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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龍山收龍,虎山收虎

  第76章 龍山收龍,虎山收虎

  鈴鈴鈴鈴——

  擺在在擋風玻璃後面的一個二手電話,此時很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為首的疤臉一把抓過電話,摁下接聽鍵後,並未吭聲。

  電話里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二樓,金喜閣包廂。

  如果你們用不慣短槍的話,我建議你們在樓下多等一等!

  搞這麼招搖,我怕你們到時候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西貢碼頭,把船和錢準備好。

  

  二十分鐘後見!」

  疤臉聞言,直接掛斷了電話,對著車后座的同伴使了個眼色。

  二人便一前一後走下了車,在幾個零散路人驚詫的眼神中,肆無忌憚的提著兩隻八一槓,大步往夜總會裡頭走去!

  在調查科負責了這麼多年軍火專案的尤佳鎮,這些年盯過的軍火大案不可謂不少。

  但她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明目張胆,帶著長槍從自己面前走過。

  如果不是出於職業的敏感,讓尤佳鎮當既聞到了刺鼻的槍油味。

  她甚至會懷疑這兩個人掏出來的,其實是兩把無關緊要的玩具槍。

  此時此刻,亞洲最安全的城市,在尤佳鎮眼裡徹底成為一個笑話。

  強烈的職業素養感,讓她第一時間居然不是去尋找支援,而是選擇從腰後摸出點三八制式手槍。

  子彈上膛,準備憑藉一己之力,制服兩個即將踏進夜總會的槍手。

  她絕不允許在自己的目擊範圍內,有任何的槍擊案件發生。

  哪怕匪徒的子彈響起一聲,也是對她這個調查科高級督察的侮辱!

  「不許動,丟掉武器,雙手抱頭蹲下!」

  突如其來的暴喝,讓兩個槍手微微一怔,旋即緩緩轉過身來。

  但二人眼神不見一絲慌亂,其中一個疤臉,還尤為不爽的皺了皺眉。

  過度的冷靜,換來的是尤佳鎮的慌張。

  這比起她坐在辦公室內指點江山不同,身為O記C組的負責人,她更清楚自己手中的這支點三八,比起那兩條八一大槓來,顯得多麼可笑。

  「蹲下!」

  就在尤佳鎮和兩個槍手電光火石的對峙之際,蘇漢澤從夜總會裡頭跑了出來。

  他一眼就看到了門口兩個和尤佳鎮對峙的槍手,冷不丁看到了泊車坪的麵包車內,有名槍手已經從駕駛位探出腦袋,手中握著一支黑星手槍,槍口正對準尤佳鎮的後腦勺。


  當下蘇漢澤顧不得許多,尤佳鎮的忽然造訪,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

  如果讓這兩個槍手把尤佳鎮打死在自己睇場的夜總會門口,那他算是跳進黃河都沒法洗清了。

  戲已經沒有辦法繼續演下去。

  這三個大圈仔,並不知道請他們出手的幕後老闆,其實就是他們要殺的人。

  蘇漢澤這一聲吶喊,讓尤佳鎮意識到了什麼。

  當她屈膝蹲下去的那一剎那,一顆子彈便在她頭頂呼嘯而過。

  尤佳鎮甚至能感覺到子彈帶起的氣旋,掠過頭皮的輕快感,一下子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與此同時,蘇漢澤已經悍然出手。

  在尤佳鎮面前,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把早已準備好的傢伙拿出來。

  好在兩個大圈仔離他的距離夠近,趁著二人的注意力還在被尤佳鎮吸引的途中,蘇漢澤已經順勢伸手去奪疤臉的槍枝。

  兩個大圈的專業素養非常之高,但在蘇漢澤非人哉的速度之下,疤臉也未能及時反應過來。

  他此時正舉起手中的槍口,準備把剛才堪堪躲過一劫的尤佳鎮,再度補上一槍。

  噗嗤——

  是匕首刺入頸動脈,鮮血噴涌而出的聲音。

  在搶奪這隻沉重的八一槓的時候,蘇漢澤已經順手把一柄匕首刺入了疤臉的頸部。

  「明哥!」

  剛才發生的一切,好似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蘇漢澤的奪過槍枝的右手已經抬起,指向了剩餘這個大圈仔的腦袋。

