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179章
大年三十,天氣冷的厲害,村子裡一片寂靜,除了貪玩的小孩這時候還願意出來亂跑,街頭巷尾幾乎已經見不著什麼人了。
「宋大嬸兒,今日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屋子裡,花奶奶正坐在窗口的床榻上正繡著一條牡丹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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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那道風風火火的嗓音才剛剛落下,院子裡就有了紛亂的腳步聲。宋奶奶的手上頓了一頓,將手裡繡了一半的帕子輕輕折了起來,放在了一旁的籃子裡。
「唉!「宋奶奶輕嘆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心裡思索著,不知小丫頭這次又闖了什麼禍回來。
宋奶奶走到門前,一眼就瞧見了一個婦人拖著一個小男孩進來,那男孩子額頭上還在流血。
宋奶奶心下一驚,怎麼還傷著人了!
男孩子似乎是不情願來的,掙扎著想要往外跑,被他娘拽著跑不掉,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這兩人,正是這碧溪村的村長媳婦李秀珠和她兒子——陶舒。
宋奶奶壓下心中的驚詫,和藹的瞧著陶舒:「舒兒別怕,我家那混帳丫頭做了什麼,你跟宋奶奶講,宋奶奶替你做主!」
李秀珠聞言,語氣也不自覺的軟和了下來,嘆道「我知宋嬸兒是個明事理的,就是村里隨便拉出個人來,也沒有一個不說宋嬸兒的好的。若是些別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我也就不來找您了。」
李秀珠說著,情緒漸漸地有幾分激動了,語氣也不自覺的拔高了幾分「只是這次,小丫頭也忒過分了些!你瞧她給我家舒兒砸的!舒兒是我們家裡的獨子,自小是什麼罪都沒受過的,還是頭一次傷成這樣,我這做娘的,看著實在是心疼!」
宋奶奶朝著院門外的牆角淡淡的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進來說吧!孩子傷的厲害,我這裡有瘀傷藥,先暫且給他擦上壓一壓。」花奶奶臉上露出溫和的笑,語氣柔和的說道。
宋奶奶一邊給小陶舒擦著藥粉,一邊聽著李秀珠講著事情的經過。
「這小子,開始問他還不肯說,非得他爹嚇他再不說就要打他,這才說了是他在河邊玩,小丫頭往冰上丟石子兒玩,丟偏了,恰巧砸中了他。雖也不是故意的,但宋嬸兒還是應該教育教育你家丫頭,免得再闖下什麼禍事來!」
宋奶奶陪著笑「說的是!這件事確實是錦兒的錯,回來我定當好好教訓她,明日我再去好好向舒兒賠罪!」
「宋嬸兒客氣了,小孩子打鬧麼,不必這樣較真,花嬸兒好好說說她就是了。天色也不早了,還得回家做飯,我們就先回了。」
「好!真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這瓶傷藥先給孩子拿著用吧!「宋奶奶把剛才給花舒擦的藥粉塞進李秀珠的手裡,歉然說道。
「沒事兒!我們就先走了」對方態度這麼好,李秀珠也不好再繼續揪著不放了,只得裝作大方的擺了擺手,牽著陶舒回家去了。
另一廂,宋綃在門外看到李嬸子帶著陶舒在他們家,便知道是陶舒不守信用供出了她,心裡氣的厲害,決定不請他吃烤魚賠罪了。
此時家是回不了了,這會兒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她只好漫無目的的在外面溜達,走著走著,就又走到了河邊。
宋綃站在河岸的高處,遠遠的向下望去。
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孩子蹲在河邊,正艱難的舉起一塊西瓜大小的石頭猛然向著冰面砸去。
這是在破冰?宋綃不由得有些好奇,天寒地凍的,村子裡連個人都難見到,全都躲在家裡取暖,怎麼還有人這時候出來破冰捕魚呢?
