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你還挺識貨
第337章 你還挺識貨
鱗鱗雲光,照耀著偏遠的小鄉村。
這裡很安靜,沒有炊煙渺渺,甚至沒有飛鳥雞鳴,一片萬籟寂靜。
萬物皆有靈,或許是沖天腐臭讓一切生物遠離,生怕沾染到了不乾淨的東西。
南月村東邊有許多被風颳倒的草垛子,前些天大雨連綿的,雨水跟草一起混入大地中,倒是方便翻土。
趙三元赤膊著上身,汗水在陽光的反射下晶瑩剔透,肩膀和腹部的猙獰傷口很明顯,每當陰雨天就有些難受,以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乾重活也無所謂,比如現在。
兄弟幾個連續挖了兩天的坑,實在是屍體太多,短時間內根本處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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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解決了紅白二煞後便聞到了南月村內傳來的陣陣腐臭,待進村一瞧,村民們的屍體早已腐爛,自不能放任不管。
無論曾經恩怨糾紛,入土為安總是沒錯,可別鬧了瘟疫傷及無辜。
「老弟,你說老爺子當時開壇用的啥招啊?只依稀記得精神飄飄忽忽的,飛到個地方有幾個穿古裝的陪我喝酒,也不嘮嗑,就硬喝.」
老劉可沒有趙三元身體硬朗,人到中年嘛,肚腩也有了贅肉也有了,連續挖坑的負擔不小,干一會就得歇兩會,他坐在親自劈出的木質墓牌上,仔細回想著。
「師父這次開的玄壇我根本沒見過,哪知道用的啥法子?他不教我也懶得問,要說感覺的話咱倆差不多,喝的五迷三倒後,意識又飄了回來,然後就瞧見了第三道天雷。」
一說到召雷,老劉頓時起了精神,那煌煌神威可還歷歷在目,說老爺子是活神仙都沒毛病。
最悲催的好像就是呂秀才,第一個入場,也確實一頓操作猛如虎差點拿了MVP,只可惜彎彎繞太多被白煞給踢出鬥法,大場面是一眼沒瞅著,等回過神來已經到了結算場面。
「康哥,咱大爺真能調雷部天雷啊?」
老康擦了擦額間汗水放下鐵鍬,笑道:「當時的確召來神宵、青霄、碧霄三雷,可那是在混亂的大風水局中,亦假亦幻,就像紅白二煞在裡面幾乎無所不能,師父則以彼之道還治彼身,以自身內景內象為根本進行觀想,既然都不是真實,那就看誰幻的更強,不然那三道天雷下來,南月村還不得被劈出幾個大坑啊。」
雖然只是大概講解說明,但呂秀才何等聰穎,立刻聯想到自己所學的白骨觀。
無論道門還是釋門,觀想功法都至關重要,在常人看來這玩意兒就跟白日做夢的想像沒啥區別,至於其中玄妙,唯有入了門檻的人才能真正體會。
話又說回來,老爺子能以自身內景硬剛紅白二煞苦心經營的桃園煞局,同樣也很恐怖好吧?
