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來去無蹤
第29章 來去無蹤
大風裹挾著蘆絮,漫天飛舞,落下時凝成了細小的冰晶。
張玉換上壓在石頭下的衣袍,取出一壺桂花酒,半邊油紙包裹的燒雞,此時都凍成了冰棍,將酒和燒雞架在火堆邊慢慢化凍。
他撕下雞腿,遞了過去:「給,藍兄。」
藍皓卻沒有接下,輕輕一笑:「如此美景,當有美酒、美食來配,何必放著好食材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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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藍兄會吃,在下略通廚藝,就用這老鱉和水蛇,燉一鍋龜蛇大補湯。」
藍皓搖頭道:「要說龜蛇大補湯確實鮮美,可今日也不值一吃。」
他目光看向木桶濺起的水花。
張玉毫不猶豫:「那就吃這尾藍鱗鯉魚。」
藍皓問道:「你不心疼?」
張玉笑道:「一個人吃心疼,今日幸會藍兄,那就沒什麼捨不得了。何況我也正想嘗嘗,這價值千金的藍鱗鯉魚是個什麼滋味。」
藍皓仰頭喝了一口玉葫蘆里的酒,輕笑道:「聽說日月神教的童百熊過甲子壽誕,半座江湖都來道賀,你把這條藍鱗獻上去,兆頭極好,說不定榮華富貴就唾手可得了。」
「不瞞藍兄說,原本確實有這個想法,不過此時卻沒了。」
「為何?」
「榮華富貴雖好,但還比不上在下的小命。為了抓到這條魚,差點丟掉半條命。這次不吃,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榮華富貴,憑一刀一槍去掙即可,留下此等遺憾,人生倒也無趣。」
張玉抽出黑劍,便要宰殺。
「等等。」
藍皓喊住他,解下腰間一物,拋了過去。
「用我這個。」
一把鯊魚皮鞘的短劍。
入手微沉,張玉拔出一看,寒光閃爍,鋒銳至極。木柄上刻有『寒淵』二字。
「寒淵?好劍。」
他將藍麟全部取下,去掉魚鰓、苦膽,便將魚肉放入大釜,倒入半壇桂花酒,再放入乾淨的冰雪,不再加其他任何作料,當然此時此地,他也沒有油鹽醬醋可用。
添上柴火,就此清烹。
片刻之後,清甜的魚香逐漸飄出。
最頂級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因為食物原有的味道已經足夠驚艷。
「這把黑劍你從哪裡得來的?」
「一個刺客手裡,藍兄知道這把劍?」
「遠遠見過幾次,看來伱招惹了錦衣衛那些鷹犬。」
「這是錦衣衛的劍?錦衣衛不都是飛魚服、繡春刀嗎?」
「錦衣衛中一批人,號稱血影刺客,分為甲乙丙丁四等,武功不一定高,但極為忠誠,且精通各種暗殺之術。」
「曾有個甲等血影,將自己封在牆中,只留下小孔,等了三天,待目標經過時,用機匣發出毒針,那個後天圓滿的高手,死時都不知道對手在何方。」
「你遇上的,應該是尋常的血影刺客。」
張玉笑道:「那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在平定州,錦衣衛也不敢如何,無非暗中行事,你無需太擔心。但是在外面,他們的勢力卻很大,行事也頗為霸道,畢竟身後站著朝廷。他們是皇帝,監視江湖的一雙眼睛。」
「朝廷竟有這般強大的勢力,好像……」
「好像在江湖上沒有什麼存在感,對嗎?」
「一來江湖雖亂,但不會動搖他韓家的大明江山,反而自相殘殺,有利於穩定。二來無論是邊患、奪嫡、派爭、藩王、土地兼併、海盜倭寇,老皇帝都難以應對,而相比江湖,那些才是危害根本之事。」
張玉點頭道:「藍兄好見識。」
張玉看著那柄黑劍,心中也有些後怕,他原以為太平客棧中的刺客是楊蓮亭派來的,不知為何與錦衣衛扯上了關係。
「魚肉好了,藍兄先請。」
藍皓夾了魚腹處,最為鮮美的一塊肉,輕笑著評價道:「入口細嫩,清甜無比,沒有一絲河魚的腥味,也沒有海魚的咸澀,有微微酒香,但又不喧賓奪主,還有一絲桂花香,若隱若現,極有層次感。看來你在廚藝上的天賦,比武道上的強。」
張玉笑道:「藍兄這是在誇我,還是罵我?」
「當然是誇獎!天下三百六十行,做到極致,皆有造化。」
兩人折葦為筷,大吃一頓,又喝乾了桂花酒。
之後說了些江湖上的趣聞,卻都沒有過多打聽對方身份。
「酒肉之興,盡矣。」
藍皓笑著起身,將『寒淵』短劍遞給張玉:「這把匕首,在我手邊,已經多年不曾出鞘見血,只能淪為殺魚之器,這不該是它的命運,希望你能讓它的名頭為江湖所知。」
張玉接過短劍,笑道:「願如藍兄所言,不使寶劍蒙塵。」
藍皓淡然一笑,道了聲告辭,轉身鵲起,輕輕點在一桿蘆葦上,身體躍出兩三丈高,只聽得半空之中有凌厲破風之聲,已經不見了蹤跡。
「好厲害的輕功。」
「藍兄,你到底是何身份,江湖上好像也沒聽過有叫藍皓的。」
張玉看向雪地上那堆鱗片,暗自咂舌:「他該不是藍鱗鯉魚成精吧?」
……………………
戌時二刻,城門口。
平定城沒有宵禁,來往多是江湖高手,也禁不住。
幾個名義上隸屬於錦衣衛千戶所的老卒,抱著生鏽的長槍,靠在城門洞裡睡覺。
對於來往商人、拉貨馬車,象徵性收幾個銅板的酒錢,算是些外快。
當然值夜班的倒霉蛋,通常沒這個好運。
只是今夜,城門口來了三輛馬車,周邊跟著五六個短打扮的騎馬漢子。
「站住。」
守門老卒看他們是外地相貌,頓時像聞見了魚腥味的貓一樣,。
「從哪裡來的?」
「福建府來的。」
「車上拉的什麼?」
「我們來給童堂主拜壽,車上是禮物。」
「拜壽?按照規矩,也該檢查。」
一個漢子連忙上前,朝老卒手裡塞了三錢銀子,笑道:「官爺行個方便,這點小心意,給弟兄們買茶水喝。」
老卒掂了下分量,頓時笑成一朵花,連忙招呼人打開半掩的城門,讓車隊進城。
其中一輛馬車,帘子被掀開,露出一個相貌清秀的錦衣少年,也就十四五歲。
「老史,我們來拜壽,堂正正入城就好,為何非等到半夜?跟做賊一樣。」
那騎馬漢子,腰板筆直,他腰間懸著一口鐵刀,透著一股悍勇之氣。
他對著少年笑道:「來時老爺有交代,童百熊是魔教長老,還是儘量低調。」
「既然道不同,那就不相為謀,為何又要來呢?」
「少鏢頭有所不知,總鏢頭早年在北地出事,童百熊雖是魔教麾下,但還算仗義,出手相助過。再說我們吃的是鏢局飯,正道的朋友要結交,黑道上的朋友更要來往。」
馬車走遠後,又有一道聲音從城外而來。
「站住,從哪裡來的?」
「平定城。」
張玉取出木質令牌,亮了一下。
那些老卒二話不說,立刻打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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