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地骨

  第222章 地骨

  副塔一座座建成,已是街頭巷尾所熱議之事。

  民眾們討論新鮮,猜測紛紛,官員們卻如臨大敵。

  每起一座副塔,便是豎起一座靶子,雖說距昭王事成又進一步,但也意味著漕幫的攻擊目標又多了一個,上上下下,誰都不敢放鬆。

  基於這種考量,對雲華堂的盯梢便是重中之重。

  章淳甚至勸府尊批示、移動相星盤,專門調撥一座玄元宗出品的炁象儀監控雲華堂武者動向,至於明里暗裡的哨戒偵兵,更是安排了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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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局更是親身入局。

  本著最好的防禦便是進攻的原則,他造訪雲華堂,開始對假想敵瘋狂騷擾,先是探望昏迷不醒的馬伏龍,又開始考察調研花州知名民營堂口的經營情況,並與雲華堂各級負責人們親切握手。

  做完這些事之後,又變了一副嘴臉。

  李局談到了先前的命案,又拉著凌道人要看「案發現場」,到了「命犯馬某悍殺三商人處」之後,便不陰不陽地開始厚大法考。

  左一句「武者殺民,構不構成犯罪」,右一句「需不需要考慮馬某的六大派背景」,再一句「大家覺得應該定什麼罪」,說完之後還要擰開水囊喝幾口,又露出神秘莫測的笑容,與雲華堂的守法公民們一起討論前堂主的定罪問題。

  然後又開始講解從犯的罪過。

  連陰陽帶恐嚇,講完之後,又以種種理由四處亂走,把雲華堂里里外外幾乎逛了個遍。

  凌道人知道狗官是在趁機尋覓白夜的蹤跡。

  他表面上殷勤服侍、有求必應,心下只是冷笑不已。

  在雲華堂里折騰了幾乎一日,李白龍方才返回同文局。

  「風平浪靜?」

  「風平浪靜。」

  章淳負責總覽副塔的建設與防禦事,後者更為關鍵,畢竟暗處潛藏著武功高強的漕幫高手,而且數量可能不止一個。

  李白龍進入雲華堂、與凌道人等頭領周旋的時候,便是隱藏在花州城中的漕幫高手發動襲擊的最佳時機,基於這種考量,章淳等人布下陷阱,專要等獵物上門,可結果正如他報告的那樣——風平浪靜。

  「真是難纏。」

  李白龍嘖了一聲。

  機關算盡,布置陷阱,敵人卻並不上鉤,就有一種對著空氣輸出的不爽感,他又問道:「以官府手段追查此人的蹤跡,進展如何啊?」

  章淳苦笑一聲:「大海撈針,毫無頭緒。」

  以六大派的特權,想要繞過武饗體系的監察一點都不難,但襲擊者戰力驚人,卻無炁勁,那玄元宗基於炁象的偵測手段便毫無作用。

  「他怎麼還不動手?」

  李白龍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副塔全部建設完成,信標啟動,不出幾日,就能證明此物行之有效,屆時再動手破壞,業已無礙大局……時間並不在漕幫這一邊。

  然而漕幫的敵人卻鎮定得出奇。

  「也許是察覺到了我們的陷阱,認為現下並非動手的良機?」章淳沉吟道,「他仍在等待我們放鬆警惕?」

  「也許是這樣,也許……」

  李白龍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繼續吧。」

  每一座副塔建設,大概需要三個時辰左右的組裝時間,須得是教化司的營造士們親自動手激活,一整個白天,也不過建到了第三座,按照現在的效率,須得兩日光景,才能將八座副塔全數建設完畢。

  每起一座塔,危險就多一分,因為敵人的襲擊選擇就會多一處。

  李白龍叮囑道:「讓大家都警惕些,事成之後,我為眾人請功。」

  「瞭然。」

  章淳笑道:「守塔的隊伍們士氣激昂,無需動員鼓舞,府衙只需要做好後勤供給,備好武饗丹藥、利器堅鎧即可!」

  李白龍微怔,旋即瞭然。

  副塔的特性與信標一致,會給附近的人上忠誠buff,這樣的話,附近的人便會自行生出護塔之心……這是一種自我防衛機制嗎?

