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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相見不相識

  第133章 相見不相識

  報紙遞過去老王沒接,舊日記憶的陰霾還在追他,他在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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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虛用報紙卷戳他:「看看。」

  「什麼屄玩意兒?」

  「你看了就知道了。」

  「我懶得看,你總結一下。」

  王子虛不耐:「你看一下!」

  這張報紙是西河本地新聞,內容嘛說來也平平無奇,頭版無非是西河文會勝利閉幕,王子虛拿到了區區頭名而已。版頭上還掛著王子虛領獎時的照片。

  西河文會已經過去一天了,但王子虛很肯定,老頭必然不知道自己兒子拿了頭名。因為他對這些屬於屄玩意兒範疇的內容從來沒有興趣,他身邊也沒有相應朋友圈,這件事如果王子虛自己不說,他大概一輩子都不知道。

  不過得獎不重要,就算拿了諾貝爾文學獎,老頭也不會理解這些屄玩意兒有什麼好屌的。他主要是想給他看看報紙上小黑字兒印著的獎金:10萬元人民幣。

  有了這獎金做鋪墊,自然能把老頭給唬住,接著,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告訴他,自己用獎金和公積金在市醫院附近買了一套二手房。

  那套房子他考察過,地段位於醫院附近,人流車流都大,對於正常上班族來說不堪其擾,但對於王建國這樣的老同志來說卻是剛好。

  而且這套房子不怕貶值。旁邊就是醫院,醫院會產生住宿需求,如果以後老王不住了,他還能把房子租出去,懶得管理的話還可以託管給二房東,總之不會虧。就算王建國同志反對,他也會買。以後要是文噯干不下去了,他至少還有可以增值的不動產。

  老王雖然相信房價必然崩盤,但他其實內心深處很想要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王子虛特地親自來跟他講這件事,是想送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然而今天王建國同志不知道什麼牛勁上來了,脾氣特別大。王子虛讓他看報紙,他就是不看,搞得驚喜變成了僵持。就在兩人拉鋸之時,後面樓道探出一個人的腦袋,卻是鄰居老張。

  「老王!你兒子來啦!」

  老王臉上的陰霾轉眼就褪去了,仿佛沒事人似的回頭跟老張打招呼。

  老張臉上洋溢著笑容,發自肺腑的笑容,簡直如同新婚當日。王子虛不懂是什麼讓他如此快樂,好在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老張一甩胳膊,用命令式的語氣道:「剛好撞上了,老王,你們父子倆,今天晚上必須在我家吃頓飯。」

  說完,他又補充道:「別拒絕啊!上次端午節你們讓我不至於獨守空房,今天我說什麼也得請回來。」


  王建國回頭看王子虛:「他兒子女兒今天回來看他了。」

  「對,我兒子女兒今天終於回家了,今兒個高興!我畢竟不像你啊,兒子就在身邊,回來看也方便,像我家這樣,子女回來一趟跟過年似的。」

  王建國笑道:「但是你家子女出息啊,在外面都賺大錢來的。」

  「唉,賺那麼多錢幹什麼呢?雖然兒子開的是40萬的奔馳,女兒開的是30萬的寶馬,可是不把車開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子,又有什麼用呢?伱看你兒子雖然天天騎電動車,但他三天兩頭過來看你,我還羨慕你咧!」

  王建國強笑道:「有得三四十萬的車坐就不錯了,我還羨慕咧!」

  「唉,有什麼好羨慕的?已經在東海安家啦!首付240萬的房子,上個月剛辦下來,以後要長居東海咯!回來肯定越來越少了。」

  王建國呼吸急促:「你兒子幹什麼工作的啊?怎麼賺這麼多?」

  「他是做圖書推廣的,這幾年經濟下行,已經賺得不多了,前幾年賺得那才叫多!那時候國內但凡出版一本什麼書,都要給他寄一本,不然賣不出去!」

  老張的凡爾賽水平不上檔次,但對於王建國來說效果拔群。他發出疑惑的聲音:「搞這屄……搞這個玩意兒能賺這麼多錢?」

  「那肯定不是人人都能賺這麼多,得是其中頂尖的才能賺。跟你說,全國的作家,就沒有他不認識的,他還跟莫言余華一起吃過飯呢!」

  王建國不知道莫言余華是何人有何能耐,但他聽懂了首付340萬。咽了口唾沫,又問道:「那你女兒呢?」

  「走,上去說上去說。」

  王建國同志投來求助的目光,想讓王子虛和他一起上樓。

  王子虛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老王同志平時臭嘚瑟,老在老張面前拿兒子說事兒,現在人家子女殺過來了,正是秋後算帳的時候,料想他來之前,王建國同志就吃了人家一套技能,已經殘血,所以剛才才會那麼暴躁。現在又吃了一套凡爾賽連段,把他打浮空了,現在人很懵。

