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爺爺,風浪越大,魚越貴【新書求收藏】
大安宮的夜,與『小楊妃』寢宮的夜,並無不同。
大安宮的人,與『小楊妃』寢宮的人,也無不同。
都是漆黑如墨,都是皇帝與女人。
此時,太上皇李淵慵懶的坐在軟榻上,一邊摟著一個宮裝女人,左邊的是張婕妤,右邊的是尹德妃。
雖然按照宮裡的名分排位,尹德妃的排位要高於張婕妤,但從兩人倚靠在李淵懷中的位置,不難看出,張婕妤更得李淵寵愛,長得也比尹德妃年輕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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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們左側,還有一個跪坐的中年男子,正滿臉堆笑地朝李淵搭話。
「太上皇,臣知曉您喜好琵琶,特意給太上皇找了一幅新弦,絕對比宮裡的好。」
「哦?」
李淵眼睛一亮,頓時來了興趣:「是何種新弦啊?能比宮裡的好?」
「不是臣自吹自擂,這宮裡的琵琶弦,用的是柞絲擰成的弦,雖然彈奏的琵琶音也悅耳,但琵琶弦卻不好養,還容易斷!」
「嗯,有道理。」
李淵是彈琵琶的高手,自然知道琵琶弦的好壞,於是頗為認可的點了點頭,又好奇道:「那你這琵琶弦,是何種材質啊?」
「回太上皇,臣這琵琶弦,用的是鹿筋擰成的弦,不僅不容易斷,彈出來的琵琶音,也十分動聽!」
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漆器盒子,遞給李淵:「太上皇,請仔細看看。」
「嗯。」
李淵笑著鬆開懷中的妃子,接過漆器盒子,然後直接打開,只見裡面果然有幾根綁紮好的琵琶弦。
卻聽中年男子又解釋道:「這是先把鹿筋劈成五百股,不過硝,根根透明如絲,再絞起來,塗上麻油,看起來像絲,用起來韌,發金石聲!」
「好!好好好....」
李淵拿起琵琶弦,仔細觀摩,越看越欣喜,不禁連連叫好。
而後,他又將琵琶弦含在嘴裡,猶如一個琵琶痴一般,一邊彈弄,一邊感受它的韌勁。
直到確定此弦真的如中年男子說的那般絕妙,才笑著追問道:「你這個弦,是從哪裡弄來的啊?」
「這....」
中年男子遲疑了一下,然後看了眼張婕妤和尹德妃,訕笑著道:「要說這個弦是從哪弄來的,就不得不提,弄到它,有多麼的不容易....」
「但是。」
說著,他話鋒一轉,又接著道:「長樂王對太上皇可是一片孝心啊!」
「長樂王?」
李淵眉頭一皺,再次打量了一眼手中的琵琶弦,道:「這跟他有什麼關係?」
「呵呵,不瞞太上皇,長樂王在涼州,他的手下和突厥做了點生意.....」
「哼!」
還沒等中年男子把話說完,李淵就冷哼打斷了他,正色道:「郡王是不能做買賣的,他這不是犯法嗎?」
「這....」
中年男子一臉尷尬。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尹德妃,笑著倚靠在李淵身上,語氣嬌媚地嗔道:「哎喲,瞧太上皇說的,郡王那點生意,無非是一些酒啊,玉啊,器皿什麼的.....」
「你說的這幾樣,也都是犯法的!」
李淵同樣出聲打斷了尹德妃的話。
氣氛再次陷入尷尬。
李淵雖然退居二線了,但他骨子裡還是皇帝,自然不喜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
而這時,那位年輕漂亮的張婕妤,忽地啞然一笑;「都說好酒配好菜,這有了好琵琶弦,太上皇怎麼不讓人試試新弦呢?」
「哦,對對對,來人吶,傳樂師來試弦!
