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彼之天時
獨孤求敗戰心大起,拉著丘處機又鬥了數百近千招,從白天斗到了黑夜,又從黑夜斗到了東方將明,當清晨的霜霧在林間打滾的時候,兩人終於罷手不再繼續纏鬥。
打了近乎一天一夜,丘處機是真的第一次碰到比他還能耗的對手。
之前與黃藥師、歐陽鋒他們打,雖然也耗時不短,但中途他們也有服藥回氣,補充體力。
而與獨孤求敗打,真的就是一刻不休,每一秒都頗為的驚心動魄。
獨孤求敗無論是體力還是耐力,亦或者真氣渾厚程度,都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一個已經七八十歲的老人。
或許如果他能夠更進一步,說不得還能活的更久的同時,更長時間的維持在巔峰狀態。
「小道士體力不錯!你們修道的就是持久性好,以前我也和一個道士打過,那一次我們糾纏了三天三夜,最後他被我煩的不行了,才輸給我。」獨孤求敗領著丘處機往他的住處走,一邊走一邊說道。
一場酣暢的鬥劍下來,二人之間的距離都被拉近了許多,獨孤求敗說話之間,也多了幾分風趣。
至少在丘處機的視角看起來,他並不像是一個很孤僻的人,而且···孤獨求敗很有可能只是隱居,而不是徹底的避世,他應該偶爾也會到附近的城裡逛逛,用山貨換一些生存物資。
如果是三十年沒有與人交流的話,他說話不會這般利索。
「還是要多謝前輩成全!」丘處機拱手說道。
一天一夜的交戰里,獨孤求敗向丘處機演示了六十幾種江湖上堪稱一二流的劍法,讓丘處機的眼界大開,底蘊暴漲。
「哎!別說這種客套話,我願意給你展示,是因為你值得,你若是個庸人,我便把你打暈了,直接丟出谷去,也免得你聒噪礙眼。」
獨孤求敗一擺手,對丘處機的感謝毫不在意。
丘處機聞言便道:「好!那我也不與前輩客氣了!」
「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這裡的?」
「我當年選擇歸隱以前,確實是在江湖上留下兩部劍典,同時也註明了隱居之所在,便是想等有人能學會我的劍法,然後來此處尋我,與我比劍。」
「不過卻沒有得我的劍法傳承,竟然自己找了過來。」獨孤求敗詢問起心中的疑問。
「晚輩也是偶然聽到了一些與前輩相關的故事,才抱著試一試的心情尋到了此處,幸而機緣不錯,得見前輩。」丘處機含糊的解釋了一句,總不能說是看了原著小說,所以找過來的吧!
接著為了轉移話題,便說道:「不過,對於前輩曾經遨遊的江湖,卻所知不多,不知前輩是否有興趣談上一談?」
「多年以前,在同一片江湖上,曾有過那些風流人物?」
依照丘處機的推斷,獨孤求敗活躍的時代,正好是天龍之後的二三十年間,彼時方臘未曾起義,梁山水伯也沒成氣候,否則獨孤求敗和黃裳,或許該打過照面。
「你對這些感興趣?」
「這點倒不像是個江湖人。」獨孤求敗說道。
「那怎麼樣才像是江湖人?」丘處機問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能出頭時便出頭。過去的便全讓它們過去,何必在意那麼多。」獨孤求敗回答。
丘處機笑道:「那我便只能算是半個江湖人,一隻腳在紅塵中,一隻腳在紅塵外。」
獨孤求敗又是哈哈一笑:「那你算是個半仙!」
二人走到獨孤求敗隱居的山谷深處,搬出柴火在木屋前點燃,隨著獨孤求敗一聲長嘯,那一直盤旋翱翔在頭頂的大雕,便拋下了一頭血還溫熱的野鹿。
「我這裡還有幾壇好酒,小道士陪我喝兩口?」獨孤求敗對丘處機問。
丘處機點頭:「當然!樂意奉陪!」
獨孤求敗便又去屋子裡,翻出了幾壇酒,然後擺在篝火畔。
二人圍坐火旁,烤著鹿肉。
丘處機拍開一壇酒,與獨孤求敗碰了一下,然後仰頭便喝。
酒水入喉,頃刻間化作一團烈焰一般,直燒胸腹。
隨後又變作一股暖流,不僅強化著他本就強健的筋骨,同時也增強著精元,讓『饑渴』的四核真氣,又有了可以飛快掠奪的營養,增長內力。
「好酒···這酒只怕不簡單!」丘處機嘆道。
獨孤求敗道:「我年少時有些奇遇,養了些『菩斯曲蛇』,隱居此處之後,便在這山中養蛇、牧蛇,時而也取些蛇膽入酒,炮製這蛇膽酒,你這壇蛇膽酒,我用的是二十年的老蛇蛇膽入酒,效果當是極好。」
丘處機聞言,頓時有些驚愕與恍然。
他確實是沒有想到,這比鄰襄陽城的荒山深處,常為人所樂道的蛇膽機緣,居然為獨孤求敗一手締造。
「你想知道我當年的江湖,就不能不知道獨孤天峰,不能不知道白承忠,還有柳傲霜和冷紫嫣···。」
篝火旁一口酒,一口肉,獨孤求敗說起了他的往事。
那也曾是波浪壯闊的江湖,而獨孤求敗口中的江湖,其實止於青年時代,再往後···都是無敵。
無敵的寂寞,寂寞的無敵,然後索然無味的歸隱。
等到天光大亮時,獨孤求敗已經依靠著樹樁睡去,放鬆自在,鼾聲如雷,竟似一點也不擔心丘處機心懷叵測。
他或許不是放心丘處機,而是他真的不在意。
生死的界限,他早就觸碰到了,如今不過是在等。
等這個界限來找他。
丘處機盤腿坐在一旁的木墩上,深呼吸一口氣,目光幽深且明亮。
他感覺,在獨孤求敗的身上,看到了那條線。
由這個世界所刻畫的『極限』。
獨孤求敗有神功,有天賦,有機緣,還有充足的菩斯曲蛇作為養份,此時的真正硬實力,也絕對強過丘處機這個名義上的『天下第一』。
一天一夜的交手,讓丘處機明白,哪怕是他動用了隱藏的幾門神功,也最多只能與獨孤求敗斗一個兩敗俱傷,真到了分生死的時候,他的贏面不足三成。
他沒有動真格,獨孤求敗又何曾用了?
遙想一番,所謂天龍四絕,比之獨孤,至多也就伯仲之間。
但他這樣的人物,依舊逃不過天時,鬥不過時間束縛在人身上的枷鎖。
當幾十年後的楊過闖入谷中時,見到的便只有一頭已經飛不起來的怪雕,以及山林間游竄的怪蛇,和刻錄了寥寥幾行字的劍冢。
咕嚕嚕!
又灌下了一口蛇膽酒,丘處機下定了決心。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他何妨大膽一些···更大膽一些,觸碰那界限,打破那界限,否則那已經踩在腳下的諸天星途,居然只能夭折在起點,豈不是太過可惜?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