  他告別章淳,返回同文局,心中還念著此事。

  關於漕幫強者的事,以及對信標的諸多好奇和疑心,李白龍已寫信給了昭王,皇叔的回信不會那麼快,他也只能繼續推動事態進展。

  作為信標總塔所在,同文局已被裡外戒備,屋頂都設了崗哨。

  與守在此處的張茂將軍交談一二,講了講今日的進度,李白龍便去看信標。這龐大造物形似前世的碟形天線,讓他產生了一點舊日時光的既視,只是天線乃是科技造物,收發信號,這信標又是何人設計、收發何物呢?

  李白龍伸出手來,摩挲著信標光滑的金屬外壁。

  主塔與副塔建設,須得幾箱零件拼接組合,李白龍曾現場觀摩,數以百計的零件有大有小,外形制式皆是平平無奇,組合起來,以奇異的吟唱激活之後,便有異效顯現,其原理機制,連龍傲天都不得其解。

  「如果動力源是願力的話,那這些零件結構是如何組合生效的?」

  腦海之中,龍傲天說道:「我想來想去,只有一種較為合理的猜想。」

  「什麼?」

  「材質。」

  傲子沉聲答道:「我們用普通的金屬一比一仿製這些零件,組合起來,以類似的方式激活,多半也不會產生如斯效果。其中的變量,唯有這些零件的材質……並非是由普通的金屬鑄造,裡面混了一些奇妙的玩意兒。」

  「什麼玩意兒?」

  「說不準,但有點像……」龍傲天緩緩道,「珓杯。」

  李白龍恍然。

  漕幫的擲杯有神奇效用,蓋因其能積蓄願力、加以運用,若信標的材質與其相似,有類似的功效也不足為奇。

  「能夠積蓄甚至引導願力的特殊材料嗎……」他尋思道,「六大派都掌握了這種技術嗎?還是說……」

  冥冥之中,一道靈火掠過腦海,一閃而逝。

  李白龍若有所思,心血來潮,便去了三堂、叩響七師叔的房門。

  開門的是三娘子,見了他後,微微一笑,也不問來意,便側身讓路。

  李白龍邁步進去,七師叔果然還是倚在榻上,懶洋洋地看著書。

  眾所周知,網文寫手這種卑賤生物有一個下頭的種族特性。

  ——當其發現場中有生物個體在看網文小說時,便會不顧體面地凝目窺視、試圖辨別該個體在拜讀哪一本大作,所以這種生物很容易被黃底黑字的閱讀光屏給捕獲,這也是一種趨光性。

  呵呵,其實哪裡有什麼趨光性,只不過是每一個寫手心底都藏著一個「會有美若天仙的富婆讀者在看我的書」的可悲幻夢,當這種幻夢化為執著,便會讓寫手們在現實中下意識去窺視每一面閱讀屏,弗洛伊德是這麼說的。

  而李白龍見師叔執卷,便下意識去看封皮文字。

  然後,他虎軀微震。

  在這一刻,可悲的幻夢竟得以實現。

  ——什麼?富婆美少女正在看我的書!

  七師叔見他目光驚訝,晃了晃手中的書卷,笑道:「怎麼啦?」

  不知為何,師叔這兩日竟活潑起來。

  李白龍收斂心神。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文筆細膩的女性友好型作家墨鳳,而不是某個低俗的爽文寫手:「師叔……在看這個?」

  「因為《琅嬛傳》看完了啊。」師叔輕笑道,「左右無事,讓三娘子去找些不一樣的書來看,她第一個便提起了你,說你與臨縣書商合開的書店裡,賣得最好的書便是那什麼龍霸天的皇極戰天傳說。」


  「慚愧。」李白龍搖頭道,「這書寫得太粗,恐師叔不喜。」

  「還可以啊。」

  七師叔說道:「在百花谷時,聽了這書和作者鬧出的亂子,一時好奇,看了幾頁,只覺臭氣衝天,現在再看時,竟能看下去了……」

  她停了停,見李白龍不說話,便說道:「你不問我為什麼能看下去了?」

  ……我才不想問哩!

  我是高貴的女頻作者,才不管男頻的愛蝻婚驢是怎麼想的呢!

