》偷偷藏起來，亦或是翻閱謄抄。

  但陸閻並未這樣做，他就像是全然沒有看到這門練氣功法。

  從倉庫中拿出一段繩索，陸閻來到了後院角落裡廢棄已久的枯井旁，借著繩索很輕鬆便進入了枯井底下。

  看似破敗的枯井下方早已被挖空，鬆軟的泥土被化泥為石法術構築成堅硬牆壁，此地赫然是一座地下室。

  只是剛剛下井，令人厭惡的腐臭與血腥味便向著陸閻鼻中鑽去。

  從懷中取出一張無品的照明符，撕開符籙靈光閃爍化作一道火光將地下室照亮。

  首先印入陸閻眼帘的，便是堆放在角落裡的白骨與遍地血跡。

  堆積的骸骨上仿佛殘留著猙獰與扭曲，仿佛臨死前經歷了莫大的恐怖。

  地面上鮮血連成複雜的陣紋閃耀著血光，在其陣法中央赫然立著一柄手臂長的黑色旗幟，其上寥寥數道紋理勾勒出的畫面恍若煉獄。

  這已經不是陸閻第一次來這枯井之下，縱使早已見過數次，可當他將目光落向那一面旗幟時，依舊能夠感受到一陣心悸。

  好似有一頭頭無形的冤魂纏繞在旗幟上，發出只有靈魂才能聽見的哀嚎。

  哪怕陸閻對於修仙不甚了解，可在竹林坊市待了三個月時間，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認出眼前這件法器。