李淵聽到張婕妤的話,頓時反應過來似的,笑呵呵地點頭下令。
很快,一名大安宮男樂師就來到了內廳。
而李淵則隨手將琵琶弦交給張婕妤,讓男樂師換弦,彈奏。
大概過了片刻鐘,一陣悠揚的琵琶音,就在內廳響了起來,聽得李淵搖頭晃腦,悠然自得。
「嗯,不錯,這聲音確實跟宮裡的琵琶不太一樣....」
「是啊,就是有點硬....」
張婕妤笑著附和道。
一旁的中年男子連忙接口道:「硬點好,硬點彈得久一點,不然軟了,可就沒聲兒了.....」
「呵呵....」
張婕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然後接過男樂師手中的琵琶,親自彈奏了起來。
能得李淵寵愛的嬪妃,沒有一技之長,是不可能的。
而張婕妤的琵琶音,明顯比剛才的女樂師彈得更加婉轉流暢,絲絲入耳。
讓中年男子不禁感慨萬千,笑著嘆道:
「聽涼州慢,喝張掖葡萄酒,吃炙鹿尾,夜露含花氣,春潭漾月暉,漢水逢游女,湘川值兩妃呀,太上皇.....」
「是啊!」
李淵斜了他一眼,也感慨似的道:「這是隋煬帝的春江花月夜啊,冷艷啊,你這個右監門大將軍,活得比我這個太上皇樂呵啊!」
中年男子聞言,頓時心中一凜,連忙道:「太上皇說笑了,臣哪能跟您比啊.....」
「呵呵...」
李淵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漫不經心地道:「我聽說,這長安城上下,就沒有你長孫安業不知道的事.....」
「太上皇過獎了,其實最近也沒什麼事,就是陛下在朝堂上議論了新年封賞功臣的事,義安王一點沒有,似乎不太高興....」
「呵!」
李淵呵了一聲,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地道:「我呢,現在已經是太上皇了,不理朝政,誰要是不高興,讓他自己去爭吧!」
「可是....」
長孫安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這時,那名張婕妤再次開口道:「太上皇,我聽說,這個義安王,對大唐有情有義啊!」
「是啊!」
李淵聞言,仿佛想起什麼似的,點頭道:「大業十三年,我在晉陽起兵,孝常當時是隋朝的華陰令。」
「當時,他以永豐倉投歸。」
「而隋朝呢,一共有四個大倉,這是隋朝國力所在。」
「孝常以四分之一投歸,於是我們開倉放糧,追隨我們的人就越來越多了。」
說到這裡,頓了頓,又感慨似的道:「否則的話,攻打長安,還真是很麻煩啊!」
「那太上皇封其為義安王,是因為此事嗎?」尹德妃湊過來,好奇地笑道。
李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也就這個功勞能封王了。」
「這個功勞可不小啊!」
長孫安業接過話頭,還想說幾句,這時,廳外忽地傳來一道稟報聲:「啟稟太上皇,中山王殿下求見!」
「嗯?」
李淵微微一愣,心說這小子怎麼這麼晚還來?
難不成是偷偷跑過來的?
想到這裡,李淵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情,頓時心頭大動。
而一旁的長孫安業和尹德妃則默契對視一眼,後者率先開口道:「太上皇,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早點休息好!」
李淵隨手便打發了尹德妃。
因為他知道尹德妃與李承乾不對付,也懶得看他們鬧矛盾。
不過,尹德妃前腳剛走,長孫安業後腳就站了起來,躬身說道:「太上皇,那我也先迴避吧!」
李淵聞言,有些好笑地道:「他是你外甥,你迴避什麼?」
「這....」
長孫安業語塞。
卻聽李淵又下令道:「讓他進來吧!」
「諾!」
一名宮侍應諾一聲,很快就帶著李承乾走了進來。
「孫兒承乾,拜見太上皇陛下爺爺!」
李承乾進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李淵笑呵呵地道:「來,我的乖孫兒,來離爺爺近點,這邊有暖爐,夠暖和!」
「謝謝爺爺。」
李承乾乖巧的來到離李淵不遠的地方,跪坐下來。
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看到了一旁的長孫安業,不由好奇地問道:「這位是?」
「呃...」
長孫安業嘴角抽搐,滿臉的尷尬。
李淵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孫兒不認識他麼?這是你舅舅啊!」
「我舅舅?」
李承乾一愣:「我舅舅不是長孫無忌嗎?