  李白龍很不想聊這個話題,畢竟若是身份爆了,後果不堪設想,可師叔既如此說,他只能無奈道:「師叔為什麼能看下去了?」

  「以前不喜歡時,只覺得書里劇情太假,龍戰天路見不平,四處助人,與豪強惡人爭鬥,替人出頭,這樣一個路見不平的好人,居然能一直活著,每一個被他幫助的人,都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從此幸福地活下去了……」

  「我以前看不下去,是覺得這太假了,現在嘛,倒有了親身經歷……」

  七師叔瞥了瞥李白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歸根結底,是我的心境發生了變化啊……聽三娘子說,這幾日你仍抽出空來,推廣那文章和說法,繼續替我洗刷污點、挽回名譽,我很承你的情。」

  李白龍低頭道:「既是弟子應下的,便會貫徹到底,師叔不必客氣。」

  「是要客氣的。」

  師叔語氣輕柔,緩緩說道:「以前覺得無所謂,現在……唉,盼你做成,使今後世人無有屈我笑我者,我會報答你的。」

  李白龍微感奇怪:「義之所在,豈用師叔報答?」

  「那是一定要的。」馬小姐只是微笑,「屆時你也不要推辭……好了,你今天來,是要做什麼?」

  李白龍稍稍猶豫,便問起珓杯材質之事。

  「你先前好像問過,以幫規而論,本不應跟你說的……」

  七師叔想了想,突然嗤笑一聲:「罷了,說什麼幫規……鑄制珓杯,乃是漕幫至高絕密,擲杯之所以有神奇效用,關鍵著點,在於珓杯之材質,只有以特殊秘法和特殊材料製成的珓杯,才能與萬雲龍大哥溝通。」

  三娘子面色凝重,低喝道:「大小姐,此事……」

  「無妨的。」七師叔靜靜道,「萬雲龍大哥不會怪罪。」

  不等崔三娘阻攔,馬小姐便看著李白龍,說道:「能與萬雲龍大哥溝通的珓杯,是用地骨為主材製成的。」

  李白龍皺眉道:「地骨是……」

  「一種被本幫所把持、視為最高秘密的材料,你可以視之為一種可開採的礦產,但據大哥說……」


  她停頓了一下,淡然道:「是上古鍊氣士的遺蛻。」

  聽聞此言,反應最大的是崔三娘,三娘子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又搶上兩步,緊張地望著馬小姐,似乎想要隨時衝上來。

  馬小姐只是微笑看她:「我說了,萬雲龍大哥不會怪罪。」

  三娘子又等了一會兒,見小姐身上並無異狀,這才鬆了口氣。

  師叔又看向李白龍:「你好像並不驚訝?」

  「……又沒有親眼所見。」

  李白龍聳聳肩,他有更想知道的問題:「所謂地骨……是漕幫獨有嗎?」

  「我不確定。」

  七師叔坦然道:「地骨和珓杯之秘,是本幫絕密,絕不可能泄於外人……」

  聽聞此言,三娘子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馬小姐視若無睹,繼續說道:「其餘六派也是如此道理,即使有類似寶物,詳情也不會為我們所知。但聽大哥說,各派都多多少少掌握著一些上古時代的殘留遺產……你問這個做什麼?」

  李白龍坦誠告說:「皇叔使人送來的信標,就是二堂的那個,以我感知,其材質與珓杯相似,故有此問。」

  「這樣啊。」七師叔回憶了一下,坦誠答道,「我與兄長閒聊時,隱約記得他說,論起神妙,正念寺的舍利子與本幫的珓杯不相上下,只是舍利子要先種佛念,再經過累年修行,等小沙彌成為高僧,圓寂之後才能燒出,論起製取,本幫的珓杯可要容易太多了……」

  她引了這段回憶,聲音里也多了幾分回憶的笑意,又說道:「若是據此看來,正念寺也許也有地骨呢……正念寺有,皇室有可能也有啊。」

  李白龍想想也是,點點頭,嘆了口氣。

  師叔又問:「你在擔心什麼?」

  師侄又嘆氣:「信標……總覺得此物來路不正,不是好物。」

  「不必憂愁,也許是關心則亂。」

  師叔偏頭望他,微笑道:「你有大好前程,未來要做許多事情,不必在此束手……別擔心,無論發生什麼,我……我們都會幫你的。」

  李白龍思緒轉回,忍不住說道:「師叔近日……有些不一樣了。」

  「都是賴你之功。」師叔目光微閃,輕聲道,「替我奔走,我心念之,心情也好了許多,多謝你了……好了,時候不早,還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話,李白龍也只好告辭。

  天色已晚,他又忙活一陣,部署了夜班之後,便抓緊時間睡去,及至天明,又是一日,時光流轉,第四座,第五座,第六座,第七座……

  第八座塔要建成了。

  醒來之後坐電腦前,寫,刪,寫,刪,一直到凌晨一兩點,我自己都氣笑了,為什麼總要到兩三點時才能寫出東西來……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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