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絕地求生
第80章 絕地求生
「則成,好了嗎?」
一進病房,吳敬中背著手威嚴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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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是懂表情管理的。
高興時,當兒子。
辦正事時,當狗驅。
余則成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穿鞋立正:「好的差不多了,站長。」
「好了,就去把正事辦了。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
「處理乾淨點。
「記得,正規程序要走高調些,省的讓人非議。」
吳敬中正然指示。
「是。」余則成領命。
「小李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智有,你辛苦點,跟著跑一趟。」吳敬中轉頭看向洪智有。
「好的。」
洪智有沉聲道。
待往外走時,他快走幾步低語:
「站長,我可以不去嗎?
「昨兒我去了趟隆福寺,剛求了財運,殺人這種事有小李和余主任足夠了。
「那玩意沖煞、破財。」
吳敬中眉頭一沉:「你還信這個?」
「信。
「我媽就信佛,打小習慣了。
「我怕衝著了,影響日後辦事。」洪智有舔著臉笑道。
原身母親確實信佛。
這個理由不會有紕漏。
「哎。
「你運即我運。
「行吧,伱回去吃齋念佛,殺人見血這種事就免了。」
吳敬中背著手笑嘆一聲准了。
他現在只有兩條原則。
一是:屬下不能是紅票。
二:天王老子也別影響他發財。
一有時可以將就二。
吃齋念佛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余則成暗鬆了一口氣。
他和洪智有要都去處決秋掌柜。
萬一戴老闆電話到了。
誰來「刀下留人」?
雖然明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終歸是有些許希望。
為了秋掌柜,必須搏一把。
下樓送走站長。
「老余,我回去歇了,明兒見。」
洪智有揮了揮手,自顧開車走了。
「走吧。」
余則成招呼李平。
兩人直奔水屯監獄。
……
八號監。
老徐與幾個獄卒正輪番毆打秋掌柜。
廖三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若無其事的修剪指甲。
他沒有看。
看了,心裡只會更痛。
軍統無孔不入。
監獄系統又是關押紅票的要地。
他一直知道老徐是吳敬中安插在監獄的線人。
毆打犯人,敲詐錢財歷來是慣例。
廖三民不能隨意阻攔。
那樣會引起老徐的懷疑。
這本身就是吳敬中釣魚的一個重要環節,自己再擔心秋季,也不能往坑裡跳。
秋掌柜危險。
余則成自身難保。
軍調、內戰在即,他是一號線在津海為數不多的棋子了,絕對要沉住氣,為組織保留火種。
「說,你把錢都藏哪了?」
老徐抬起秋掌柜的下巴,凶神惡煞的叫吼。
「我,我已經說了。」秋掌柜虛弱道。
津海站馬奎一通打。
這裡又是數日的折磨。
原本略顯肥胖的秋掌柜消瘦了,連嬰兒肥的臉頰也凹陷了進去。
這位鋼鐵鬥士已然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放你娘的狗屁。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給雍建秋,杜建時,津海有頭有臉的,誰沒找你看過病。
「就那幾個子,蒙誰呢,打發叫花子都磕磣。
「快說,金條、美元都藏哪了!」
老徐說話間,拿起棍子照著秋掌柜胸口猛砸。
噗!
秋掌柜口噴鮮血,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夠了,老徐。
「再打人就沒了,吳站長有交代,這個人得留著。」
廖三民拍了拍衣服上的指甲屑,起身吩咐。
「三哥,這老東西不張嘴,咱撈不著油水啊。」老徐不甘心道。
「差不多得了。
「去,給他弄點吃的。」廖三民隨意擺了擺手,吩咐手下。
「死不了吧。」
他挑起秋掌柜的下巴,冷聲問道。
「呸!」
秋掌柜一口血沫子吐在了他臉上。
「我,我要去警局告你們。
「警局告……」
秋掌柜盯著他,用盡氣力說出暗語。
津海只有老鷂子黃忠能聯繫北平的暗線。
他怕自己死了。
廖三民和余則成有重要情報送不出去。
「下地獄告閻王爺去吧。」
廖三民也轉達了無力營救的事實。
雍建秋為了救人,花了巨資依然沒轍。
即便是組織能人再多,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想出招來。
秋掌柜,保不住了。
「三哥,余主任來了。」這時候一個獄卒進來匯報。
廖三民到門口迎了余則成:
「余主任有事嗎?」
「站長有令,秋季無罪,予以釋放。」余則成遞上吳敬中簽署的文件。
「釋放?
