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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論戰敗,人生勝

  第182章 論戰敗,人生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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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階上,少年一邊行走,一邊觀察台下諸子的反應。

  鄧陵學說要殺公孫龍時,聲音不大不小。

  外圍圈的稷下學子不一定能聽到,內圈的諸子一定能聽到。

  諸子沒有反應。

  他們靜靜地坐著,微微抬頭,向少年行注目禮。

  少年有些疑惑。

  [諸子為何沒有反應?難道在稷下學宮殺人是一件很尋常的事嗎?]

  他還沒想清楚問題的答案,就已經走到了高台上,站在了公孫龍的面前。

  [不想了,現在最緊要的是公孫龍。]

  少年快走兩步,正坐在草蓆之上,於閉目養神的公孫龍只隔了一張桌案。

  如此近距離觀察,他依舊無法看出公孫龍樣貌有甚奇異之處。

  不美不醜,普通尋常。

  但在台上看和台下看也不是一點區別沒有。

  台上看的公孫龍,太老了。

  高台上,風偏大。

  風從公孫龍的背後,吹到嬴成蟜的臉上,嬴成蟜嗅到了有些臭的異味。

  少年清楚,這是公孫龍身上的老人味。

  他在大父、藺相如、廉頗等人身上都聞到過。

  「鄒衍沒有騙我。」面前的老人睜開雙目,眼神清明如清澈湖泊:「你終於來了。」

  「小子拜見公孫龍子。」少年拱手行禮,面帶微笑,心中腹誹。

  [陰陽學說還是有點東西的。]

  他要來稷下學宮,沒和鄒衍說過。

  公子成蟜的手還沒有放下去,公孫龍零幀起手:

  「你為何要殺平原君呢?」

  語速極快,氣氛霎時一緊。

  少年把手慢慢落了下去,沒有立刻回應,沒有進入公孫龍的節奏。

  這個動作讓公孫龍眼神一凝。

  便是諸子,也不是都知道論戰節奏的重要性。

  「小子沒有殺平原君。」嬴成蟜不疾不徐,心平氣和地說道:「平原君是心疾發作而猝然離世。」

  少年言語道出,清脆而又穿透力的少年音卻讓全場氣氛為之一緩,台下眾人剛因公孫龍一語而緊的心慢慢放鬆。

  若說之前是湍急水流,此刻便是細水緩淌。


  公孫龍頷首,點頭頗慢,主動進入了嬴成蟜的談話節奏。

  他放慢語速,道:

  「趙孝成王七年,秦軍圍困邯鄲。

  「趙孝成王九年,為求外援,平原君帶領門客赴楚。

  「此次出行,平原君麾下門客毛遂大展風采,使楚答應出兵相救,實現了楚趙合縱。

  「平原君又連續多次派使者,求救於魏,使信陵君揮師來援。

  「邯鄲受秦軍圍攻將破之時,平原君盡散家財,犒賞士卒,招募到敢死之士三千人。

  「由其門客李同率領衝擊秦軍,迫使秦軍後退30里,解除邯鄲之圍。

  「事後,平原君拒絕犒賞,不貪名利。

  「荀子評價平原君,說其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於尊君安國。

  「你以為然否?」

  少年似乎思索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

  「然也。」

  公孫龍語速稍稍快了一點點,道:

  「平原君贊毛遂,說其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

  「你認為,毛遂是一位義士嗎?

  「他的為人、作為,稱不稱的上君子呢?」

  「實為義士,可稱君子。」少年這次應答很乾脆,似乎沒有思索。

  「平原君可為君子乎?」公孫龍的語速比之前又快了一些。

  他先入少年節奏,降低少年警戒之心。

  之後三兩句話,於潛移默化間一步步帶少年進入自己的談話節奏。

  「平原君當然是君子。」少年回復得很快。

  公孫龍心下微緊,神色卻反而放鬆了一些,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

  他身子微微向後,再一次刻意放慢語速,問道:

  「公子曾代秦使趙,然否?」

  公子成蟜幾乎在公孫龍話音方落,便立刻答道:

  「然也。」

  「公子在趙國朝堂上以七歲之身,顯驚世之能,舌辯群臣,然否?」公孫龍語速微快。

  「然也。」少年臉上露出笑容,似乎為人讚譽而歡喜。

  「我聽說就連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的毛遂也沒有辯過公子,然否?」公孫龍語速中快。

  「然也。」少年臉上笑容越發濃郁。

  公孫龍神情越發安逸了:


  「毛遂因為辯不過公子而自刎,平原君在和公子論辯過後而死亡,然否?」語速極快!