  魔道魂幡！

  魔道諸宗最為出名的法器，在千年之前魔道昌盛的時代橫行一時，魔道修士大肆祭煉生靈煉製大量的魂幡，壓得諸多正道喘不過氣。

  不過魂幡祭煉生靈終究是有傷天和，天譴破滅了號稱魔道聖宗的九幽魔門，魔道因此衰敗。

  正道趁勢崛起，開始封鎖魂幡之法，各宗聯合定下規矩，任何使用煉製使用魂幡之人都會被視作正道之敵。

  哪怕是魔門正宗，也不敢在明面上使用魂幡法器，更不要說只有練氣四層的儲掌柜。

  數次探索地下室，陸閻早已弄清楚地上的那些白骨，皆是靈符坊最近數年裡失蹤的夥計。

  在外人看來，儲掌柜性情暴躁對夥計動輒打罵，靈符坊四五年時間裡逃走了二十多名夥計。

  可實際上那些看似普通的夥計，都是儲掌柜以秘法篩選出身懷靈根凡人。

  儲掌柜虐待夥計，並有意散落《長春功》被這些心懷怨念的夥計得到。

  夥計們為求自保，開始暗中挪用店鋪靈石輔助修煉，待其晉升練氣一層之後，便被儲掌柜帶入枯井之下抽魂煉魄鑄造魂幡。

  修行者的魂魄之強遠勝常人，哪怕只是練氣一層也要遠強於普通人數倍之多，是魔道煉製法器的珍貴材料。

  正常情況下大量修士失蹤，必然會引來竹林坊市的修行者探查。

  可靈符坊的夥計皆來自於凡人城市，晉升練氣一層之事也並無外人知曉，所以竹林坊市的修士也只認為是一些凡人不堪忍受儲掌柜打罵暗中逃走。

  儲掌柜平日裡偽裝出色，再加上夥計都只是一些凡人根本不會有人在意去向，久而久之也無人理會。

  依靠著這一招，儲掌柜數年時間裡便暗中收集了二十多位修士魂魄用以煉製魂幡。

  被儲掌柜選中的陸閻，自然也是備選材料之一。

  或許是對於凡人出身的陸閻輕蔑，又或是魂幡將成讓儲掌柜警惕心大降，他的偽裝並不到位。

  剛剛進入靈符坊的第三天，陸閻便察覺到了儲掌柜有意將《長春功》暴露在他的眼前。

  最開始陸閻只是以為這是儲掌柜故意放下的誘餌，所以裝出一副老實模樣主動提醒，結果反遭暴怒的儲掌柜一頓毒打。

  在床上養了好幾天傷後，陸閻開始暗中觀察，終於發現儲掌柜時常在夜間來到荒廢的後院，並且夜晚枯井下方會有厲鬼哭嚎之聲響起。

  陸閻借著儲掌柜外出的機會搜尋到了枯井下的地下室，並從中見到了這一柄未完成的魔道魂幡以及煉製之法。

  所謂的《長春功》根本就是儲掌柜故意修改之後的《捨生凝神法》速成法門，夥計們修行之後會消耗自身生機增強魂魄，以便於抽魂奪魄製作魂幡。

  經過數年時間的祭煉，這柄魂幡即將成功。

  一旦陸閻選擇修煉《長春功》踏入練氣一層的那一刻，便是儲掌柜魂幡鑄成之日。

  發現了靈符坊背後有魔道修士祭煉魂幡，陸閻並未選擇去上報竹林坊市。

  陸閻很清楚，儲掌柜區區一個練氣四層的修士，在凡人看來算是了不得的大人物，但在真正的修士中也只是底層罷了。

  若無後台，儲掌柜又怎麼可能得到魔道秘法，煉製魂幡這般珍貴的魔道法器？

  儲掌柜背後必然有魔道大人物，甚至極有可能就在竹林坊市中。

  借儲掌柜煉製魂幡，也只是避免自身沾染業力。

  陸閻不過只是一個普通人，貿然上報摻和進正魔修士的鬥爭中，大概率會死無全屍。

  與其將求生的希望寄托在竹林坊市上層能夠公正處理上，陸閻更願意相信自己。

  他依舊裝出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無視了儲掌柜屢次丟出的誘餌，並暗中記錄儲掌柜的出行時間。

  經過觀察陸閻發現，每隔十天儲掌柜都會離開靈符坊一段時間，似乎是向背後之人匯報魂幡的煉製進度，而這正是陸閻的機會。

  陸閻要趁著這一段時間，帶走有價值的東西，等候版本更新的到來之後逃離竹林坊市。

  地下室內並無任何陳設，除了煉製魂幡陣法與那些屍骸之外，似乎並無其他事物。

  陸閻伸手取出一張無品尋靈符，撕開尋靈符，一道靈光蔓延至整座地下室。

  尋靈符是最低級的無品符籙，哪怕是凡人也能夠使用，其最大的作用是輔助凡人洞察靈氣痕跡。

  隨著尋靈符開啟，陸閻目光立刻看向了牆角處，那裡隱隱有一絲靈氣痕跡流轉。

  伸手摩挲一番後，陸閻抽出了半塊鬆動的石磚，在石磚後發現了一個巴掌大小的袋子。

  袋子仿佛是某種獸皮製作，上面金絲勾勒雲紋，看上去頗為華貴不凡。

  在竹林坊市待了三個月之久，陸閻第一時間便認出了這個金絲袋子正是儲物袋，從外表看上去還並非低級貨色。

  「儲掌柜可沒資格用這種高級儲物袋，既然藏在這裡想必也是來路不正，不敢隨意拿到外界使用，這下倒是便宜我了。

  在這儲物袋裡面，說不定裝著儲掌柜的大半身家。」

  陸閻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正常來說未踏入練氣期的凡人並無法力，無法使用儲物袋。

  但在坊市間也有一些藉助靈石開啟儲物袋的取巧之法，陸閻也略知一二，開啟儲物袋不算難事。

  已經將東西拿到了手中，陸閻看向版本更新的進度條，上面的進度已經達到了99.9%，距離版本更新僅有一步之遙。

  只要完成版本更新，陸閻就能藉助版本更替的變化逃出這個魔窟，可陸閻卻並不著急。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魂幡旁，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一刻鐘後，枯井之外傳來一陣響動，好似有什麼人在院落內翻找事物。

