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食君之祿
第23章 食君之祿
音樂聲又開始了。
胡女們跳著西域的舞蹈,胡人也繼續表演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戲,竟然從口裡噴出火來。
和剛才胡人吞刀時的熱烈場景不同,在場的臣子人人安靜,屏息看著面帶怒色的曹睿和遞出文書的劉放。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叫胡人的表演停止。
曹睿接過了文書,匆匆讀過一遍之後,猛地合上放在了桌上。
過了片刻,又從桌上拿起竹簡,一字一句的從頭到尾細細讀了一遍。
『啪』的一聲,將竹簡拍在了桌上。
曹睿掃視著台下,把目光定在了吏部尚書衛臻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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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師傅,尚書台的眾尚書有勸諫之權責嗎?」
衛臻起身施禮,不緊不慢的答道:「回陛下,依先帝朝的例子,勸諫之責多由近臣擔當,比如各位侍中和各位散騎。」
「尚書台屬官眾多,除了尚書令、尚書僕射之外,只有管理六曹的尚書可以直接上書陛下。」
「算起來,尚書台有九人有直接上書陛下之權。」
魏國尚書台的架構和漢朝相同。主官叫做尚書令,副官叫做尚書僕射。
尚書令的六個部門被稱為『六曹』,每個曹的主官稱作尚書。
同時每個曹下屬有六個基層官員,被稱作尚書郎。
這就是魏國的權力核心了。
曹睿剛剛即位的時候,第一次在宮中召見侍中劉曄之時,司馬懿和陳群請劉曄到尚書台,劉曄說陛下類似漢文帝,當時衛臻就在場。
可以說,衛臻其人,既是曹丕的心腹、也是曹睿的心腹。算是在滿朝大臣中極為稀有的物種了。
聽完衛臻的解釋,曹睿明白,上書勸諫之人並沒有越權。但曹睿第一次大規模任用近臣,就被這人上了諫書,依舊讓曹睿感到氣憤。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第一把火,你就要攔?
不給皇帝面子。
曹睿看了下在場眾人略顯擔憂的神情,知道這封諫書不僅是駁了皇帝的面子,也是擋了這些人的路。
曹睿決定公開這份諫書,聽聽自己的這幫舊臣心腹都有什麼議論。
看看他們會如何看待這個膽大之人。
曹睿說道:「侍中何在?替朕讀讀這封諫書。」
在場的侍中有三人,劉曄搶先邁出一步,走向曹睿的桌案前面。辛毗和黃權則慢了半拍,只能看向劉曄的背影。
劉曄沒有說話,走到曹睿面前拱手行禮後,便從桌案上拿起這卷竹簡,朗聲讀了起來。
「臣司馬孚諫言……」劉曄剛讀完第一句,眾臣子中就傳出了議論之聲。
「司馬孚?」
「這不是司馬公的弟弟嗎?」
「司馬叔達這是為何啊?」
曹睿聽著下方臣子們的議論聲,示意劉曄繼續朗讀。
劉曄繼續讀道:「雖有堯舜,必有稷契。今嗣君新立,當進用海內英賢,猶患不得,如何欲因際會自相薦舉邪!官失其任,得者亦不足貴。」
眾臣聽聞司馬孚的這段諫言後,如同炸開鍋來,紛紛表示司馬孚之言是謬論。
司馬孚的這篇諫言,把今日在場的所有人都炮轟了一遍。
首先炮轟的是曹睿。說曹睿意圖任用身邊親近舊臣,沒有任用海內英賢。
炮轟曹睿的話語還算稍微含蓄一些。
其次炮轟了在場的所有人。
曹睿今日請親舊眾人來宮中觀賞胡人雜技,本來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夥還能升官,豈不美哉?
可看看司馬孚怎麼說的:「如何欲因際會自相薦舉邪!」
意思就是,你們這幫舊臣怎麼找了這個機會,自己跑官要官呢?
不怪眾人憤怒。司馬孚這是平等的懟了這個殿裡的每一個人,說你們怎麼自己求官,這是在毀大家的清名。
毌丘儉第一個站了出來,站到殿中央朝曹睿行禮說道:「陛下,司馬孚此人妄議陛下,言論華而不實,請陛下治司馬孚之罪。」
毌丘儉曾經是曹睿做平原侯時的文學屬臣,兩人關係相當要好,頗有君臣相得之意。
曹睿聽了毌丘儉的話語,既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而是在台上沉默起來。
台下坐著的大將軍曹真之子曹爽,見曹睿沉默,掃了一眼在場眾人,也高聲說道:「司馬孚自己生得高門,有官可做,哪管他人死活!」
曹睿看了一眼這個和自己要好的曹氏宗親:「昭伯,休得無禮。」
曹爽也站起來說道:「陛下,是司馬孚無禮在先,臣只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在曹睿的記憶里,未來局勢大的走向記得很清楚。
原本的時間線上,曹睿活著魏國尚可,曹睿死後託孤曹爽、司馬懿。
不管怎麼說,曹爽雖然貪了一些蠢了一些,獨攬大權以求富貴,但絕沒有篡了帝位的心思。這種臣子,漢朝四百年的歷史上多的是。和漢朝那些廢立皇帝、甚至毒死皇帝的權臣比,曹爽還只是個弟弟。
而司馬懿則是老謀深算,在高平陵之變中奪了大權,又不講政治道德,處死了曹爽和他的朋黨,直至篡了曹家天下。
而在最關鍵的高平陵之變的奪權過程中,曹睿記得,屯兵司馬門控制洛陽城的,就是司馬懿這個弟弟,司馬孚。
原本的司馬孚,還假惺惺的裝腔作態,說自己一生都是大魏之忠臣。
有這樣的忠臣嗎?
曹睿本就提防司馬懿的心裡,愈發認為司馬孚不是個好人,甚至想殺之而後快。
可曹睿發現,他沒有任何理由殺司馬孚,甚至按照政治傳統,自己還要獎賞司馬孚,以表彰司馬孚的諫言!這就離譜到家了。
眼見曹睿聽了毌丘儉、曹爽二人的話後,露出了不耐的表情。衛臻趕緊勸說起來。
衛臻說道:「稟陛下,司馬叔達敢諫直言,應當表彰其敢諫之行。」
衛臻是曹睿的心腹重臣,他的意見曹睿不得不聽。
曹睿強壓下心中火氣,緩緩說道:「司馬孚身為尚書能言敢諫,其行可嘉。但選賢取能不必避親,朕原來的旨意不動,依舊讓尚書台執行吧。」
身側侍立的劉曄,近來曹睿心思揣度頗多,可謂是近臣中最了解曹睿心理的一個了。
劉曄拱手道:「陛下,司馬孚之言臣不敢苟同。他能諫言,臣亦能寫書駁斥其言論。」
曹睿瞥了一眼劉曄:「侍中自己要寫什麼,與朕何干?」
劉曄連忙稱是。
原本熱鬧的殿中,被司馬孚的諫書攪得不可安生。
見胡人的表演停止,曹睿示意胡人不必拘束,繼續他的表演。
音樂聲又響起了,可胡女的曼妙舞姿和胡人的精彩表演,卻似乎再也無法吸引眾人了一般。
十二點前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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