而老爺子此刻躺在個小草垛子上,優哉游哉抽著老煙槍,也不怕給點了。
「師父,總抽老旱菸有啥意思啊?來,徒兒手裡還有半盒大重九。」趙三元滿臉諂媚的站在草垛子下遞去香菸。
老爺子轉了個身子,用屁股對著小徒弟的臉,嘲諷道:「是我老糊塗了?我怎記得離開石門後你小子說兜里沒菸捲了啊。」
尷尬辦白事,尷尬死了。
趙三元儘可能不讓自己原地社死,滿臉堆笑打著哈哈,「記差了,我在毛驢的馱包里還藏了幾盒給忘了,話說您老之後要帶咱們往哪走啊?有特別想去的地方沒?」
「有屁就放,憋的時間越久越臭。」
「嘿~要不咱們去津門?聽說朝天鍋盤絲餅可好吃了。」
「那他娘的是濰縣和濟南的小吃。」
「啊對對對,是煎餅餜子,咱去吃煎餅餜子啊?」
莫聞山轉過身來,雖是常年黑布蒙眼,但趙三元總感覺此刻師父的眼神相當玩味。
「好徒兒,想吃煎餅餜子還用去津門?為師我就會攤。」
「.不是,我意思是津門做的才夠地道」
「你小子以為煎餅餜子有多少年的歷史?當年我在外遊歷到膠東,有個擅使刀槍的高人,尤擅短刀,他犯了事東躲西藏,與我一起暫住在個山神廟內,都年輕氣盛啊,幾句沒對付就開打,打後又惺惺相惜,然後我拿出幾兩麵粉,他掏出幾根皺皺巴巴的炸秦檜,想著該怎麼吃,該說不說這王八蛋是真能想,把刀暴曬後將和著水的麵粉糊在到面上,然後抹了些大醬捲起炸秦檜,味道著實不錯,想著起個啥名字好呢,煎餅裹著一堆東西,那就叫煎餅煎餅餜子吧,後來他好像就去了津門開鋪子了吧。」
不止趙三元,其餘幾個豎著耳朵聽聲的兄弟都瞠目結舌。
好傢夥,我直接好傢夥。
老弟叭叭半天,合著撞槍口上了啊。
趙三元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索性把話挑明。
「師父,我要去津門不為別的,是為了那批甲骨,白——易生臨走前說甲骨可能在津門的安清幫,想想大有可能,地方上的縣官絕對沒辦法自己處理甲骨,只能找外路子,我不知道就罷了,如今知道了無論是為了易生還是為了守護老祖宗留下的寶貝不被賣到十萬八千里外,我都要做些什麼。」
「如果只為了煎餅餜子就沒必要去了,為了甲骨?那倒好說,等此間事了,就轉道津門吧,也許就沒望過大海了。」
「嘿~師父最好了~」
「慢著。」
「您老可不能反悔啊,一口吐沫一個釘!」
「煙留下,滾蛋吧。」
「.」
不得不說,為了師父赴湯蹈火眉頭都不皺一下,可菸捲真是捨不得啊,真真捨不得啊,抽慣了大重九,再抽別的都感覺沒滋沒味,奈何這牌子市面上很少,窮鄉僻壤的更買不到啊。
萬般無奈下,趙三元耷拉個腦袋繼續回去挖坑。
一座空墓前立著一塊空木牌。
趙三元填好最後的墳土後上了三柱清香。
「至少啊,能接過你未完的遺願了,那批甲骨只要還在津門,哪怕是龍叼著虎按著都要奪回來,等以後尋了機會,再來給你們兩口子的墳包填土吧,別怨我,黃河那麼深那麼長,誰知道你倆的屍骸被衝到了哪裡」
兄弟四人要挖一百多個坑,收斂一百多具屍骸,又要掩埋妥當,著實是又耗力氣又耗時間的活。
忙活到了第三天還沒有徹底搞完,不過也離結束不遠了。
晌午,日頭正盛。
馬蹄聲由遠及近,聽頻率倒是不急不緩。
一行共有五人,也就為首那個騎著高頭大馬,其餘不是騾子就是驢。
徐傑心裡罵罵咧咧,想著催稅是個肥差,可自己愣是被派到鳥不拉屎的破地方,能有多少油水?
記得南月村的村長一直沒舉出來吧?得想辦法扶持個傀儡一起撈錢,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很有想法,直到他來到南月村外,看到有個老頭躺在草垛子上吞雲吐霧,幾個老爺們在吭哧癟肚的挖坑。
百多個坑啊!
就在村口!
嚇得徐傑渾身抖三抖差點從馬背上掉下來。
這是鬧了匪?管殺還管埋?
「大、大哥,現在咋辦」
「你,上去盤盤道!」
「嘔嘔——我想吐——我要看大夫——」
「吃屎吧你!」
徐傑氣的一腳蹬開小弟,隨即向著剩餘人吩咐道:「誰上去,回城我帶他泡三天窯。」
能白嫖三天,誘惑性的確很大。
有個要嫖不要命的還真壯著膽子小心翼翼走去,徐傑也下了馬,藏在林子裡眺望著,只要苗頭不對立馬閃人。
有個赤膊上身的小青年比比劃劃後,小弟連連點頭一路小跑反回。
「大哥,問明白了。」
「到底咋回事,他們是誰?」
「他們說是跑江湖的,說南月村鬧了邪煞,把全村的人都給宰了,他們斗贏了邪煞後不忍心看村民屍體腐爛下去,就好心挖坑掩埋。」
「沒了?」
「沒了。」
「伱覺得我會信?」
「大哥,他真這麼說的啊!」
「那你信不信?」
「我不敢不信啊。」
「你倆有事兒?」
「是他腰裡別著馬牌擼子」
「你他娘的還挺識貨是吧?馬牌擼子咱鄭縣管帶(對標營長)都沒有,他能有?」
聽到馬牌擼子,徐傑的心就放下了不少,想著肯定是唬票的,說有把土槍都比這個可信度高太多。
權衡利弊之下,他翻身上馬準備會一會,畢竟上邊交代的差事辦不好,花重金買來的副目(對標班長)大概率被摘掉。
另一頭,趙三元瞧見這幫人跟狗皮膏藥似的,頓時沒了好臉色,都告訴你們人死絕了,收個毛的稅?