「呃....」
長孫安業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連忙再次朝李淵道:「太上皇,姨妃還托我找了點東西,我先拿給她看看!」
「呵呵....」
李淵淡淡一笑,也沒有為難他,便擺手道:「下去吧,都下去吧!」
此話一出,不僅長孫安業,就連張婕妤,都識趣的離開了內廳。
很快,整個內廳就只剩下爺孫倆。
「爺爺,我給您送來了一個女樂師,她說她能反手彈琵琶,你有興趣嗎?」李承乾笑著主動開口道。
李淵微微一驚,他不是沒聽說過這位反手彈琵琶的女樂師,但這位女樂師不是二郎的嗎?怎麼被這小子弄到這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李承乾就像獻寶似的,拍手示意蕭樂師走了進來。
「妾身,拜見太上皇陛下!」
「呃....」
李淵嘴角一抽,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李承乾這件事做得有些荒唐,但足以可見,李承乾對他這個爺爺是真的好。
比那些虛情假意的人,強多了。
「彈吧!」
事已至此,李淵也沒有多言,很是灑脫的就接手了。
蕭樂師則立刻盤坐在廳外,開始彈起了琵琶。
李淵聽到她彈的琵琶音,露出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看得李承乾會心一笑。
「爺爺,這位女樂師彈得如何啊?」李承乾明知故問地笑道。
「嗯,不錯。」
李淵滿意地點了點頭,忽又感覺不對,然後看向李承乾,古怪道:「孫兒應該還有話想說吧!今天沒說完的話....」
「爺爺英明!」
李承乾知道這是位千年老狐狸,也不打算跟他講聊齋,於是也直接了當的道:「爺爺對復立孫兒為太子之事,覺得如何?」
「裴三不是問你了嗎?爺爺立的太子,你父皇會同意嗎?」
「正常情況下,肯定是不會同意的,但是咱們,得讓情況變得不正常,才有機會!」
李淵眉毛一挑:「如何讓情況變得不正常?」
「爺爺,你覺得我父皇接下來做的事,會造成什麼樣的情況?」李承乾笑著反問道。
李淵皺眉看了他一眼,略作沉思地道:「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給封賞的時候,是為了皆大歡喜,削減封賞,有可能鬧得天怒人怨....」
「所以咯!」
李承乾聳肩道:「我父皇肯定會因此得罪一大批人,說不定還會逼反一批人,只要咱們將事情做得難一點,再由爺爺給他輕易解決了。你說,我父皇那邊,會是什麼個情況?」
「這.....」
李淵有些愕然地看了眼李承乾,如果現在他還把李承乾當作一個八歲的孩子,那他就不是大唐開國皇帝李淵了。
「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
李淵從愕然中回過神來,面色凝重的看著李承乾道。
「孫兒自然知道。但是爺爺您,難道就沒有想過嗎?您做與不做,現實都擺在那裡,大唐只能有一個話事人!」
李承乾意味深長地笑道:「爺爺安排在朝堂上的那些大官,遲早會被我父皇的人取代,如果爺爺什麼都不做,任由他們給我父皇添堵,那爺爺以後的日子,可就不一定好過了!」
這話他並沒有亂說,歷史上的李淵,確實被他那幫老臣坑慘了。
「所以,現在擺在爺爺面前的路,只有兩條,一條是讓我父皇感受到你的壓力,不敢輕舉妄動,一條是徹底放棄武德老臣,頤養天年!」
「這....」
李淵瞪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李承乾:「這是誰教你的?」
「我說沒人教我,爺爺信嗎?」
「你....」
李淵再次被震驚到了,不由鬼使神差地追問道:「你覺得爺爺該怎麼做?」
李承乾想了想,道:「說實話,以我父皇現在的實力,爺爺很難有機會復辟了。所以,依孫兒之見,不如兩條路一起走,讓我父皇明白一件事情,這大唐的天下,你不是沒有能力奪回來,而是不想再折騰了......」
「當然!前提是,孫兒我能重返太子之位,這樣,爺爺的下半輩子,也就不會落得個宮苑鎖清秋了!」
「呵呵....」
李淵笑了,笑得很不可思議,笑得很詭秘莫測:「孫兒可知,這件事若辦不好,會死很多人的....」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也笑著道:「不知爺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風浪越大,魚越貴。」
「?」
李淵滿臉問號,不禁有些莫名其妙。
卻見李承乾緩緩從地上站起來,背負著雙手,老氣橫秋地說道:「爺爺,打仗,總要有人犧牲的!」
「我們這樣做,不是要跟我父皇爭權奪位,而是要爭一口氣,告訴所有人,我們失去的,一定要親手拿回來!」
「這.....」
李淵面色一詫,心說好有魄力的小子。
不過。
要爭一口氣,要親手拿回來麼?
倒是有點意思。
「說說你的計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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