她放輕了腳步靠近,站在一個剛好能看清那人的動作,又不至於驚動他的地方。
站在這個角度,宋綃也看清了對方的樣子,約莫七八歲的年紀的男孩子,樣貌生的清秀可愛,只是身上的衣衫似乎過於單薄,讓他的面色凍的有些青白。
哪裡來的小傢伙,她沒見過,難道是別的村上的?宋綃心裡納悶道。
深冬里的冰面結的厚實,石頭砸在冰面上,只留下一個幾乎可以忽略的小坑,接著便順著冰面滑走了,他只好撿起來再砸,這次的石頭落下去,砸的又不是同一個位置了。
宋綃一邊皺著眉頭看,一邊在心裡想,這人好笨啊,這樣的砸法,得多久才能砸開啊。
男孩子似乎也意識到了這樣不妥,於是蹲下身子,兩手抱著石頭一下一下向下砸去。
宋綃隨著眉頭舒展開來,認可的點了點頭,順帶著向他投去欣賞的目光,這和笨蛋倒還是挺善於變通的,知道此路不通便繞路他行的道理。
這麼大的石頭對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到底是過於沉重了,此時男孩子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面色也因為出了力氣添出了些紅潤之色。
所幸你功夫不負有心人,如此數下,「咔嚓」一聲,冰面裂開,露出一個兩根成年人手臂粗的口子,男孩子鬆了一口氣,用衣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
宋綃看的認真,想知道這個笨蛋下一步會怎麼做。
男孩子站起身,利落的將右臂的袖子高高的挽起,接著跪伏在冰面上,猛然將胳膊伸進了新砸開的冰口,顧不上冰湖刺骨的寒冷,手邊便有一陣滑膩的觸感,他猛地將它抓進了手裡,低頭看向手心,的確是條魚,只是身量小的可憐,還沒有他手掌大。
宋綃被他這一系列操作驚的說不出話來,便看著他將那條還不到巴掌大的小魚放進身旁的木桶里,再次將手伸進了冰湖裡。
宋綃終於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這樣是不行的!」
蕭意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胳膊也從冰湖裡收了回來,凍的青青紫紫的胳膊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他側頭望去,只見河岸上站著一個小姑娘,身穿簇新的紅色短襖,腳著一雙黑色長筒棉布鞋,一雙眼睛烏黑髮亮,唇如染脂,神采奕奕。
窗外的玉蘭樹梢頭有翠鳥的啾鳴聲,春日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竹屋,在地板上勾勒出一方光亮。
竹屋裡瀰漫著淡淡的藥草香,躺在床上的女子皺了皺眉,悠悠轉醒。
心口靠右三寸的位置傳來火辣辣的疼,她單手捂著傷口,另一手強撐著坐起身子,解開衣衫低頭看去,傷口處已經纏上了純白柔軟的細布。
她攏了攏衣襟,將扣子重新扣好。
鼻息間是濃郁的藥草香,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角落裡有一個格外厚重的木架子,上面擺的都是些瓶瓶罐罐,屋子的中間有一方簡樸的木桌,配上兩把椅子,僅此而已。
這可不像傳說中的陰司地府!
女子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露出暢快的笑來,她就說嘛,她宋瀟福大命大的很,怎麼會那麼輕易就死了。
但是似乎哪裡不對,很快她就覺察到了事情的怪異之處,她閉上眼睛回想,當時,她帶著一支十幾人的精英隊,中了箭後跌落懸崖,之後呢?