  台下孔斌神色難看,想要站起來高聲提醒,提醒公子成蟜這句再答「然也」就輸了。

  「然也。」公子成蟜的語速也是極快。

  比孔斌的動作還要快。

  其話音傳到廣場每一個角落時,台下孔斌還安穩地坐在草蓆上。

  孔斌面沉似水,心情極為沉重。

  這一答,就輸了。

  他們已經極為重視公孫龍了。

  其兄孔穿為了讓公子成蟜見真正的公孫龍,甚至不惜消耗自身和孔家的聲名。

  但,公孫龍就是公孫龍,論辯無雙四個字不是空穴來風。

  公孫龍與孔穿和公子成蟜的兩次論戰,完全是兩種風格,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孔斌看向身旁兄長:

  「阿兄若是不上去,公子成蟜或有一成勝算。」

  這次論戰,公子成蟜根本就沒有發揮孔斌印象中的真正水平,全程都是在被牽著鼻子走。

  孔斌認為,就是因為公子成蟜對與其兄孔穿論戰的公孫龍印象太深刻,才會導致面對另一種風格的公孫龍大失利。

  「阿兄還笑得出來?」孔斌略有惱意。

  他的視線里,兄長笑容恬淡,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公子成蟜已經輸了。

  孔斌不理解。

  他的兄長聲名落,他的家族聲望降,寄予厚望的公子成蟜也失了君子之名。

  而和他同進同退的兄長,怎麼還能笑得出來啊?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孔穿呵呵笑道:「我上不上去,面對公孫龍子,公子成蟜都沒有勝算,天下無人能論過公孫龍子也。」

  「詭辯之士!何足道哉!不配稱子!」兄長稱公孫龍為公孫龍子,讓孔斌很有情緒。

  「不盡然。」孔穿搖頭:「什麼叫詭辯?不符合認知,常識,卻又無法反駁的論辯嗎?若以為公孫龍子說的不對,便當鞭辟入裡地駁斥,而不是不分情理地不認同。既然你論不過,那就說明公孫龍子的話就是有道理的。」

  與孔穿交好的鄧陵學一臉安然,認同頷首。

  轉頭,隔著孔穿對孔斌說道:

  「君與我不睦,我與爾兄相交莫逆。

  「孔斌子和孔穿子之間,差著道義。」

  孔斌扭過頭,不理會鄧陵學。


  家訓不許他說污言穢語,否則他定然要罵一句——道義個鳥!

  胡扯什麼?什麼事都能賴道義?

  儒學、墨學,本就是相互對立。

  《墨子》這本書里有一個獨立篇章叫做《非儒》,主要內容就是對儒學的批判。

  如此作為,身為儒學根本傳承的孔家人和墨者有什麼可交的?

  孔家之中,有名望的人,只有孔穿一個和墨學中人交好。

  三子小劇場,諸子大舞台。

  一聽到公子成蟜的「然也」,諸子多是失望、感嘆。

  失望於公子成蟜敗得太輕易,他們可著實對公子成蟜給予了些希望。

  不指望勝,起碼要論個精彩吧?

  感嘆於公孫龍不愧是公孫龍,只用三兩句話就讓名聲大噪的公子成蟜失了分寸,火速落敗。

  不多時,諸子互相看看,與熟識交好者相視一笑,滿是釋然。

  莊子、鄒子、孔穿子……那麼多的子都敗在公孫龍手下。

  一個按照秦歷剛剛過八歲的孩童,有如此表現,並不該意外才是。

  高台下,諸子眼中,這場論戰勝負已分。

  高台上,論戰也已到了尾聲。

  公孫龍圖窮匕見,沉聲道:

  「毛遂、平原君不是你所殺,卻是因為你死的。

  「因為一個人而害死了兩位君子,這樣的人怎麼還能稱得上是君子呢?」

  公子成蟜遲疑半晌,認真思考,然後頹然承認:

  「是的,我不是君子。」少年聲音中都透露著一抹頹喪之意。

  「你並不是君子,卻一直以君子自謗,在列國中以君子身份行事,這是欺騙!」公孫龍聲音很堅定,很有感染力。

  「是的……這是欺騙。」少年重複著,尖銳聲音中透著茫然。

  公孫龍長出一口氣,一切都了結了。

  他打破了公子成蟜的金身,戳破了公子成蟜君子的偽裝,已是報了平原君之恩情。

  老人身子矮下來,堆在一起,像是一截枯木。

  他的雙目渾濁下來,聲音也沒有那麼有力,說出來的話都帶著顫音:

  「你明明不是君子,且又欺騙了天下。

  「我實在不能理解,你為什麼還敢來到稷下學宮面見我呢?」

  少年沉默片刻,道:

  「我無法反駁公的言論,但我並不認同。


  「在我的內心中,我一直在以君子的行為要求自己,也沒有想過欺騙天下。

  「稷下學宮是天下學子聖地,能面見諸子,與諸子相論,這是小子所願也。」

  公孫龍心神俱震。

  孔穿下去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明白了,他全都明白了。

  只怪他一心想要在論戰中獲勝,忽略了場中……

  台下。

  孔斌身子一震,喃喃自語:

  「勝是勝,敗也是勝……」

  孔穿笑容依舊恬淡,這才是唯一制勝之法。

  他上台並不是要逼出真正的公孫龍給公子成蟜看,而是要展現一個詭辯無雙的公孫龍給諸子看!