  「別人家的孩子」這招對父母永遠管用。

  王子虛指了指手腕:「我得回家趕稿子,時間上來不及,就不去了。」

  「趕什麼稿子?工作材料嗎?」

  王子虛聲音低了幾分:「小說。」

  王建國臉色頓時一黑。旁邊老張湊過來道:「小王也寫作啊?唉,老王你怎麼不告訴我,小王他也寫作?」

  王建國黑著臉不說話。在他心裡,寫這些「屄玩意兒」純屬玩物喪志,有那個時間去研究一下領導喜歡才是有正事。何況人家兒子已經牛逼哄哄地說到這裡了,還提自己寫作的事,這不是往人家槍口上撞嗎?


  老張過來打圓場道:「小王不方便的話,不吃飯也行,到我家裡坐坐也是好的,你們爺倆上次陪叔過端午,叔不請你去家裡坐坐心裡過意不去。」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王子虛只能答應下來。

  跟著老張上樓前,老張一伸手,頭也不回,往身後快速地一指:

  「那個就是我兒子的車。」

  王子虛回頭看了一眼,奔馳車標寒光一閃。

  老張想顯出漫不經心的感覺,但他松松垮垮的步伐還是暴露了他的得意。王建國同志如同小弟似的,在一旁適時咋咋呼呼地捧哏:「就這車要四十萬嗎?」

  「對,看著像嗎?」

  「像。很像。」

  王建國臉上掛著不加掩飾的羨慕表情,嘴裡嘖嘖稱奇。

  王子虛在心裡替王建國同志感到遺憾,又怪他太卑微,不過是奔馳,區區一台車而已,有什麼好羨慕的?

  他這個月光花出去的錢就夠買三台這車了。

  可惜這事兒沒法說。

  王子虛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極大地滿足了老張的虛榮心,接著揣著報紙上樓,走在最後。

  進了老張家門,王子虛四處看了眼,相比起嶄新的奔馳車,老張家有些狹窄,畢竟是老舊小區,當年的戶型設計十分保守,但裝修甚是堂皇,電視機是曲面大屏,擺在客廳中央的沙發充滿暴發戶氣質。

  老張沖王建國說:「張瑋昨天沒睡好,在房間裡睡覺,我去叫他。」

  張瑋是老張兒子的名字。

  王建國忙說孩子要休息就讓他休息,不用吵醒。但老張執意顯擺,進臥室去了。

  王子虛尿意頗濃,扔了報紙在茶几上,去洗手間門口,剛握上門把手,門就自動開了,下一秒,他跟一個女人差點撞個滿懷。

  女人睫毛很長,長相氣質頗為文靜,服裝風格卻形成強烈反差,她頭上戴著一頂紅色貝雷帽,上半身是一件雪紡白色長袖,下半身裙子短到仿佛失蹤,身上有股葵花的香味。

  最要命的是她很高。王子虛身高接近一米八已經很高了,這女生起碼一米七六,比他只小一號,因此兩人眼神接觸,直直地對視住了。

  這時候老張也帶著張瑋出來了,喊道:「曦溪,這是你爸的朋友,這是你王叔,這是小王,你打聲招呼。」

  王子虛看向那女生,「張曦溪」?

