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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再跑就是犯法

  第9章 再跑就是犯法

  「張雲起家買了拖拉機。」

  這個在後世看起來極為平常的事兒,在1992年7月28號那天成了雲溪村的特大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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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92年,農村常見的交通工具大多都是自行車,兩三千一輛的摩托車都比較少,當然,這十里八鄉拖拉機也不能說沒有,像張雲峰的同學朱達,他買的就是二手拖拉機,花了四千多塊錢,但像張家這種八九千的嶄新拖拉機,這可是村里獨一份!太讓人刮目相看了。

  這一天張家來了好些人看熱鬧,村里陡然冒了這麼大一個衛星,大家由以前的同情變為羨慕,這情緒可就複雜了,要知道老張家的破落院子上次聚集這麼多人,還是張六順偷東西被警察抓走的時候,那個愁雲慘澹喲,跟鬼敲了門似的,沒成想半年過去,老張家就把日子搞的這麼紅火興旺。

  張雲起兄弟倆更加了不得,算的上是目前雲溪村的矚目人物了,一個是狀元郎,日後吃公家糧的,前途不可限量;一個是萬元戶,八九千的拖拉機說買就買!再早幾年,張雲峰都能代表村裡帶著大紅花上縣城的禮堂作報告了。

  這一下午,張媽也一直在興奮地忙亂著,街坊妯娌跑到她家湊熱鬧,也算是討個彩頭,她得照應著,各種平日裡吃不上的糖果零嘴全拿出來,就圖個心裡暢快,她還專程托人在鎮上裁縫那裡扯了兩塊紅布,綁在拖拉機的兩個後視鏡上,這叫做上紅,一路平安,大吉大利的意思。

  那天晚上,張家搞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張雲起親自下廚,只是這一個月來他的嘴巴養叼了,別人家稀罕的魚肉入不了他的眼,恰好村裡的梁豬倌獵了兩隻野兔子,他全給買下來。

  剁完之後,足足有一大臉盆,他用清水浸泡半小時去除血水和雜質,然後用土茶油爆炒野兔肉至金黃,再加上白蘿蔔塊和姜蒜朝天椒八角白酒等等佐料,用壓力鍋燜上半小時,最後放入香蔥段收汁出鍋。

  其他幾道下酒小菜張媽操刀,張雲起帶著妹妹春蘭和小小擺碗筷,又出門把紀靈和張小梅一家人都叫上。兩家人平日裡走得近,關係很和睦,張小梅的爸爸張海軍平日裡對他家幫扶不少,本來他還想叫紀靈老爸紀重的,但紀重公務繁忙,大清早就回市里了。

  到了傍晚七點半,兩家人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開吃。

  張雲起做的野兔肉大受歡迎,肉質既鮮美又酥脆,還帶著濃郁的土茶油香味,再高檔的店子也做不出來的農家美味,就連平時胃口很小的紀靈都吃的津津有味,她還跟張媽媽說:「阿姨,您做的菜可真好吃。」

  張媽臉上掛滿了笑容:「這個菜可不是我做的,是雲起做的,好吃就多吃點。」


  紀靈側頭看張雲起:「沒看出來,還會做大餐。」

  張雲起笑道:「理解理解,畢竟我的優點那麼多,有那麼個別不突出的,容易讓人忽略嘛。」

  「不要臉。」

  紀靈翻了下大白眼,繼續吃飯。

  這頓晚餐吃到了九點多,小孩們都吃好了,張小梅說今晚縣文化局的放映隊來村里放露天電影,張雲起就和紀靈、妹妹春蘭、張小梅跑過去湊熱鬧。

  張媽在廚房裡搞衛生,小小已經睡了,整個院子裡就剩下張雲峰和張海軍,平日裡張雲峰滴酒不沾,今晚可是喝了不少,和張海軍扯了大半夜的閒話。他是太高興了,真的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幾年前夢想過的一種生活,現在開始變成了現實。一群人窮混在一起的日子終於結束了,他家的光景從此有了新的奔頭。

  張海軍也很感慨,說:「我還記得兩個月前,你為了十來塊的農藥錢跟我借,哎呀,這才多久啊,家裡就搞的一派興旺,成了咱村里響噹噹的萬元戶!雲峰吶,還是你目光遠大,咱雲溪村的年輕後輩就數你有能耐!」

  張雲峰酒在勁頭上,臉膛紅彤彤的:「我就是個莊稼人,哪有什麼眼力勁兒,全靠雲起!」

  「呵呵,雲起這娃子不錯,前天我看他跟我那個當副局長的妹夫聊天,說的那些話呀,有水平的很,那像個十六歲的小傢伙呦。」

  這話說到張雲峰心坎里去了,是呀,他這個弟弟有學問,有眼力,有能耐,性子又穩重,日後是大出息的!他有時候想想,真懷疑是不是家裡祖墳冒青煙了。

  「對了,雲起這回成了縣裡的狀元,不是填報了省城的一所名牌中專嗎,什麼時候辦喜酒?我這個做叔叔的還等著沾沾狀元郎的光呢。」

  「叔,等通知書下來肯定要辦!」

  「要辦就辦大一點,風風光光的,讓整個村裡的人都看看咱們狀元郎的風采!來,咱叔侄再走幾圈。」

  「好,叔,我給你滿上。」

  ******

  進入八月,梅雨歇了。

  老張家買了新車,自然得加倍努力干。

  張雲峰是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全部的心思和力氣都放在販賣烤菸上,到了後面,他哥倆甚至是一天往城裡送兩車。

  有一次,他哥倆在桐木村又遇見了趙四平,雙方一前一後來村里收烤菸,如果是以前,張雲起還會抱著以和為貴的態度和趙四平好好相處,但經過上次鬥毆事件,雙方算是撕破臉皮了,他找到桐木村的村長說,村里剩下的烤菸全都要!