  隨後一具肥胖身影以超乎常人的敏捷跳入了枯井，出現在地下室的門口。

  毫無疑問，來人正是儲掌柜。

  「你是怎麼發現的？」

  儲掌柜目光狠厲地望著陸閻，臉上肥肉顫抖，此刻的他已經褪去了平日裡的尖酸刻薄，屬於練氣中期修士的氣息浮動，宛若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

  陰森的地下室內，陣陣黑霧縈繞。

  「本以為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蠢貨，沒想到竟然能找到這裡來。

  早知道就應該提前向大人上報將你殺死，然後更換新的材料煉製魂幡。」

  儲掌柜邁動步伐，向著陸閻緩緩走來，嘴角勾起嗜血的弧度：

  「不過現在也不晚，待我先將你虐殺之後，再去找新的材料也不遲！」

  陰暗的地下室內，練氣修士的壓迫感愈發沉重。

  見到儲掌柜能在這最後關頭回來，陸閻嘴角總算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站在魂幡旁的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探向了那一柄尚未完成煉製的魂幡。

  儲掌柜瞳孔驟然一縮，隨後獰笑道：

  「蠢貨！魂幡乃是魔道法器，尋常練氣初期修士都難以駕馭。

  普通人貿然觸碰魂幡只有一個結局，那便是被魂幡製作的怨魂吞噬殆盡！」

  然而陸閻臉色毫無波動，在他眼中那外人無法看清的虛幻界面上，版本更新進度已經達到了百分之百。

  【版本更新進度已滿，可從以下版本選擇其一進行更新。

  末世版本：末日之後，世界還剩下什麼？

  賽博版本：當寰宇巨企建立天幕的那一刻，連陽光也成為了奢侈品。

  都市版本：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無趣的時代。】

  就在陸閻手掌觸及魂幡的那一瞬，輕聲低語從他口中響起。

  「更新，都市版本！」

  剎那間，此方天地好似陷入了凝滯。

  在陸閻周身，遍布屍骸的陰暗地下室轟然坍塌，空間在剎那間拓寬了數倍。

  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照亮地下室每一個角落，腳下的泥土被堅硬水泥地面取代，堆積的白骨化作一具具冰冷僵硬的屍體。

  原本的魔道陣法上方擺放著幾張醫療床，一旁冰櫃之中保存著剛剛摘下的新鮮器官。

  曾經魔道鑄造法器的陰森場景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處摘取人體器官的血腥工廠。

  在陸閻身前不遠處，儲掌柜身穿白色大褂，手持沾染血跡的手術刀。

  在儲掌柜臉上，依舊殘留著難以理解的疑惑。

  他不明白，明明應該躺在醫療床上等候器官摘除的獵物為何會換上了一身奇怪的衣服，一旁地面上還有一柄黑色的旗幟。

  「乖乖獻上器官，然後去死不好嗎？」

  儲掌柜神色陰沉，肥碩的身軀一步步向著陸閻走去。

  面對步步緊逼的儲掌柜，陸閻卻笑了。

  他能清晰感知到，儲掌柜練氣四層的修為早已消失地一乾二淨，此刻的他不再是魔道修士，而是一名販賣人體器官的醫生。

  版本更替的規則變動之下，任你有通天修為，也只能遵從於規則變化泯然眾人。

  右手輕抬，一枚無品靈符在掌中撕碎，剎那間一層金光浮現在陸閻身體表面。

  小金光符！

  金光加持刀劍難傷，凡俗權貴最依仗的保命之物，雖是無品靈符其價值卻超過尋常一階下品符籙。

  在儲掌柜滿是驚愕的眼神中，渾身泛著金光的陸閻右拳狠狠地砸向了儲掌柜頭顱。

  三個月來的恐懼、苦悶在此刻爆發。

  「現在，輪到我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