當時層層魏軍包圍之下,自己帶領的隊伍僅有十幾人,毫無抗衡之力,這種情況下,怎麼會允許她逃出生天。
門「吱呀」一聲被從外面推開,宋瀟斂起了神色,目光投向門口的位置。
進來的是一個約莫七八歲左右的小童,手裡端著一碗藥,看到女子坐在床邊,略帶驚訝道:「你醒了?」
不待宋瀟回應,小童隨即又笑了起來:「醒了就好,姑娘傷的很重,莫要妄動,我這就去叫主人過來。」
小童說罷,將藥碗放到桌上,扭頭就匆匆向外跑去。
跑到門邊,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頭笑道:「對了,我叫天冬。」
說罷,這才帶上了門出去了。
宋瀟略微鬆了口氣,方才那名為天冬的小童的穿著是標準的燕國人士的打扮。
到底是什麼人能夠在魏軍重重包圍之下將她救了出來,這人又為什麼救她,宋瀟眉頭擰了起來。
罷了,既然方才的小童已經去叫他的主人了,她應該很快就可以看見正主了。
「咚咚!」門外傳來兩下輕柔的敲門聲。
來了!宋瀟眼眸微閃:「進來吧!」
門被從外面推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從外面進來,來人是一個年輕公子,身姿挺正,面若宛如一棵臨風而立的翠竹,清清泠泠,讓人不忍褻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不知為什麼,宋瀟的腦子裡倏爾閃過這句詩,她晃了晃神,隨即很快回過神來。
此人能將她從魏軍的包圍圈裡生生撈出來,身份必然不會簡單,能掌握魏國的重要軍情,又偏偏要救她。
女子微微低頭,鳳眸中閃過一絲冷光。
看到宋瀟坐在桌邊,年輕公子輕輕皺了眉,顯得格外擔心,溫言道:「姑娘傷勢嚴重,此時不宜下床活動。」
宋瀟略作頷首道:「多謝,無妨!」
誰都沒有說話,屋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宋瀟笑了笑,看向對方的眼睛:「敢問閣下是何人?有為何救我?」
來人躬身行了一禮,溫文爾雅道:「小王魏將闌!」
儘管已經大致猜出對方的身份範圍,聽到這個名字,宋瀟還是感覺有些驚訝。
魏將闌,魏國皇帝第三子,封號晉王,以足智多謀,貌似潘安著稱,只可惜母族勢力低微,不然也可一爭龍頭寶座。在她得到的情報網裡,據說此人是太子黨的忠心走狗。
如果情報是真的,宋瀟現在真的有點兒想笑,梁國太子知道他的好弟弟特意救下了敵國大將嗎?魏楚嚴可是做夢都想殺了她。
對方答的爽快,宋瀟也不想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道:「那你為什麼救我?」
女子的唇色因為失血而變得有些蒼白,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卻是清澈明朗,與魏將闌的視線對上。
「或許是不忍見公主這樣的將才就這樣殞命吧。」男子的眼裡看起來坦蕩而真誠,沒有一絲雜質。
宋瀟忽然嗤笑出聲,她卸了力靠在椅背上,神態帶著幾分慵懶,饒有興味的看著眼前的男子:「那你現下打算如何?放了我?我真的會以為你是我們大燕安插在梁國的奸細。」
魏將闌似乎並不在意宋瀟話里的逗弄之意,好脾氣的慢慢道:「公主說的有理,現下確實也不能就這樣放走公主,所以目前只能委屈公主在這裡暫留幾日了。」
一陣寒風襲過,窗紙被風吹動的「沙沙」作響。
青年關上了屋內的窗子,同時也阻斷了窗外的風景,他悠悠一嘆,似乎是有些無奈:「公主好生歇息,早春天寒,莫要著涼了才好!」
宋瀟若有所思的看著被從外面輕輕合上的門,回想著剛才兩人之間的對話。
這人這樣能忍,必然所圖非小!
不過此時她也不必有性命之憂,既然費心費力把她救下來,總不會隨便殺了她,憂思無用,還不如先睡個好覺,把傷早點養好是正事!
接下來的幾日裡魏將闌都沒有出現過,只是每日命天冬送藥,補品藥膳流水一般往這裡送。
宋瀟心安理得的照單全收,閒了就看看書,在窗邊灑點豆子喂喂鳥,天暖和了就在院子裡曬曬太陽,似乎對自己要被關到什麼時候毫不關心,就打算在這兒長長久久的住下去似的。
閣樓上,魏將闌站在窗邊,院子裡女子的行動一覽無餘,她躺在早上天冬過來送藥時幫她把搬到院子裡的貴妃椅上,身上蓋了一個薄毯子,手裡捧著書看了一會兒,似乎是困了,打了個哈欠,乾脆把書往臉上一蓋睡覺了。
倒是有耐心的很!
男子的眼裡儘是滿意之色,善於作戰,又如此能沉的下心,若能與她合作,定能事半功倍。
青年關上了屋內的窗子,同時也阻斷了窗外的風景,他悠悠一嘆,似乎是有些無奈:「公主好生歇息,早春天寒,莫要著涼了才好!」青年關上了屋內的窗子,同時也阻斷了窗外的風景,他悠悠一嘆,似乎是有些無奈:「公主好生歇息,早春天寒,莫要著涼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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