  這三個大圈仔,他是斷不可能留下活口的。

  但泊車坪那邊一陣密集的槍聲響起,有子彈擦過蘇漢澤的手臂掠了過去。

  同時現場的幾人聽到泊車坪那邊負責揸車的大圈仔喊道。

  「把槍放下,不然我一槍打死她!」

  蘇漢澤側目望去,發現尤佳鎮已經被揸車的矮個子,用一把黑星手槍指著腦袋。

  蘇漢澤現在出手,可以把身邊這個大圈仔打死無疑。

  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打死身邊這個大圈仔的同時,從黑星手槍的槍口下救下尤佳鎮。

  此刻的尤佳鎮,早已沒有了往日那邊高高在上的姿態。

  被冰冷的槍口抵住腦袋,只要是個正常人,就不可能抑制得住內心最真實的恐懼。

  她用一種複雜的眼神與蘇漢澤的目光進行了一番碰撞,但蘇漢澤很快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哐當——

  他的動作並未停歇,揮舞起手中的槍枝,便重重砸在了那個大圈仔的頭上。

  緊接著蘇漢澤一腳將身邊這個大圈仔踹在地上,舉起搶槓,用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挾持住了這個大圈。

  同時對挾持尤佳鎮的大圈仔喊話道。

  「放人,我可以給你們條活路走!」

  「阿鬼,不要相信他!

  開槍打死他們,你走不要管我們!」

  被蘇漢澤踩在地上的大圈仔還在拼命吶喊,蘇漢澤不由得皺眉。

  這些爛命仔骨頭真的硬,哪怕被人用槍抵住腦袋,第一時間想到的也不是求饒。

  而是想著怎麼去儘可能的拉人下水。

  難怪在港島這邊,一說起大圈幫三個字,不管是差人還是社團,個個腦殼都覺得發瘟。

  挾持尤佳鎮的阿鬼神色有些複雜。

  他並沒有自己兩個兄弟那種悍不畏死的底氣,當下見到疤臉已經被捅死在地上,早就心生怯意了。

  但面對自己同伴的嘶吼,他一時間又拿不定主意。

  以至於在矛盾中,其握住黑星手槍的雙手在不斷發抖,仿佛隨時都會走火,打碎尤佳鎮的腦袋一般。

  兩伙人都挾持了人質在手中,誰都清楚只要自己放下槍枝,對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就在短暫的對峙途中,尤佳鎮一番話徹底把這個挾持他的大圈仔激怒。

  「尖沙咀這種地方,只要出現槍聲,警察三分鐘內就會趕到。

  我勸你們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放下槍枝投降,還能留條命在!」

  「我放你媽啊!」

  摁住尤佳鎮腦袋的大圈瞬間惱火,他把槍口死死抵著尤佳鎮的腦袋,作勢就要扣動扳機。

  千鈞一髮之際,蘇漢澤不敢有任何遲疑。

  他故意賣了個破綻,讓被自己踏在地上的大圈仔有了可乘之機。

  同時手中的槍口迅速對準阿鬼那邊,扳機扣動,阿鬼的後腦勺頓時炸起一片血花。

  鮮血簌簌掉落在地,尤佳鎮一個激靈,慌忙躲開阿鬼倒下來的屍體。

  撲通——

  在避開阿鬼倒下來的屍體之後,尤佳鎮忽然瞪大眼睛,指著蘇漢澤的身邊。

  「小心!蘇漢澤,留個活口!!」

  剛才被蘇漢澤挾制住的大圈,此時已經拾起被打落在地的長槍,作勢要朝蘇漢澤打來。


  只可惜,蘇漢澤怎麼可能沒有留意到他的動作。

  他無視了尤佳鎮的,抬手就是一槍,正中阿江的腦門。

  前後不到一分鐘,金利來門口便平添三具屍身。

  尤佳鎮皺眉,先查看了一下剛才挾持自己這個大圈仔的情況。

  隨後快步走到蘇漢澤的身邊,仔仔細細對另外兩具屍身做了一番檢查。

  發現三人全部被蘇漢澤一擊斃命,不由得大為惱火。

  她收起自己的點三八手槍,站到蘇漢澤面前。

  指責道:「怎麼搞得?不是讓你留個活口嗎?