  老張的命名趣味有點東西。

  張曦溪沒有跟他打招呼,只是拿眼睛盯著他,王子虛連忙側身讓開,張曦溪邁開長腿跟他擦身而過。老張的基因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怎樣神奇的變化,一米七六的身高看上去有一米二都是腿。


  老王同志沒料到老友居然有這麼好看的女兒,乾巴巴地說:「這孩子長得真漂亮,氣質也好,一看就是搞文藝的。」

  「這你沒說對,她不是搞文藝的,她本來上的個二本嘛,後來考研,考到了南大。這孩子刻苦,很會學,現在就是準備在南大找個行政班的工作上。女孩嘛,安穩就好。」

  此時老張的兒子張瑋剛好打著呵欠從臥室出來,蓄著長發,還綁個小辮子,鼻子下面留一小撮鬍子,這個才看上去有文藝范,不過王建國老同志對這種奇異裝扮不是很感冒。

  「爸,家裡來客了?」

  老張介紹道:「這是老王,你們王叔,我住樓下地下室的鄰居,之前端午節他們陪我過的,我今天讓他們上來大家聚聚。」

  王建國同志尷尬搓手賠笑。之前他肏天日地,住在地下室不覺得有什麼,現在被人介紹起來,「住樓下地下室」幾個字顯得格外扎耳朵。

  老張又指著王子虛介紹道:「這是我們跟你們提到過的小王,事業編,對西河官場那是熟得不行。小瑋你不是想採訪這次西河文會的情況嗎?你找他說不定能搭上線。」

  張瑋聽到「事業編」三字就知道老張是在扯淡,不咸不淡地哼哼唧唧兩聲,算是打了招呼。

  王建國笑得更難看了。

  儘管老張說的都是實情,甚至還幫他誇大了幾分,但在面對實力上的特大落差時,不需要刻意羞辱,真相已經成了最傷人的快刀。王建國同志越來越像個悶葫蘆,陪笑陪彎腰陪應聲,已經成了社交意義上的三陪。

  王子虛短嘆一聲,躲進洗手間釋放。

  撒尿時,他盯著蹲便器,心想要是這泡尿能一直撒下去就好了,這樣就不用出去面對那尷尬的場合了。

  然而天長地久有時盡,這泡尿積蓄再厚,也不能助他遁形。王子虛回到客廳,他坐下的時候,張瑋跟張曦溪聊得火熱,他正好聽到張瑋的話尾巴:

  「……所以還是想採訪一下這次的頭名,可惜一直約不到。」

  張曦溪說:「他們叫哥你回來幫忙家鄉宣傳,卻連電話號碼都不給一個?」

  張瑋說:「給了,文旅給了他們單位的電話,我跟人家聯繫,結果人家態度很差,說不知道。」

  張曦溪說:「是那個人授意他們單位這麼說的吧?」

  張瑋說:「有可能。」

  張曦溪說:「那個人剛得獎就這麼大架子啊?連哥你的面子都不給了?」

  張瑋嗤笑一聲。張曦溪伶牙俐齒地又說:「那哥你何必上趕著幫人宣傳?隨便寫篇稿子交差得了唄。」

  張瑋說:「那可不行。其實我們這個公眾號起源於西河,我們家畢竟都是西河人,這次難得領導這麼重視,這是個機會,好好做好這次,真正做出一點推廣效果,不說讓本地的領導們記了這個人情,給領導留下一個好印象也是好事啊。」

  老張一副深沉的模樣點評道:「小瑋的想法是對的,曦溪你站位要高一點。做人不能忘本,更要有鄉土情懷。而且,你怎麼知道日後沒有用到這些人脈的時候?別說是以後你們加個什麼協會,就是以後你們爹我住個院,打個電話,走走關係,連床位都好安排一下啊。」

  王子虛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

  他怎麼感覺,這好像是在說我呢?

  但是這真的是在說我嗎?

  我架子不大啊?也沒人說要採訪我啊?

  而且,我這麼大個人,就坐在你面前,你認不出我嗎?

  王子虛不知道的第一點是,自從他得獎後,有不少採訪都紛至沓來。

  只不過,他這兩天因為妻子離去的事情神傷,陌生電話都沒接。有一部分打到他們單位去了。

  沒錯,都是苟應彪接的。

  他不知道的第二點是,他那天上台只領了個獎,配合做了一段簡單的訪談。而他那天穿得比較隨便,在高亮打燈下,面部有所失真。他流傳比較廣的照片,調焦更是災難級別,連他自己都要靠體態來分辨誰是自己。

  王子虛轉頭小聲問父親:「他們是在聊文會的事兒嗎?」

  王建國瞥了他一眼:「你別吵,認真聽,好好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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