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鷹視狼顧
第26章 鷹視狼顧
夜已二更。
早就過了宵禁時分,洛陽城內白日人來人往的街上,此時只有巡遊的兵丁舉著火把行走。
毌丘儉騎著馬,慢悠悠的在路上行著。遇到沿路盤問,毌丘儉也不慌張,露出剛從宮裡領的腰牌,便有四名士兵隨在馬後護送著他。
夏日的夜風消去了暑意。
桂花酒的香甜蓋住了酒的味道,越喝越好喝,直至酒醉。
這是毌丘儉第一次進宮,也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高規格的宴席。
昔日,毌丘儉在東宮為官,以平原侯文學的身份,與曹睿日常為伴。讀書、議政、打獵、寫文,六年的相伴之誼,終於在今日得以酬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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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毌丘儉正隨身攜帶著蓋了吏部尚書印的文書。越騎校尉,這就是毌丘儉今日新得的官職。
明早,他將前往五校尉營中,成為一名真正的兩千石大員。
年方二十五歲,官任兩千石。這是多少人奮鬥平生都得不到的目標。
馬蹄聲噠噠的響著,在轉過一個街角,前面就是司馬懿的府邸了。
司馬府門楣頗高,緊閉著的大門讓人心中生怯。好在毌丘儉今日飲了酒,又有兩千石的任命在身,正是志得意滿之時。
見毌丘儉已到地方,幾名巡夜士卒告辭離去。
「咚、咚、咚。」毌丘儉敲響了門環。
片刻之後,正門並沒有開,反倒從側門中探出了一個身影。
司馬家的門房打量了毌丘儉一番,見來人年紀不大又身著蜀錦,試著詢問道:「請問閣下深夜來訪司馬府,所為何事?」
毌丘儉昂揚說道:「我是陛下使者,越騎校尉毌丘儉,得陛下口諭來找司馬鎮軍問話。」
門房聞言行了一禮:「請天使稍待,小的這就去稟報司馬公。」
毌丘儉點了點頭。
門房輕輕關上了側門。只留毌丘儉一個人站在門外,面色並沒有不愉之處。
已經過了宵禁的時分,門房並不敢私自開門,有人來訪必須要稟報司馬懿。
再者說,身為天使,門房知曉若迎接天使進司馬府,必然是要大開中門,鄭重其事的迎接皇帝使者進來的。
毌丘儉是個清正剛毅的人。
毌丘儉姓毌丘,名儉。其父毌丘興因功被封為高陽鄉侯。毌丘儉繼承了父親的爵位,隨即被先帝曹丕選中,成為了平原侯曹睿的文學掾。
曹睿並不受寵。曹丕對待自己長子的態度,忽高忽低,低的時候比高的時候多得多。
之前曹丕賜死了曹睿的生母甄氏。曹睿當時還未成年,居住在洛陽城中,見不到遠在河北鄴城去世的母親。
難捱的時光一點一滴過去,而毌丘儉就在這東宮的六年中,成為了曹睿的之交好友和信任之人。
自古以來,效力皇子的大臣,最希望的都是皇子即位,自己因東宮輔佐之功加官進爵。
毌丘儉是幸運的,他等到了這一切。
就在毌丘儉胡思亂想之時,門軸吱呀的聲音傳來,司馬府沉重的中門緩緩被拉開。
司馬懿就站在門內。缺少照明讓毌丘儉看不清司馬懿的臉。
就在毌丘儉準備上前幾步,離司馬懿近一點之時,幾名司馬府的家臣舉著燈籠,從司馬懿的兩側後方緩緩上前到了門口。
光線從司馬懿的側臉,一點點從後方照到眼角,再從眼角照到鼻樑。
逐漸消退的陰影勾勒出司馬懿毫無感情的眼神,毌丘儉被嚇了一跳,但想到皇帝的命令,又鼓起勇氣來問。
還沒等毌丘儉開口,司馬懿冷冷的聲音傳來:「越騎校尉不是空缺嗎,何時許給了你,我這個錄尚書事怎麼不知情?」
司馬懿注視著毌丘儉,司馬懿側後方一名少年也盯著毌丘儉看。
毌丘儉連忙說道:「司馬公,在下是毌丘儉,之前在……」
還沒等毌丘儉說完,就被司馬懿打斷了他的說話。
司馬懿道:「毌丘儉,我知道你。我在問你何時成了越騎校尉?」
毌丘儉少年心性,腰間放著兩千石任命文書,又自詡為皇帝的親信舊臣。被司馬懿這麼一質問,也不由得生了幾分火氣。
毌丘儉語氣略顯強硬:「司馬公,我毌丘儉為越騎校尉,乃是今日陛下所令,中書監劉放所呈,吏部尚書衛臻用印。任命就在我腰間,司馬公是否要看?」
司馬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司馬懿作為錄尚書事,理論上來說,包括宮內宮外一切要員的任命,必須都經過司馬懿的眼下。
剛才毌丘儉的言語,讓司馬懿此時腦中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毌丘儉所言有兩個重點。
其一,兩千石是國家重臣。越騎校尉的任命,按道理必須呈進尚書台,由自己眼下看過才作數。今日司馬懿如何不知?
其二,毌丘儉說,今日越騎校尉的任命是皇帝下令、中書呈遞、吏部用印。司馬懿知曉,這幾人今日都在皇帝的宴席上!
而且,這種任命流程完全不合常規。
正常的流程,應該是由中書呈遞給尚書台,再有尚書台批覆。
司馬懿在尚書台坐了一日,連這件事聽都沒聽說過!
再者說,今日皇帝宴請的,都是昔日親舊之臣和天子近臣。
除了毌丘儉,皇帝又任命了多少人?
這是司馬懿自先帝稱帝後執掌尚書台,第一次遇到如此大的狀況。
沒經過尚書台的人事變動!
司馬懿思考了片刻,本就尖銳的眼神此時顯得更加陰冷。
毌丘儉不耐煩:「司馬公,我今日是受陛下之令,來找司馬公問話的。」
司馬懿聞聲向毌丘儉施了一禮。身為天使,毌丘儉理所當然的受了這一禮。
司馬懿就在門口站定。司馬懿沒有一點邀請毌丘儉進府的意思,毌丘儉也未多言語半個字,直接辦起了公事。
毌丘儉說道:「陛下有問,尚書司馬孚今日兩次駁回中書所傳之令,司馬公是否知情?」
司馬懿聞言大驚。司馬孚作為司馬懿親弟,今日竟兩次駁回中書之令,自己竟一點都不知情。
司馬懿連忙說道:「臣司馬懿回陛下之問,今日之事,臣實不知情。」
毌丘儉又說道:「陛下再問,司馬孚今日諫言,司馬公知不知曉?」
司馬懿說道:「臣司馬懿回陛下的話,臣實不知。」
毌丘儉辦完公事,沒有半點停留,向司馬懿行禮後說道:「在下的公事已經辦完,司馬公請回吧。」
司馬懿點了點頭,毌丘儉直接轉身上馬,用腳輕磕馬腹,竟直接離去了。
只留下司馬懿,和站在司馬懿身後的司馬師,兩人在門口聽著毌丘儉的馬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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