  你把人全部打死了,叫我怎麼查他們的底?!」

  啪——

  尤佳鎮話音剛落,蘇漢澤冷不丁一個耳光就甩在了其左側臉頰。

  猝不及防的尤佳鎮直接被這一耳光打懵。

  她捂著被打紅的右臉,難以置信地看向蘇漢澤。

  「蘇漢澤,你敢打我?!」

  「賤人!老子救了你條命,打你一耳光怎麼了!」

  蘇漢澤丟掉手中的長槍,反手又是一耳光甩在了尤佳鎮左側臉上。

  「三八!不是因為你死在我場子門口晦氣,你被人打死我不知道有多開心!」

  如果第一巴掌讓尤佳鎮感到猝不及防,那蘇漢澤打來的第二個巴掌,則是徹底讓她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她尤佳鎮,從小到大,都是扮演著一個優秀,上進的角色。

  不論走到哪裡,都隨處可見對自己的讚美和敬畏之詞。

  從來沒有人捨得,沒有人敢大聲指責自己一句。

  更何況是這種鼓足氣力,左右開弓的大耳光?

  不知道緣何,這兩巴掌,好似打開了尤佳鎮心中的一扇新大門。

  她心裡雖然惱火,但那種火辣辣疼痛之後暗爽的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西九龍警署的審訊室內,東星的白頭翁被拷在審訊椅上,審訊室的冷氣被黃志誠開到最大。

  不出三五分鐘,白頭翁就被凍得直打哆嗦。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端著杯熱咖啡暖著身子的黃志誠,終於還是主動開口了。

  「黃sir,你有什麼要問的趕緊問好不好?

  我年紀大了,身子骨經不起你們折騰。」

  黃志誠並未理會他,而是捧著手中的咖啡,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完。


  最後把咖啡杯放落在桌上,再慢條斯理從兜里摸出一塊手絹,擦了擦嘴。

  而後才開口道:「我當了快二十年的差了,從來沒有在你們這些矮騾子身上,感受到對我一絲一毫的尊重。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做事風格真的出了什麼問題,以至於讓你們這些矮騾子這麼不尊重我!」

  白頭翁咕咚咽了口口水,把身子佝僂起來,不由得叫苦道。

  「黃sir,我真的沒有派槍手去打喪澤啊!

  你是二十年的老警,我在油尖旺這塊地方,也混了快四十多年了。

  你摸著良心講話,我像是那種不聽差館招呼的人嗎?

  找幾個大圈拿著長槍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這種蠢事不是痴咗線,哪個會去做!

  肯定是栽贓嫁禍啊!阿嚏——」

  白頭翁說得激動,一個噴嚏打了出來,頓感頭頂上的冷氣孔寒意更甚。

  當下不由把語氣再度放軟幾分,開口道。

  「黃sir,這麼拙劣的嫁禍,你不會看不出來吧?」

  黃志誠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半晌後一拍桌子,指著白頭翁的鼻子質問道。

  「是不是嫁禍我不知道,喪澤的追殺令是不是你們東星搞出來的?!」

  「這……」

  白頭翁一時間語塞,心中暗道壞事了。

  不管那三個愣頭青槍手是誰找過去的,就憑他兩年前對蘇漢澤懸賞的追殺令,黃志誠硬要把鍋扣在他的腦門上,他橫豎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黃sir,我可從來沒有下過什麼江湖追殺令!」

  白頭翁回答的有些底氣不足,但矢口否認自己對蘇漢澤下達過追殺令,是他現在唯一能夠選擇的做法。

  黃志誠不禁冷笑了一聲。

  「如果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了!

  對了白頭翁,有件事情別怪我沒告訴你。

  今天晚上在金利來門口,有位O記C組的高級督察受到了槍手的挾持。

  這個人是警務處那些長官眼中的紅人,名字叫做尤佳鎮,這個人是出了名的難擺平。

  晚點你律師贖你回去,你自求多福好了。

  被她盯上,不死也擔保你脫層皮!」

  「黃sir,那麼可不可以把冷氣先調小一點?