「那你豈不吃了大虧。
「再晚上兩天,我的人就能幫你報仇了。」
廖三民接過文件,簽字交接。
「還好你沒整死他,要不我還得欠你人情。」
余則成笑了笑,打了個手勢。
李平進去提人。
一會兒渾身是血的秋掌柜被拖了出來。
「走!
「送你回家。」
余則成眼神陰森的盯著秋季。
李平等人押著他上了車。
「廖長官,再見。」
余則成握手時,用指甲重重在他手心勾了一下。
廖三民瞬間明白。
余則成是奉命送秋掌柜「上路」。
原本的一絲喜悅瞬間被悲傷逆流。
他轉身往裡走去。
就像送走了一隻阿貓阿狗。
老徐就在身邊,這時候多看一眼秋季都會被懷疑。
「廖長官,要訂夜宵嗎?」老徐跟在身後喊道。
「訂。
「來分毛血旺吧,好久沒吃了。」
廖三民擺了擺手,往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呵呵。
「還能吃進帶血的,不愧是冷麵郎君啊。」
老徐悄然嗤聲,招呼小弟去辦了。
……
汽車往團泊窪方向駛去。
那裡偏僻。
是殺人埋屍的好地方。
李平開車。
秋掌柜由兩個警衛押坐在後排。
「哎喲,不行。
「我肚子疼的厲害,肯定是站長太太送的豬蹄湯油大了。
「李平,停車,我去方便下。」
剛上路不久,余則成放了個悶屁,在臭氣熏天中皺巴眉頭喊了起來。
「余主任,時間不早了,你麻利點。」
李平把車窗搖到底,一邊扇鼻子一邊道。
他師從劉雄。
別的沒學會,就學會了公事公辦。
說話語氣比馬奎還生硬。
不過也確實有狂的資本,誰讓保衛科是站長的「錦衣衛」呢。
余則成下車,往路邊一蹲咬著紙開大。
他特意吃了瀉藥。
就算沒有梅姐的豬腳湯,他也會讓丁德峰訂份雞湯啥的「補身」。
要的就是口實。
老天保佑。
戴老闆的鼻炎好轉,趕緊給站長打電話拉老秋一把吧。
他捂著鼻子,心中默默祈禱。
「余主任,好了沒有。」李平不耐煩催道。
「好了,好了!」
余則成蹲的腿有點麻。
起身回到車上。
車開了不到十分鐘,余則成又喊了起來:
「不行,我肚子還是疼,得再蹲蹲。」
李平無語停車。
站在路旁點了根煙,就盯著他。
「李平,要不你去處決他得了。
「你放心,字我簽。
「我這肚子不爭氣,省的誤了站長的大事。」余則成歉然道。
「沒事,我再等等。」李平挪了挪,站到了上風口。
開啥玩笑。
劉主任再三交代,一定要讓余則成開槍。
槍殺自己的同志。
即便余則成真是紅票,他日後也很難再獲得內部信任,甚至會被當成叛徒處置。
這是站長拿捏他的一張王牌。
當然。
這也是吳敬中的善意。
余則成槍殺秋掌柜以證清白,站內那些風言風語就可以打住了。
李平才不會傻到破壞站長精心謀劃的好戲。
劉雄給他的目標只有一個。
秋季必死!
