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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鐵骨錚錚張鴻臚(求票)

  第263章 鐵骨錚錚張鴻臚(求票)

  張巒正在過他的官癮。

  先是幹勁十足,每天按時到鴻臚寺應卯,坐班一整天。結果幾天下來,張巒便開始頭疼,再其後就覺得做官也就那麼回事,遠不如想像中那麼精彩,這天剛回到家就找來張延齡,把他這幾天的苦楚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兒啊,並非為父矯情,實在是這官不好當……真沒想到,做人難,連做官都難!」

  張巒苦著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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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延齡聽了有些驚訝,隨即問道:「爹遇到什麼麻煩了嗎?遇到困難咱就解決它,跨過去就一片坦途……您光說官不好當,我也沒辦法幫您解決問題啊。」

  「其實,也不是什麼困難……只是這鴻臚寺嘛……」

  張巒吞吞吐吐道,「我進去後,平常根本就見不到什麼人,能接觸的只有寥寥數人,沒人給我委派差事,也不知上差是誰,更不知該辦什麼差,問誰都客客氣氣,禮貌迎送,但就沒一個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張延齡聞言笑道:「朝廷中樞各衙門不都大同小異嗎?如今朝堂上有幾個人是真正做事的?不都在混日子?」

  張巒皺眉:「你啥意思?」

  張鶴齡在旁聽了,嘿嘿直樂,「爹,我想老二的意思是說,朝中這幫大佬都是一群尸位素餐之人,你根本就是去混日子的,幹嘛那麼認真呢?」

  「去你的,臭小子,這裡有你什麼事?」

  張巒嘴上雖在罵,但心底其實也接受了大兒子這種說法。

  雖然大兒子沒什麼見識,可以前老張家對當權者的心態一直都是如此,自己當不上官,就覺得當官的都是一群混子。

  等當上後,轉頭一看,嘿,居然跟處在社會底層時所想像的一模一樣,你就說怪不怪吧?

  「可是……為父想做點實事!」

  張巒有些著急,愁眉苦臉道,「鴻臚寺的差事,我一早就知道是做什麼的,可現在就是沒有任何差事派到我身上來,以後走出去,別人問我做了些什麼,我怎麼回答?」

  張延齡隱約知道便宜老爹是在擔憂什麼了,笑了笑問道:「爹,您真的在意自己這個官身,還是在意自己做了多少實事?」

  張巒臉色有些扭捏:「都在意。」

  張延齡點了點頭:「我聽說現在會同館內有不少番邦來京城進貢之人,您可以從他們身上入手,展現一下您鴻臚寺卿的威勢。」

  「啊?跟他們……」

  張巒一聽就頭疼了。

  外交無小事!

  雖然這個時代還沒有這種概念,但張巒隱約覺得自己不該在人前出醜,尤其是在外國人面前。

  本來在朝中丟人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把人丟到外邦使節面前,那以後還怎麼風風光光當國丈?

  張延齡笑眯眯地道:「我聽說,有個天方國名叫阿力的使臣,乃是該國的王子。他到大明來朝貢,被廣州市舶司的提督太監韋眷給坑了,就是一直給梁芳搜刮奇珍異寶的那個傢伙……現在這個阿力王子就在京城,卻被有司衙門冷遇和推諉,您不如就出手幫幫他?」

  「什麼意思?」

  張巒有些不樂意,擔憂地道,「韋眷可是實權太監,乃梁芳手下干將……我幫外邦的人參劾他,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爹,您可是堂堂正四品鴻臚寺卿,會怕區區一個提舉市舶司太監?人家都快欺壓到咱頭上了……先前那個黃珊瑚,很可能就是他送到南京,再由錢寧進獻的貢品……感情您在朝為官,喜歡以德報怨?」

  張延齡用挑唆的口吻道。

  張鶴齡瞪大眼睛問道:「韋眷這個人,想來很壞吧?」

  張巒看了看大兒子,諄諄教誨:「壞不壞的……朝中哪個敢說自己良善之輩?關鍵是要看其所持立場!