  大不了喪澤的事情,我不管了,有什麼你去找我們老頂駱駝啊!」


  白頭翁已經開始冷到打哆嗦,他現在要是再搞不清楚黃志誠的意思,那接下來準備迎接警務處怒火的,就是自己了!

  在白頭翁從警署放回來的時候,油麻地一代的早茶店,已經開始升起了裊裊炊煙。

  白頭翁連忙讓接自己回陀地的馬仔下車去給自己買了杯熱奶暖暖身子,隨後連家都顧不上回,直接讓馬仔揸車送自己去洗三溫暖。

  這半個晚上他被黃志誠扣在審訊室內,實在是冷得腦殼發暈。

  哪怕身上披著兩個從馬仔身上扒下來的皮夾克,白頭翁依舊覺得寒意上腦,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桑拿房內,白頭翁簡單的泡了個熱水澡,便迫不及待地裹條浴巾,鑽進了桑拿房。

  馬仔在身後貼心的詢問。

  「本叔,一會要不要安排幾個骨妹來幫你正骨?」

  「正你老母!司徒過來了沒有?」

  白頭翁瞪了馬仔一眼,眼下連呵斥的心情都沒有了。

  「過來了,他從灣仔往這邊趕,應該還有十分鐘就到。

  本叔,一會看到他,我讓他在樓下等你?」

  「不用,看到他讓他馬上到桑拿房來找我!」

  白頭翁撂下這句話,便哐當一聲把桑拿房的門關上。

  一個赤裸著上身的馬仔早已在裡邊等候多時,看到白頭翁進門,當即揚起一瓢冷水,往松木椅下面滾燙的鵝卵石上澆去。

  只聽到嘶拉一聲,整個桑拿房瞬間被氤氳的蒸汽充斥。

  白頭翁坐在松木椅上,享受著滾熱的蒸汽往周身毛孔鑽進去的快感,頓感靈魂都得到了洗髓。

  他從未覺得蒸桑拿是這麼愜意的一件事情。

  十分鐘後,在桑拿房內伺候白頭翁的馬仔,已經被蒸得面紅耳赤。

  悶熱的環境好似要把人蒸熟一般,他感覺再多在裡邊待幾分鐘,自己就要脫水暈倒了。

  再看白頭翁,卻一臉頗為享受的表情,正微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大佬不發話,做細佬的哪敢聲張。

  這個馬仔只在心裡咒罵自家大佬皮糙肉厚,盼他早點過足癮,好讓自己出門透口氣。

  噹噹當——

  桑拿房門口響起一陣敲門聲,馬仔如蒙大赦,連忙起身抹了把眼帘前的汗水。

  對白頭翁出身道:「本叔,我去看看!」

  說著不等白頭翁同意,便飛快跑到門口,一把拉開了桑拿房的門。


  站在外邊的,是已經裹好浴巾的司徒浩南。

  「本叔,司徒哥過來了!」

  「你出去,讓司徒進來陪我聊兩句!」

  「好!」

  終於解脫的馬仔用充滿感激的眼神看了眼司徒浩南,一步走出了桑拿房,向司徒浩南賠笑道。

  「司徒哥,本叔喊你進去。」

  司徒浩南點了點頭,進入桑拿房後,順手把門給帶上。

  「本叔,這溫度是不是有點高了?」

  司徒浩南甩手揮了揮面前的蒸汽,不由得蹙眉。

  桑拿房內的溫度灼到他覺得臉龐生疼,瞬間他便明白了剛才那個細佬,為什麼要迫不及待往外邊跑了。

  「高了?那就降降溫吧!

  司徒,過來說話!」

  白頭翁指了指身邊的空位,示意司徒浩南坐到身邊說話。

  司徒浩南用手試探了下椅子的溫度,連連擺手道。

  「本叔,我還是站著和你說話吧。」

  「也好,司徒,今晚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我想問你,那三個槍手,你覺得是誰找來的?」

  「本叔,肯定不是我找的!

  你也知道,我打拳出身的,最恨出來混的拿著噴子說話!」

  司徒浩南連忙撇清這件事和自己的干係,白頭翁聞言,跟著點了點頭。

  隨後說道:「司徒,東星這麼多兄弟,我最信賴,也最看好的就是你!

