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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挪威的森林

  第78章 挪威的森林

  葉瀾的行動力很強。第二天,她就帶王子虛來到了她給「文曖俱樂部」找的「基地」。還換了一雙絲襪。

  所謂「基地」,是一棟位於市郊的loft式公寓建築。西河的市郊是個很大的概念,而這個地方的區位,即使在郊區,也是最遠僻的那一檔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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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虛坐在葉瀾的奧迪副駕駛上,整整40分鐘後才到達目的地,一下車,他就感受到夾著砂礫的風吹到臉際。他踩在一條如同劃開世界的水泥公路上,公路兩邊淨是無垠黃土,遠方的城區縮成一團堆在視野盡頭。吊車高高的吊鬥成為天際線上唯一點綴。

  公路左邊,是一片無人看守的草莓大棚,大棚反射著慘澹的白光,塑料薄膜在風中顫抖。現在已過了草莓的季節,田梗上只有垂頭喪氣的草莖。更遠的地方有一棟孤零零的看上去十分應付的茅廁,破落的紅磚牆上,用粉筆寫著「男」和「女」。

  而公寓就藏在這樣一片荒蕪中,考究的淺綠色牆面、巴洛克式的廊柱、十分小資的院落,讓它看上去很有檔次,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葉瀾說:「這地方是投資失敗的產物。之前風傳這一帶要對接東海,打造成什麼數字產業園。有人提前布局,在這裡建了這麼個東西,結果規劃遲遲未批,就砸在這裡了。進來吧。」

  王子虛跟著她進屋。公寓是偽複式結構,開門見山,樓上挑高層八個單間,樓下有個面積很大的客廳可作為辦公間,裝修風格偏工業性冷淡風(像毛坯),但在軟裝方面十分考究,客廳里沙發、茶几、書架一應俱全,牆上甚至還掛著寬屏電視機。

  王子虛很滿意。

  「怎麼樣?」葉瀾問道,「這兒月租金才一千多,這麼大的面積,拎包入住,很划算吧?我還請了個阿姨,一日三餐,包買菜做飯洗碗拖地,只要兩千。就是離市中心太遠了,周圍荒郊野嶺的,連個24小時便利店都沒有。」

  王子虛說:「這樣更好。沒有花花世界的浮華,能夠減少心中亂七八糟的欲望,就有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文學上。」

  葉瀾說:「主要是回家不太方便。」

  王子虛說:「我不回家。到這兒來都不回家。這20天,沒有留給回家的時間。要不然幹嘛要求能包吃住?」

  葉瀾有點驚訝:「你20天不回家?你老婆沒意見嗎?」

  王子虛說:「我跟她說,我單位組織了一批人去洪州開展為期20天的黨性鍛鍊學習班,一般即將提拔的都要這樣學習一次。她很欣喜地答應了。我丈母娘會去我家裡照顧她。我就不用回家了。」

  葉瀾抱著雙臂,對王子虛向妻子撒謊的行為不敢苟同。


  「我感覺你和你老婆的相處方式有點奇怪。」

  王子虛問:「奇怪嗎?」

  葉瀾點頭:「這種事情,直說不就好了,都是賺錢,又不是不體面,瞞著她幹嘛?正常夫妻一般都是互相扶持,但感覺你們就是在互相內耗。」

  王子虛問:「你結婚了沒有?」

  他本意是覺得葉瀾對婚姻很有見地,於是下意識問了這個問題,但葉瀾瞬間破防了,跺腳說:

  「沒結婚怎麼了?沒結婚就不能發表對婚姻的看法啦?我也有結了婚的朋友!我見過的婚姻形態也很多!算了不跟你說了,走了!」

  她破防的風格,很像王子虛認識的某個才女。葉瀾出了門,過了會兒又折返回來,這回語氣平靜了一點:

  「對了,有件事忘了說,我跟程醒聯繫過了。」

  王子虛問:「他怎麼說。」

  葉瀾挽了挽頭髮:「他說,他對你要做的這個文曖俱樂部,挺感興趣的。他想加入。」

  王子虛驚道:「這怎麼行?」

  葉瀾眼睛微睜,瞪大烏黑的眼睛:

  「為什麼不行?閱讀量高、文字能力強、還對文曖有了解,不都符合伱的要求麼?人家搞實體出版的作者,跑來跟你寫文曖腳本,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她掰著手指說完,王子虛默然無語。葉瀾的話好像無法反駁,又感覺哪裡不對。

  王子虛說:「他這樣實力的作者,恐怕我們留不住吧?我想要的不只是一時的激情,我想要的是長久的守候。」

  葉瀾說:「誰不是誰的消耗品?哪有人能廝守終生的?能留多久留多久,留多久,就有多久的產出。」

  王子虛說:「想不到你也能說出這麼有哲理的話。」

  葉瀾高傲地一甩頭髮:「大驚小怪。那是你不了解我。」

  「好好好。」

  王子虛發自內心地笑了。他笑完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後來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前幾年就好像《挪威的森林》里的渡邊。周圍總有很多力量在把他往「死」的方向拖。但是幸好身邊有一些像綠子的人。綠子代表著「生」的力量。而他從水面以下浮起來後,更加能珍惜「生」的美好。

  這也是力比多的召喚。是文學的功勞。

  葉瀾說:「那就這樣,他那邊收到的關於你的商業計劃有一大堆,各路人都像狗一樣蹲在流量的門口,想咬一塊肉下來。等他來了,你親自跟他商量吧,看看要怎麼把這波流量轉化成真金白銀。」


  王子虛點了點頭。他伸手指了指書架:「我還需要你幫忙買一些書。」

  葉瀾說:「行,你報我寫,我找支筆。」

  王子虛在沙發上坐下來:「博爾赫斯全集,略薩的《酒吧長談》,薩拉馬戈的《失明症漫記》,加繆手記,張愛玲全集,汪曾祺的《大淖記事》,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蘇童的《黃雀記》,閻連科的《她們》……」

  葉瀾一筆一划地把這些寫在紙上,碰到不會的字就問王子虛。寫完後,她問道:「這都是你看過的書嗎?」

  王子虛內心掙扎了片刻,然後決定實話實說:「這都是我之前想買的,以及買不起的書。」

  葉瀾一言難盡地抬頭望著他:「剛當上股東就學會薅公司羊毛了是吧?」

  王子虛說:「我會叫個貨拉拉,把我家的書都運過來。我制定了一張時間表,20天內,大概有一半的時間是在閱讀。所以需要準備大量的書籍。」

  葉瀾沒有揪著他薅羊毛的事情不放,直到王子虛口中那個貨拉拉從那條孤單公路上氣勢洶洶而來,葉瀾才知道王子虛有多麼實誠——光是書籍,就幾乎放滿了那輛小卡的貨倉。司機師傅搬了半個小時才把書搬完。

  整面牆的書架都塞滿了,還有不少書被放在地上。葉瀾懷疑,這些書到底是怎麼堆在王子虛家裡的,他是不是去搶劫了一家圖書館?

  王子虛並不覺·得·自己的書多,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書多。他自掏腰包出了70塊錢讓司機卸貨,就已經表明了他對這些書有多少分量心知肚明。

  在這70塊錢幫他爭取來的半個小時裡,他在調試客廳的音箱,嘗試用音樂軟體播放《挪威的森林》——是披頭士的那一首,而不是伍佰的那一首。雖然歌單里也有伍佰的那首。

  他做這種笨拙的事,是因為他想起了一件趣聞——披頭士這首《挪威的森林》,實際上原本的名字是「我知道她願意(跟我上床)」,但是唱片公司覺得太不雅了,於是他們把名字改成了諧音,從「Knowing She Would」,變成了「Norweigian wood」,一下子變得具有文藝范起來。

  這件事像是個隱喻,隱喻著文曖某方面的精神內核。王子虛在內心覺得很有趣,但是講出來估計葉瀾聽不懂。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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