  隨即又對張延齡道,「不過真要如你所言,去幫那個什麼阿力王子,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怕因為這件事跟梁公公起衝突……梁芳在朝中的地位可不低,若他調兵來圍我們家,到時候該怎麼辦?」

  張延齡笑道:「危機危機,既是危險,也是機遇。一點風險都不冒,如何能成就大事呢?爹,您既然要在鴻臚寺卿的位置上干出一番事業來,那就要敢於直面權貴!不然別人怎麼會認為您這個鴻臚寺卿稱職呢?」


  「啥!?」

  張巒一聽,感覺自己又要被兒子推出來當槍使。

  「父親大人,您不妨設身處地地想一下,在怎麼情況下,您當個鴻臚寺卿這樣的傳奉官,在未來朝廷大規模裁撤這類官職的時候,別人會認為您不該被撤職……就算您不在朝了,別人也會記得您的好?」

  張延齡循循善誘。

  張巒直愣愣地看著小兒子,好一會兒才問:「形勢所迫,我是否必須參劾當權的佞臣,讓別人覺得我是忠直之人?」

  「啪!」

  張鶴齡猛拍了一下大腿,驚喜地道,「爹,你說得對哈!」

  張巒抄起桌上的茶壺蓋就朝張鶴齡扔了過去,卻故意扔偏,擦著大兒子的耳朵直接撞到了後邊的門框上,「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嘴上罵道:「一驚一乍的,嚇你老子我一跳!」

  看到這對活寶父子表演的鬧劇,張延齡笑道:「爹,您息怒,其實道理就是這樣。咱現在已處在明處……您幫太子用話本贏得陛下賞識,太子也因此有了文華殿聽政的機會,梁芳早就當咱是仇敵了……咱背後就是懸崖,哪有一味避讓的道理?」

  「你說的也不是不對。」

  張巒搖頭道,「只是參劾個韋眷,能把梁芳帶出來嗎?未必吧?」

  張延齡笑道:「只要讓那個阿力王子把參劾的目標從韋眷改到梁芳身上不就行了?就說他們合夥榨取外邦使臣的貢品。」

  張巒又問:「那個天方國的阿力王子,會聽我的話?」

  張延齡嘆道:「此人為了找尋兄長,同時也為了能早點兒完成差事返回天方國,現在已是熱鍋上的螞蟻。千里迢迢跑來大明一趟,卻無功而返,他有臉回去嗎?您不幫他,就真沒人幫他了。到時候,或許他還要以重禮感謝您呢。」

  「爹,老二說得對,收禮這事兒挺好的,咱不做白不做。番邦人都很有錢,我聽老二說,這些人往來於大明和西洋之間,絲綢、陶瓷和茶葉運過去就是幾倍十幾倍增值,一個二個富得流油,給他們指路都能賺筆大的。」

  張鶴齡在旁幫腔。

  張巒皺著眉頭道:「兒啊,以前你還說讓我離梁芳遠點,現在又讓我跟他正面抗衡,官場的門道這麼多嗎?要是斗不好,官丟了事小,別命都沒了。」

  張延齡笑眯眯地道:「爹,您儘管放心吧,現在您已是正四品朝官,跟太子的聯繫日漸緊密,既有李孜省保駕護航,又因獻說本得陛下賞識,加上您一身醫術傍身,就算梁芳知道您算計他,也不能把您怎麼著。

  「最近覃百戶也重新投靠我們了,我私人請他從錦衣衛找幾個人貼身保護您,絕對不會出現偏差。」

  「還能這樣?」

  張巒一聽瞪起眼來。

  現在出門不但要帶車夫和隨從,都帶上侍衛了?

  還是錦衣衛出品?