  你肯定不會背著我去做這種腦殼發瘟的蠢事,這件事情,擺明了就是有人栽贓嫁禍。

  我很好奇,究竟誰會這麼喪心病狂,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尖沙咀給那群差佬上眼藥水?」

  司徒浩南沉吟了片刻,旋即答道。

  「本叔,會不會是喪澤這個撲街在故意做戲在給差佬看?迫我們投鼠忌器,不敢對他下手?」

  「你這個說法我也有想過,不過我覺得不可能。

  今晚在警署,黃志誠已經透露過消息了,那三個槍手,完全是奔著打死喪澤去的。

  如果不是O記的尤佳鎮恰巧出現在那邊,可能喪澤今晚就撲街了。

  我看不似他在做戲,你不妨再大膽猜測,這裡沒有別人!」

  白頭翁一番話,瞬間打消了司徒浩南的顧慮。

  等白頭翁說完,他馬上答道。


  「本叔,你的意思是,是老頂他們在拉我們下水,讓我們進退兩難?」

  白頭翁沒有出聲,只是抬頭望著司徒浩南,似乎在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司徒浩南抹了抹額前的汗水,低下頭來自說自話道。

  「不可能吧,怎麼說大家都是一個社團做事的。

  再怎麼樣,老頂也不應該做出這種事情來刁難我們?」

  「有什麼不可能的?當年駱駝從他老豆手裡接手龍頭位置的時候,我就表示反對!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在防著我,如果有機會讓他弄死我,我相信他都做得出來啊!」

  「本叔,不至於吧?」

  「什麼不至於?這些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坐到龍頭的位置上,這一點他駱丙潤也是知道的!」

  白頭翁當即暴躁起來,看著不敢答話的司徒浩南,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當下長長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對司徒浩南說道。

  「司徒,你不懂。

  出來做矮騾子呢,一開始只想著出頭做大佬。

  等你在大佬的位置上坐久了,這時候你就又會想去做龍頭!

  你大佬我替東星賣了這麼多年的命,當年駱正武坐在龍頭位置上的時候,他夠犀利,有本事,能讓東星上萬名弟兄個個吃飽飯。

  他做龍頭我沒有什麼好說的。

  但是他駱丙潤憑什麼?憑他投了個好胎,就順理成章在龍頭位置上坐到死?」

  司徒浩南有些為難地答道:「本叔,即便是這樣,我也不相信老頂會用玩這種手段來坑你。

  畢竟丟掉的是我們東星的地盤,他這樣做,能得到什麼好處?」

  「司徒,我今年六十三了!」

  白頭翁伸出三個手指,在司徒浩南面前晃了晃,接著說道。

  「你沒有駱駝懂我,他清楚人到了這個年紀,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我再不站出來爭,這輩子就與龍頭無緣了!

  我敢肯定,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他駱丙潤搞出來的!

  你以為替沙蜢報仇這麼好的機會,他不交給自己的心腹去做而要交給你是什麼好事?

  他心裡憋著壞,我只是沒想到,他動作居然這麼快,馬上就要把我們架在火上烤!」

  「那本叔,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尖沙咀的事情我們不管了!


  丟醜就丟醜,總比被人玩死要好!

  對了,馬上放風出去,就說之前東星對喪澤發出的追殺令,全屬子虛烏有,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東星有什麼事情,該他這個做老頂的出去扛,我們老在前面衝鋒陷陣,像什麼樣子?!」

  白頭翁一拳錘在椅子上,憤憤然對司徒浩南叮囑道。

  看得出來,現在他非常憋屈,對此司徒浩南也不敢有什麼異議。

  只得應允道:「本叔,我馬上辦妥!」

  翌日,蘇漢澤難得起了個大早。

  比起東星那群挨個被差佬帶去警署問話的人不同,蘇漢澤這段時間去警署,就和回家一樣,尤佳鎮也許是知道從蘇漢澤這邊問不出什麼來。

  昨夜在機動部隊趕到現場之後,只是簡單的替他錄了份口供,便放他返回缽蘭街歇息去了。

  對於這種死無對證的事情,蘇漢澤從來不擔心尤佳鎮能查出什麼蛛絲馬跡。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只要東星的駱駝和白頭翁不癲,現在哪怕蘇漢澤把尖沙咀這群睇場的馬仔全部撤出去,也沒有人敢大張旗鼓帶人踩進來。

  忠信義的前車之鑑就擺在眼前,沒有哪個社團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再去給警務處那些鬼佬上眼藥水!

