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江南春早

  第13章 江南春早

  蘇轍臨行前一夜,蘇軾與蘇轍又再次找到蘇允,問起來跟隨蘇轍去就任的問題。

  蘇允極為堅定的道:「二位叔父別操心了,侄兒已經做好了決定,我就跟著九十二叔。」

  蘇軾沉默了一會道:「你要是跟著我,可能一輩子都得在那個窮鄉僻壤了。」

  蘇允咧嘴一笑道:「黃州城外有滿山的竹林和那繞城奔流的長江,山筍香甜,江魚鮮美。

  雨後上山挖筍,閒時去江畔釣魚,月夜之時,可去赤壁泛舟,這樣的生活,難道不比在官場上蠅營狗苟強嗎?」

  蘇允這番話,竟是讓蘇軾都有些期待起來黃州的生活了,一下子都覺得前程似乎也不那麼渺茫了。

  蘇軾笑著與蘇轍道:「被蘇允這麼一說,我倒是覺得這被貶謫也不是什麼壞事了,感覺,還真是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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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轍見到兄長似乎心情好了起來,心裡也是開心,笑道:「好,你現在不願意做這個決定,以後等你在黃州生活膩煩了,想要做些事情了,一樣可以來找我。」

  蘇允聞言與蘇轍拱手相謝,道:「謝謝叔父。」

  蘇轍帶著家人走了,蘇軾雙眼含淚依依惜別。

  不過他們也得啟程了,在這裡已經耽誤了許多天,若再住下去,就真的要耽誤行程了。

  這兩天祝阿大以及田阿三已經是有些坐立不安了,想要催又不敢,但就這麼耽擱著,又怕誤了差事。

  蘇允眉眼通透,哪裡不知道他們的想法,但蘇轍沒有走,又如何能夠催蘇軾啟程。

  蘇轍走後第二天,蘇軾一行也啟程了。

  他們告別文家繼續趕路。

  正月的北國依舊寒風凜冽,行到蔡州又遇上一場大雪,天寒地凍,雪深路滑,沿途的艱辛難以盡敘。

  從新息渡過淮水,便進入了湖北境內。

  當時霧雨茫茫,獐鼠哀號,蘇軾佇立岸邊,看著他所熟悉的中原漸漸隱沒在夜色之中,心頭不禁湧起一陣萬里投荒的悲哀。

  此時蘇允站在他的身旁卻是一臉的振奮道:「叔父,過了江,我們離黃州就不遠了。

  我聽說江南春早,春風嶺上漫山遍野的梅花已經盛開,在初春的寒風中搖曳,半數飄落清溪,冉冉流去,那種意境,極為迷人!」

  蘇軾詫異地看了一下蘇允,似乎……自己這侄兒,他真的是很享受著這旅途啊,而且,他好像真的很想去黃州啊!

  黃州,真有那麼好?


  一行人渡江後繼續趕路,在關山的春風嶺上,蘇允果然見到了漫山遍野的梅花,雖然春寒料峭,但蘇允卻是喜不自勝。

  說句實在話,前世的蘇允就是一個純粹的南方人,而且是很南的南人,這種漫山遍野的梅花,哪裡有機會見過?

  那邊蘇軾見此情景詩興大發,只是稍微思索,便隨口吟誦道:

  「春來幽谷水潺潺,的皪梅花草棘間。

  一夜東風吹石裂,半隨飛雪度關山。

  何人把酒慰深幽,開自無聊落更愁。

  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辭相送到黃州。」

  蘇允一聽笑道:「叔父,如此美景,你這心境卻是不行,人生就是我來過,見過,其餘的都是等閒事爾,何必自卑自憐。」

  蘇軾聞言笑罵道:「我被貶官流放,還不容我自卑自憐一會,你倒是灑脫,不如做首給叔父鑑賞鑑賞?」

  蘇邁聞言笑道:「爹,你就別為難允弟了,允弟就不愛讀書,四書五經都讀得亂七八糟的,能做得了詩麼?」

  這一路上走來,三人早就十分熟悉,平日裡也會一起說笑,也算是打發旅途上的苦悶。

  蘇允聞言一笑道:「還真別說,我這裡倒是想起了一首,立意上可能略勝半籌哦。」

  蘇軾父子盡皆笑了起來。

  蘇允見二人不信,亦是有意作怪,雙手叉腰,對著幽谷大聲吟誦道:「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嗯?」

  蘇軾父子二人聽到了這闕詞,頓時都有些愣住了。

  蘇軾咂摸了一下詞中之意,與自己所作的詩比了比,大讚道:「蘇允說他的詩立意更高,果然如此!

  我的詩中中的梅花孤傲清高遺世獨立,而蘇允詞中的梅花卻是堅強、無畏、風流,且無私奉獻精神和謙遜自處。

  這種精神境界和高風亮節的確是高於我的梅花詩!」

  蘇軾用十分讚賞的目光看著蘇允道:「允兒,沒想到你的內心竟是這般堅強與無私。

  怪不得你視錢財如糞土,視恩義重於千斤,你這詞雖然用詞十分簡單,但立意上,卻是高得不能再高了,真好,真好!!」

  蘇軾夸個不停。

  蘇允笑而不語,教員所作的詞嘛,立意能不高麼?

  蘇邁的下巴已經被驚得要掉下來了,他之前知道蘇允不愛讀書,以為蘇允就是個混子呢,沒想到現在這混子竟然做出一首連他父親這樣的人都讚嘆不已的詞?


  媽呀,這混子不僅交際能力強,做事能力強,現在連作詩都比自己強,那以後我這還有地位嗎?

  蘇允看到蘇邁的神情,肚子裡都要笑痛,這父子兩個都是妙人,蘇軾是個妙人自不必多說,蘇邁這人亦是有趣,平時是十分詼諧的。

  經歷了此事之後,之後蘇軾卻是與蘇允經常談起詩詞來,蘇允原本是想著硬著頭皮聽聽,但沒想到這一聽卻是入了神。

  蘇允原本覺得詩詞太難了,什麼平仄、什麼格律、什麼立意、什麼用典等等,實在是又麻煩又難懂。

  但這些東西在蘇軾口中講來,卻是如同尋常一般,就像是做飯要下鹽,做肉要事先醃製,炒菜最好用高溫一般簡單。

  他們度過關山,走過麻城,在轉入岐亭以北約二十里處的時候,蘇允已經是滿滿的一肚子詩詞知識了。

  蘇允覺得現在的自己很強,強得可以隨口便來一首打油詩。

  這樣的知識他還是願意學的,他還想著以後跟著蘇軾去跟那些文人騷客去到處遊玩呢,要是什麼都不懂,那玩著也沒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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