  張鶴齡不解地問道:「覃云為啥會回來跟咱?這對他有何好處?之前他不是重歸錦衣衛了嗎?」

  張延齡道:「他說是他伯父安排的,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覃昌……看樣子覃昌也想把梁芳整下去,順帶跟咱交好。

  「總歸爹您放寬心,這年頭的人多擅長落井下石,不趁梁芳病要他命,很多人都會寢食難安……現在爹您出面幫他們把事完成,別人都會覺得,您乃大明頭一號錚臣。」

  「嗯。」

  張巒聽到這兒,不由挺直了腰杆。

  自從當官後,他就很喜歡別人恭維自己,哪怕知道兒子只是給他畫了張大餅,但也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打從心眼兒里想遵照執行。

  「為父回頭就去找那個阿力王子,讓他上疏參劾韋眷,再捎帶上樑芳,同時把韋興也給加上,總歸……為父乃鐵骨錚錚的諫臣,誰來說情都沒用。」

  「諫臣還是奸臣?」

  一旁的張鶴齡聽了,嘀咕一句,又對弟弟小聲道:「老二你可真行,才三兩句話,咱爹就裝起來了!」

  ……

  ……

  李孜省府宅。

  龐頃恭敬匯報:「韋泰韋公公派人來,說陛下將梁芳進獻的話本全都給退了回去,還嚴厲斥責了梁某人一頓。」

  「哼哼。」

  李孜省手上寫著東西,嘴上不屑道,「那老東西回頭可別怪我沒幫他……咱是幫了,怪就怪他自己沒本事,寫出的東西陛下不愛看,徒嘆奈何?再者說了,他梁芳會給陛下治病嗎?簡直是丟人現眼!」


  龐頃道:「敝人聽說,彭家大少爺似對先前與張氏兩兄弟毆鬥,輸人輸陣的事耿耿於懷,打算報復一番。」

  「將他死死摁住!」

  李孜省惱火道,「一個失勢的閣老之子,連王公貴胄都算不上,就敢在天子腳下鬧事?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不知馬王爺有幾隻眼。」

  ……

  ……

  轉眼又過了幾日。

  李府。

  李孜省當天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乃首輔大學士萬安。

  萬安仍舊是以前那副畢恭畢敬的姿態,面對比自己年輕二十多歲的李孜省,表現得就跟個孫子一樣。

  「萬閣老,府上沒什麼好招待的,請喝茶。」

  李孜省笑著說道。

  萬安從懷裡拿出一份奏疏,遲疑道:「老夫今日前來,並非是為喝茶,乃是有一件極其重要的事與李仙長商議……呶,這是一份剛呈上來的奏疏。」

  李孜省瞥了眼,笑著問道:「一份奏疏,還勞煩你親自送來給我看?這可不是我的職責範圍啊。」

  萬安神色有些凝重:「這份奏疏與平常的可不一樣。」

  「哦!?」

  其實李孜省很不喜歡萬安這種賣關子的說話方式,但他還是一臉認真地問道,「莫非是民間有何奇聞異事,又或是地方發生了什麼祥瑞吉兆,讓我給參謀參謀?」

  萬安苦笑道:「並非如此。乃是新任鴻臚寺卿張巒,聯同天方國使臣叫做阿力王子的,一同上奏參劾御馬監中官梁芳、提舉廣州市舶司中官韋眷。說他們詐取使臣錢財,索賄不得便搶掠藩屬貢品,以其上貢於朝,有部分還被他們私扣變賣,不尊法度。」

  「噗……」

  李孜省差點兒一口茶噴出來,「誰?」

  萬安一臉認真地道:「天方使臣阿力王子,還有……鴻臚寺卿張巒。您沒事吧?」

  李孜省道:「好個張來瞻啊,真是沒事找事……你說他剛當上鴻臚寺卿,就摻和進這種事,這不是誠心給我找麻煩嗎?」

  聽到這話,萬安感覺分外親切,這說話的語氣和口吻,分明是把我當自己人呀。

  「老夫心下也如此認為,新任鴻臚寺卿張巒,怕是連京堂內的事都沒搞清楚,就貿然出來參劾別人,還與外邦使節穿同一條褲子,豈不是本末倒置,親疏不分?是該好好提點一下。」萬安順著李孜省的話往下說。

  李孜省聽了不由皺眉打量萬安。

  好似在質疑,只有我才能批評,你算哪根蔥?

  憑啥說人家張來瞻的壞話?