  下樓吃過早茶,蘇漢澤便趕到缽蘭街的時鐘酒店,要了個套房。

  他今番在等一個人的到來,出門考察的吉米仔,在早上七點,已經搭乘航班返回大嶼山機場了。

  如果不出意外,半個小時之後,會趕到缽蘭街來與自己會面。

  「澤哥,這是我從托人從高雄給你打造的足金項鍊,你試試看,喜不喜歡?」

  在吉米仔趕到房間之後,還未來得及寒暄,吉米仔便從自己拿出了一個精緻的禮品盒,遞到了自己的手中。

  蘇漢澤接過禮盒,打開蓋子,發現裡邊躺著一條足有拇指粗細的金鍊。

  金黃質地的項鍊,無不在散發著一種暴發戶的氣息。

  蘇漢澤笑著把盒子蓋上,拍了拍吉米仔的肩膀。

  「有心了,不過我不是官仔森,也不是龍根,沒有占朋友便宜的習慣。

  多少錢,到時候我打給你!」

  「澤哥,這條項鍊你不喜歡嗎?」

  「聽實話嗎?是不喜歡,太俗了!」

  「可是我記得兩年前你在深水涉收數的時候,就告訴過我。

  出來混一定要裝扮的身光頸靚,穿金戴銀有實力,別人才會服你怕你!」


  「此一時彼一時,人都是會變的嘛。

  吉米,你見過哪個有頭有臉的生意人,喜歡栓條狗鏈在自己脖子上?」

  面對蘇漢澤的回答,吉米仔眼中顯然露出一絲釋然。

  他訕笑著摸了摸鼻頭,對蘇漢澤道:「早知道澤哥你不鍾意這款項鍊了,我就托人打尊財神給你了。」

  蘇漢澤拍了拍禮盒。

  「你的心意到了就行,作為回報,我也打算送你一樣禮物。

  來,坐下來講話。」

  邀請吉米仔在沙發上坐下,蘇漢澤遞給他一支香菸,開門見山道。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走私生意嗎?碼頭我已經給你找好了,就在西環的三角碼頭。

  不過計劃有變,最近因為韓琛和忠信義的事情,西環那邊已經成了水警重點盯防的區域了。

  我不打算去找走私線路,再去做走私生意了!」

  吉米仔臉色瞬間大變,但還是耐著性子,等著蘇漢澤繼續把話說下去。

  「你做生意很有頭腦,不該一世只撈偏門。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去大陸投資辦廠的計劃嗎,我找了人,在大陸那邊給你物色了一塊地皮。

  如果可以,你先在大陸那邊興辦一個家電廠,先用這個家電廠,在大陸那邊站穩腳跟再說!」

  「澤哥!你說的是真的?!」

  「真的!」

  「這……你是怎麼辦到的?

  據我所知,大陸那邊對引資審核的手續非常繁瑣。

  像我們這種有社團背景的,除了去觀光旅遊,連去大陸賣份干炒牛河的資格都沒有!」

  「事在人為,我有社團背景,你現在不是沒有嘛。

  而且你怎麼知道社團背景,就一定會是你在大陸投資發展的絆腳石?」

  蘇漢澤不打算和吉米仔說太多,話鋒一轉,直點主題道。

  「鵬城和港島,就隔著一道小小的海峽。

  很多人對那邊的政策不信任,不放心,但我可以拍板,不出幾年,你會看到一個遍地是金的大陸!

  吉米仔,這次你去大陸辦廠,只是一個幌子。

  我就是要你在那邊站穩腳跟,搶在不少人還在觀望之前,把我們能吃到的資源全部吃下來!」

  「澤哥,怎麼站穩腳跟?」

  「很簡單。這次我讓你去大陸,除了投資辦廠之外,還有一份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做!