「哎呀,我太耽誤事了。
「走吧。」
余則成賠笑道。
然後……
這一路走走停停。
余則成光喊要上號了。
怕這傢伙演戲,李平還特意跟他一塊蹲了會。
沒想到,是真蹲啊。
那就沒得說了,一路拖拖拉拉。
快一個小時了,楞沒走幾里地。
余則成知道,這樣做風險很大。
太湊巧了。
但他必須為秋季爭取時間。
太太的豬蹄湯是證據。
李平是人證。
只要有「夜明珠」在,他相信站長不會做文章深究。
戴老闆,快打電話吧。
他幾近虛脫的靠在座位上,望著窗外莽莽夜色,心頭悲嘆。
……
洪智有一直守著電話機。
同時盯著手錶度秒如年。
時間過去了一小時。
就算老余再能拖,這會兒也應該處決秋掌柜往回趕了。
叮鈴鈴。
電話響了。
那頭傳來吳敬中急促的聲音:
「洪秘書,則成走了嗎?」
「走了。」洪智有回答。
「快,不惜一切辦法把人押回來,戴老闆點名要這個人和他的那個什麼狗屁方子。
「快去攔人。」
吳敬中在那頭催促。
洪智有掛斷電話。
他早把車加好了油。
上車油門踩到底,往余則成追了去。
……
車開到了窪地邊。
李平和幾個手下取了鐵鍬很快挖好了坑。
「余主任,可以行刑了。」李平冷冷提醒。
余則成雙手叉腰,抬頭望天。
「余主任,該行刑了!」李平打亮手電,提高了嗓門。
「好!」
余則成走到秋季跟前,拔出配槍。
「我是紅票!
他盯著秋掌柜的雙眼,笑了起來。
秋季虛弱而平靜。
手電打在臉上,微笑告別都不可以有。
咔嚓。
安全栓打開。
砰!
余則成照著秋季的小腿就是一槍。
秋季悶哼一聲,單跪在地上。
「我是紅票!」
余則成重複,眼神更冷,照著另一條腿又是一槍。
砰!
秋季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他的嘴唇喃喃。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余則成知道他想說什麼,卻只能用更冷酷、殘忍的笑容對待他。
「我是紅票!」
他夾雜著無比的恨意,像是要把秋掌柜碎屍萬段。
啪!
又是一槍,打在肩膀上。
啪。
啪!
連續的槍擊。
連續的低語。
雙肩。
胸胛。
一朵朵血花飛濺。
夜色下,他陰冷、猙獰的宛如惡魔。
開槍的手又穩又准,仿佛地上的只是一隻雞,一條狗。
秋掌柜身軀被子彈力量,帶的抖動、痙攣。
圓框眼鏡後的雙眼,光芒漸漸微弱。
李平站在一旁膽顫心驚,渾身寒毛直立。
余則成平時溫和、陰柔。
誰能想到手段竟然如此殘忍
挖十八輩祖墳,也不至於這般報復。
這是折磨、羞辱。
這個人太狠毒、太可怕了。
他終於明白師父老說,永遠不要低估余樂醒、陳恭澍、吳敬中這些雞鵝巷老骨幹培育出來的精英。
他終於想起來,余則成並不是軟柿子。
是勇闖龍潭虎穴,孤身斬殺李海豐的軍統「常山趙子龍」!
李平傲慢的眼神變的火熱、充滿了敬意。
他站的筆直,語氣恭敬了幾分:「余主任,給他個痛快吧。」
「好啊。」
余則成沖他柔和一笑,取出另一個彈夾,乾脆利索的換了下來。
「我是紅票?
「呵。」
他冷笑一聲,瞄準了秋季的腦袋。
原諒我,老秋。
真的拖不下去了。
安息吧,我的同志。
心頭默默哀悼,他就要扣動扳機。
「嘀嘀!」
雪亮的車燈照亮了昏暗窪地。
「住手!
「槍下留人。
「老余,槍下留人。」
……
洪智有停好車,跳了下來大呼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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