  萬安到底懂得審時度勢,眼見情況不對,急忙問道:「不知您還有何高見?」

  李孜省伸手將奏疏拿了過去,展開後仔細端詳一番,看了小半天,又思忖許久,愣是一句話沒說出來。

  「仙長,您看是否把這件事,給壓下去呢?」

  萬安試探地問道,「張來瞻乃是您親自舉薦上來的,要是這會兒就被人恥笑,於您的面子過不去。難道他不知道您跟梁公公的關係?」

  李孜省不答反問:「這件事就你清楚內情,沒旁人知曉嗎?」

  「這……」

  萬安一臉為難之色,「老夫的確是拿到奏疏就來跟您說了,但事情在會同館內早就傳開了,據說乃鴻臚寺卿張巒自己跑去的會同館,絲毫也不避諱,跟阿力王子坐下來商談事情,隨後就聯名上奏,被人說得他們好似兄弟一般。還是阿力王子親自把他送出的會同館。」

  「他……真那麼張揚?」

  李孜省本來還覺得張巒沒政治經驗,被人忽悠了才會如此,但聽了萬安的話,瞬間感覺可能是自己在某些方面覺悟還不夠。

  像張巒這種圓滑世故,幾次幫過他,又有「大智慧」之人,會犯這種明顯的低級錯誤?

  不可能!

  絕不可能!

  萬安道:「要是現在去掐斷傳播渠道,至少能保證消息不傳到陛下耳中。但就怕言官知悉,到時參劾他一個京堂跟外邦人過從甚密……不容易阻擋啊。」

  李孜省冷冷問道:「他一個鴻臚寺卿,新官上任,見見會同館的外邦使節,有什麼不對嗎?」

  大明的鴻臚寺卿掌四夷朝貢、宴勞、給賜、送迎之事及國之凶儀、中都祠廟、道釋籍帳除附之禁令等等,相當於後世的外交部長,他跑去會同館接見外交使節,再正常不過。


  「啊?」

  萬安一聽口風不對,趕緊從李孜省的態度變化中琢磨個中深意,隨即道,「倒是並未辱沒其使命。」

  李孜省道:「行,這件事我知曉了,我先看看該如何處置。萬閣老若無旁的事,先請回吧,改日我再到你府上拜訪。」

  「好說好說,您能親自去府上,那可真是蓬蓽生輝,老夫就在家中恭候大駕。」

  萬安笑拱手作別,又道,「這件事,老夫就當不知道,您要有進一步的吩咐,只管派人到我府上知會一聲便可。」

  ……

  ……

  李孜省沒有出門送萬安,而是立即把龐頃叫到身邊。

  龐頃聽完後也沒反應過來,問道:「您是說,那位張半仙公然參劾梁公公?他……膽子可真不小,這算……初生牛犢嗎?」

  「就他……還算牛犢?」

  李孜省翻了個白眼道,「他比猴兒還精。參劾梁芳,估計又在籌謀什麼大事,我算是看出來了,這老小子平時做事就剛愎自用,我說了會保他他就亂來。難道他做事前,不知道跟我商量商量嗎?」

  龐頃笑道:「您也知道他精明,難道他會猜不出來?跟您說了,您一定不答應他去參劾梁公公的!」

  「唉!所以說,都不知道他精明在哪兒,但每次從他身上都能接受到一些歪理邪說,還讓我無從反駁。去去去,趕緊把他叫來。」

  李孜省說完,突然想到什麼,問道:「這時間,他應該在鴻臚寺吧?」

  「應該……可能吧。」

  龐頃也有些犯嘀咕。

  「那不用去請了,我親自去見他。我倒想知道他又在搞什麼名堂。」李孜省皺眉不已,喃喃道,「他難道不知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嗎?他現在還沒上位呢,失算了或許就會讓他無從翻身。」

  龐頃又笑呵呵道:「他一個太子岳父,要什麼上位翻身?」

  李孜省又翻了個白眼:「感謝你提醒,好似誰不知道他是外戚一般,這種張揚跋扈的外戚,說他有腦子都沒人信。」

  龐頃笑道:「可您不就信了?」

  這次李孜省懶得搭理專門給他唱反調的龐頃了,本來已經換了便裝準備進內宅跟妻妾廝混,也不得不收拾心情跑去見張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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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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