  公子成蟜要拉攏的是諸子,而不是一個公孫龍。

  一個說白馬非馬,雞有三足,人有三耳的公孫龍。

  說公子成蟜非君子,欺天下,可信嗎?

  諸子言笑晏晏,搖頭的搖頭,不信公孫龍之言語。

  頷首的頷首,對少年好感度略微增加那麼一小塊。

  誰不喜歡聽奉承的話呢?

  若是這奉承話是名滿天下的少年君子說出來的,那就更好聽了。

  他們承認公孫龍的話語的確犀利,讓一個年少成名的孩童得意忘形,理屈詞窮。

  詭辯之術,莫有過於公孫龍也!

  稷下學子們互相討論,撇嘴言笑,覺得這位少年君子沒有傳聞中的那麼智慧。

  高台上,公孫龍嘴角稍微牽扯,動了又動。

  他仰起頭,蒼然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失意。

  這場論戰,是他勝了。

  但公子成蟜的君子之名只是在他公孫龍一人這裡失去了。

  而在諸子,在天下,依舊閃耀。

  老人笑的流出眼淚,蒼老之音響徹全場:

  「治學,無人信。

  「理政,用者寥。

  「隨君,無挽留。

  「人間這一生走到盡頭,真是荒涼。」

  嬴成蟜稍稍向後坐了一點,防止老人暴起發難。

  雖然看上去老人性命將近,聽老人自述也是將死,但臨死之人最好拉墊背的!

  公孫龍情緒大起大落,沒有注意到少年小動作。

  他舉目四望。


  台下人群黑壓壓,台上空中白茫茫。

  他從趙國離開,從平原君身邊離開,就來到了稷下學宮。

  其他諸子門下至少百來人。

  唯獨他,算上從趙國一路追隨他的門人,他的門下將將數十人。

  他論戰從來沒有敗過。

  他以一己之力重振辯者聲名,讓列國諸侯不得不見「辯者」二字。

  他能辯過所有人的口,卻不能服幾多人的心。

  孔穿至趙,沒有論過他。

  第二日,平原君卻來跟他說:

  「你不要再和孔穿子論了。

  「孔穿子的道理勝過了言辭,你的言辭勝過了道理。

  「言辭勝過道理的,論戰能勝,最終卻一定會落敗。」

  他因為這一句話傷了心,出走,平原君沒有挽留。

  他臨終依舊盡門客之職責,堅決為平原君報仇,最終卻是平原君一語成讖。

  這場他生命中主動選擇的最後論戰,和平原君說的一樣。

  論戰勝,人生敗。

  他望著如同朝陽初生的少年,不再追求什麼節奏,用老人一貫的平和語氣,平緩語速說道:

  「老夫本來想說,你在下面時,不該攔下鄧陵學。

  「讓鄧陵學殺死我,才是你唯一能保下君子之名的機會。

  「呵……原來如此,你原來就沒有打算勝過我。

  「孔穿之能,我算是見識到了,這是儒術嗎?

  「我能說過他,沒人信我。

  「他說不過我,誰都信他。

  「你下去吧。

  「我沒有力量殺你,不想臨死之前看見你。」

  少年知道,諸子剛才為何沒有攔鄧陵學了。

  公孫龍迴光返照,不殺也會死。

  「小子還不想走。」公子成蟜拱起雙手:「小子想請教公孫龍子,白馬非馬論!」

  台上,台下。

  都是一寂。

  繼而。

  嘈雜聲轟鳴而起,直衝雲霄。

  我知道兄弟們很急,但請兄弟們先別急。

  下一章,我會告訴兄弟們這幾章到底在講什麼。

  單純的勝負從來就不是我考慮的問題,裝逼打臉的劇情沒多大鳥意思。


  我之前說過,這一卷是領兄弟們見諸子。

  公孫龍的形象是還原歷史,而不是臆想。

  我會為了劇情精彩而略作調整,但只會調整極小一點點,整體還是以史為骨。

  我看了兄弟們的評論,我想說,真實的諸子和我筆下的諸子,都會比兄弟們想像的要厲害。

  逼格這倆字就別跟諸子這提了,提逼格這倆字就很掉逼格。

  人家確實牛逼,只要照實敘述就行,不需要另外去渲染。

  有個兄弟建議不如讓公孫龍說稷下學宮諸子只治學不理政,如雞有三足,人有三耳,解釋誇誇其談之輩也,省的現在公孫龍像個小丑。

  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本書不能這麼寫,這種寫法適合完全架空。

  這個寫法屬於完全顛覆了歷史。

  諸子百家,唯有名家對於政事涉及最少,其他所有的都是理政大於治學。

  後世總結的儒法墨道,所有的學說的出發點幾乎都是為了治國,而不是為了教化。

  然後公孫龍也不小丑,我們是踩在巨人的肩膀上,公孫龍就是那個巨人。

  不逼逼了,明見。

  如果到時兄弟們還是認為這幾章有問題,那就是我的問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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