  大陸在南方設了不少特區,這些特區作為一張展示給世界的名片,自然是很注重裝點門面的。

  我要你以港人的身份,先在大陸開辦一家報社。

  這家報社旨在向外邊宣傳這些年大陸正面的變化。」

  「澤哥,你的意思是,我們自覺替大陸做輿論這方面的宣傳?這樣能落著什麼好嗎?」

  「落不落得了好不重要,這家報社我本來就沒打算開多長時間。

  吉米,你相信我,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家報社帶給你的回報,是你想都不敢去想的!

  忘了告訴你了,前天號碼幫和新記的人在流浮山搶沙,一場火併有砍死了十幾個人。

  而我,昨天剛剛委託許歡,在南丫島那邊入手了一個沙場!」

  吉米仔的目光瞬間火熱起來。

  如果此前,他對蘇漢澤還是抱有一份將信將疑的態度,那麼隨著蘇漢澤這番話出口,他心中的顧慮已經完全被打消了。

  蘇漢澤的思路與自己如出一轍,只是苦於自己手中本錢不夠,又一直有著社團背景。

  在大陸局勢並不開明的情況下,他只能隔海望著蓬勃發展的大陸為之興嘆。

  但是吉米仔也不由得沉思起來。

  他知道做個簡單的代加工,或者換皮的家電廠絕不會是什麼長久之計。

  這屬於賠本賺吆喝的買賣,沒點魄力,是做不出這樣的決定的。

  後續大陸那邊的局勢明朗還好說,一旦出了什麼意外,那就是把錢丟出去打水漂,很有可能賠的血本無歸。

  就算他吉米仔經營得力,在搞定技術問題之前,回本周期也會拉得很長很長。

  蘇漢澤有這個耐心嗎?

  吉米仔不知道的是,他考慮到的問題,蘇漢澤自然是有考慮到位的。

  眼下拿錢讓吉米仔去投資辦廠,只是一個幌子。

  短期內杜絕大陸的沙源入港,壟斷港島的機制沙,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誰說搵正行,就一定要用規規矩矩的手段了?

  自從《中英聯合聲明》落地之後,港島的前景明了。

  鬼佬要在港人面前留下好印象,地產商吃了定心丸,在想方設法的榨空港人的荷包。

  現在港島不少市政工程,包括地產公司的期房,都在如火如荼的建設。

  只要能保證港島三個月沒有沙源進入,憑藉這些機制沙,他就能一票賺到盆滿缽滿!

  和一個醉心於商場的人去談怎麼做生意,實在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蘇漢澤和吉米仔二人在房間內侃侃而談一個小時,蘇漢澤除了前幾分鐘多說了幾句,後面的時間幾乎完全是吉米仔的個人秀。

  吉米仔口若懸河,期間不忘給蘇漢澤原定的計劃,進行事無巨細的補全。

  大有隻要蘇漢澤點頭,他現在就打算去辦理證件,前往大陸大展一番拳腳。

  當然,作為回報,蘇漢澤把大陸談下來的那塊地皮,無償贈送給了吉米仔。

  並負責這次計劃的全部墊資。

  該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之後,蘇漢澤接到一通電話,是十三妹打給他的。

  大意是昨晚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蘇漢澤一個晚上也沒去和她打聲招呼。

  現在十三妹有些惱火,讓他抓緊時間,趕緊過去找自己一趟。

  就在蘇漢澤準備動身離開的時候,剛才還一臉亢奮狀的吉米仔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起身拉住了蘇漢澤。