  張家兄弟的收購價格在十里八鄉是有口皆碑的,和封陽縣菸草站的定級標準分毫不差,而趙四平經常干壓級少秤的腌臢事,他的臭名聲十里八鄉都聽得見,家裡還剩烤菸的菸農基本上都把烤菸賣給張家兄弟,足足有三千多斤,哥倆要分幾天才運的走。


  被張雲起這麼一搞,趙四平那天在桐木村顆粒無收,離開時趙四平和張雲起哥倆打了個照面,他吐了口唾沫,撂下狠話說:「小子,別太猖狂,總有你倒霉的時候!」

  張雲起心想這算什麼?

  生意競爭不過,來潑婦罵街?真特麼的掉價。

  8月8號那天,張雲起和他哥買了一堆水果和營養品專程去了一趟朱達家,一是探望朱達病重的母親,二是歸還拖拉機。說起來也是大哥和朱達關係鐵,否則就算自己沒時間開,也不能把拖拉機借你一個多月呀。

  張雲峰拿了1000塊錢給朱達,算作這一個多月來的用車費。

  朱達不好意思,只拿了500:「這麼多夠了。」

  「這錢你得拿著,你媽身體不好,多出了的算我孝敬她老人家的。」張雲峰把錢塞到朱達手裡,招呼不打就出門,張雲起已經發動了拖拉機在外面候著,他覺得大哥這事兒辦的漂亮。

  下午哥倆收了一車烤菸,回家吃完飯早早睡了。因為現在一天要送兩車烤菸,凌晨四點就得出發先送一車,張雲起在菸草站守著,張雲峰又跑回來送另外一車,好趕在上午十點前把烤菸賣掉。

  這麼搞確實賺了不少錢,每天保底九百,多的時候達到了一千五,但天天沒日沒夜,那份辛苦真不是人受的。

  第二天,哥倆趕往江川市的路上,張雲起就說:「哥,干到八月十五,咱把這門生意給停了吧。」

  張雲峰有些錯愕:「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菸草站要到九月份中旬才停市呢。」

  張雲起道:「這一行不是長久之計,而且以後煙販子會越來越多,競爭激烈,保不齊再來幾個趙四平這樣的人,咱做的也不痛快,而且我過段時間也要去上學了,你一個人怎麼可能忙的過來?現在家裡的積蓄也不少,又買了拖拉機,你可以去搞運輸,會輕鬆很多,咱家也照樣過得有滋有味。」

  這番話算是說到了張雲峰的心坎上了。

  他沉默片刻,說:「成吧,咱努力再干幾天,就把生意停了!」

  張雲起點點頭。

  其實他老早就想把這門遭罪的生意停了,以前是沒轍,現在家裡有本金,又正是私營經濟蓬勃發展的九零年代初,幹什麼買賣沒前途?另一方面過了這個月,他也要去上學了。

  當然,他沒興趣讀中專。

  凌晨四點多,天空還是黑沉沉的。

  張雲起也沒啥事,坐在拖拉機車廂上打盹,經過鄒家坳的山路時,前面突然傳來一陣車鳴聲,剛開始他沒在意,可是轉念一想,不對呀!這時候可不比後世的農村,大晚上的哪來的車子呀。


  張雲起立馬清醒了過來,可就在這時,山路上突然燈光大亮,三四輛車子堵在路正中央,他聽到前面有人在喊停車,抬眼望去,籍著月光,只見七八個穿著制服的男人奔跑過來,他立馬就想到了對方是煙管辦的。

  這下糟了!

  張雲起來心念急轉,看到大哥開的拖拉機已經被逼停,來不及多想,他弓著身子翻下車廂,籍著夜色從山道上滾到田野里,坑爹的是他也不知道褲子掛到石頭還是樹杈,褲子貼著肉被撕開老大一個豁口,痛的他想罵娘,好像出血了。

  這時背後有幾道手電筒的燈光照過來,顯然是發現了他。

  張雲峰在後面大喊:「二狗,快跑!」

  這麼關鍵的時刻,大哥展現了一個莊稼人的智慧,他在儘可能的保護張雲起,但是那伙人似乎不逮著張雲起不罷休,跳下山道狂追了上來:「站住!我們是煙管辦的,例行進行盤問檢查,你再跑就是犯法!」

  日你個仙人板板,這時候還來嚇唬人。

  張雲起想都沒想,忍著劇痛拔腿在蒼茫的田野里狂奔!

  ******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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