  「澤哥,有些事情,我有必要給你交代一下。」

  「什麼事情?」

  「森哥死了,龍根叔把這筆帳算在了我的頭上。

  昨天在高雄的時候,我就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他話鄧伯要見我!」

  「鄧威要見你?」

  「沒錯,時間約好了,就在今天下午三點,在灣仔吹雞的茶樓裡頭碰面。」

  蘇漢澤沉默了片刻,旋即問道:「是講數,還是和聯勝要動家法?」

  「是講數啦!澤哥,和聯勝九區堂口,五萬會員,沒有一個不聽鄧伯招呼的。

  我得罪不起他的,就怕他替龍根出頭,提出讓我回和聯勝,到時候只怕我沒辦法拒絕……」

  對於和聯勝的太上皇鄧威要見吉米仔事,蘇漢澤還是港島稍顯詫異的。

  之前吉米仔在深水涉雖然混的犀利,但總歸還是一個沒出頭的後生晚輩,入不了鄧威的法眼的。

  眼下鄧威忽然親自出面擺台子,拉吉米仔過去講數,斷不可能是為了讓吉米仔回和聯勝這麼簡單。

  他鄧威當年執掌龍頭棍,四大探長都親自來油麻地送賀禮拜賀,面子沒有這麼廉價!

  未了,蘇漢澤拍拍吉米仔的肩膀。

  開口道:「既然是肥鄧是擺台子講數的,那你過去見他一面也沒什麼不妥。

  我也在和聯勝待過,肥鄧這人最喜歡講七七八八的規矩。

  你放心好了,不管怎麼樣,你一口咬死,是官仔森親自趕你出和聯勝就好。

  如果有什麼問題,你可以讓肥鄧或者龍根來找我聊!」

  吉米仔搖搖頭:「澤哥,我倒不是擔心這個。

  畢竟鄧伯親自出面了,我怕他借題發揮,把火燒到你這邊來!」

  「沒什麼好擔心的!」

  蘇漢澤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笑容,答道。

  「吉米,龍山收龍,虎山收虎!

  不管是誰要來找我麻煩,我一併接著就是!」

  灣仔,恆發茶樓。

  老態龍鐘的鄧威挺著個大腹便便的肚子,正坐在一間昏暗的茶室里。

  茶室內,靠牆角漆皮剝落的棗紅色擺桌上,一款老式留聲機正轉動著一張唱片。

  【心上的人兒,有笑的臉龐,

  他曾在深秋,給我春光~

  心上的人兒,有多少寶藏,

  他能在黑夜,給我太陽……】

  古香古色的留聲機,古老的唱片,播放的還是港島『重光』之前,火遍大江南北的女星周旋的《永遠的微笑》。

  肥鄧是個念舊的人,也許他只是借這首歌,在緬懷當年那個紅的發紫的自己。

  正如這首《永遠的微笑》看起來與當下流行的風格格格不入,但又有誰知悉當年這首歌,在整個華語圈內名聲大噪?

  「威哥,要不要再添茶?」

  陪在肥鄧身邊的龍根眼見鄧威面前的茶碗空了,當下起身向其詢問道。

  肥鄧只是顫顫巍巍擺了擺手,接著以一副閉目養神的姿態,把眼睛微閉起來。

  「龍根,我早說過退就要退的大大方方。

  你一把年紀了,終日還要在深水涉和一群做小的玩,他們想要什麼你猜得透嗎?」

  「威哥,現在不是我在找做小的麻煩。

  官仔森在九龍城失蹤啦!

  那邊到處都在傳,是九龍城的細眼把官仔森拖去餵了狗!

  冚家鏟,誰都知道細眼和喪澤沾親帶故,吉米仔又投奔了喪澤,明眼人都知道這事和他脫不了干係!」

  「所以這次你讓我出面,是準備搵吉米仔回來,替官仔森陪葬了?」

  「他無緣無故累我和大埔黑吃了官司,又勾結外人害死了官仔森。

  威哥,這種人不殺,你叫我手底下這些做小輩的怎麼看我?

  以後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阿公?!」

  呼——

  肥鄧深吸了口氣,隨後伸手鬆了松襯衣下面的皮帶。

  開口道:「龍根,我年紀大了,沒精力去聽你們這些雞毛鴨血的事情。

  不過既然今天我喊吉米仔過來飲茶,一會該怎麼做,就由不得你做主了!

  我們和聯勝的話事人兩年一選,吹雞馬上就要交棍了。

  下屆話事人,在荃灣的大D和佐敦的阿樂兩個人裡面選。」

  龍根不由得愣住了,他不知道兩人聊吉米仔的事情聊得好好的,為什麼肥鄧忽然把話題轉移到和聯勝選舉的事情上去了。

  不過看肥鄧一口氣沒把話說完,自己也不好多問。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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