幸好老劉率先迎了上去,沒給趙三元炸毛的機會。
要說你劉哥社會經驗就是足。
不信是吧?
好說。
也就放個屁的功夫,就把徐傑的身體和家庭情況批了個七七八八,直叫後者驚為天人,差點沒給跪了,說啥都要請回城裡好生招待。
倒不是說徐傑有什麼困擾,而是他靈光一閃想到個升官發財的好機會。
首先是稅肯定沒法收了,就這麼回去一定吃不了兜著走,必須把這些人帶回去說明情況。
其次是前些日子抓到個被通緝的亂黨,實打實的厲害人物,甚至帶著鄉親攻占過縣城,這次落網後怎麼審也沒有進展,既然正常路子搞不定,不如另闢蹊徑,成了自不必說,不成也沒太大損失。
對此,老爺子表示無所謂,兄弟幾個一商量,想著折騰了好些天,進城歇歇總沒錯,況且要去津門的話必定路過鄭縣,權當賣個人情。
豫省很亂,很雜。
亂世中槍桿子就是理,誰的槍多,誰的理就大。
而當下豫省境內,勢力錯綜複雜。
有北伐軍,有鎮威軍,有西北軍,有農民義軍,有地方武裝,還有數不清的各路匪寇,誰當家做主不知道,基本上都是各自為政。
老百姓在這攤渾水裡的境遇可想而知,單說收稅,一個名目要被多家徵收,是真把人往絕路上逼。
也就是較大城鎮內部相對還算穩定,沒有那麼水深火熱,鄭縣便是其中之一,這裡四通八達,來往行人商隊絡繹不絕。
進了城後,趙三元總算再次感受到了濃郁的煙火氣息,南月村一遭的確讓他身心俱疲。
所以這種時候來一碗地地道道的胡辣湯再加大碗羊肉燴麵,媽的絕了!
徐傑做東請客,哥幾個也不客氣,該吃吃該喝喝,南月村一事後,吃你官家的心安理得。
席間徐傑頻頻給莫聞山敬酒,老爺子來者不拒,管你好人壞人,酒總是沒有錯。
「我倒是信些鬼神之說,但沒想到南月村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老令公,鬼真能那麼厲害?」
「喝酒喝酒。」
「幸好有各位仗義出手啊,別的暫且不談,單單鬧起了瘟疫,後果不堪設想,話說老令公這是來豫省辦事?還是恰好途經?」
「喝酒喝酒。」
「唉雖然我相信各位所言為真,但茲事體大,一個村都絕了戶,各位是當事人,怎麼著也得跟我去面見縣尊大人,也算有個交代。」
「喝酒喝酒。」
徐傑一心好幾用,這邊給老爺子敬酒,餘光頻頻飄向幾個小輩,他越看心裡越突突。
招風耳和戴眼鏡的倒是文質彬彬,吃相沒太離譜。
另外兩個就.
死魚眼和爆炸頭整個餓死鬼投胎,恨不得站在椅子上夾菜。
狼吞虎咽就罷了,他們還特意準備額外的碗筷酒盅,像是雞腿啊肘子啊的好地方都放在碗裡,也不吃,只是單純的擺在那,嘴裡時不時叨叨著什麼東西。
你倆在跟誰說話啊
徐傑當然看不見其中關竅。
那是趙三元和劉芒泛的老仙兒。
要說憋屈,呂秀才還不是最憋屈的。
六大爺他們從頭到尾都被困在南月村的混亂大風水中,繞到懷疑仙生,是出也出不去,走也走不了,都給干萎靡了。
遭了這麼大罪,那不得好吃好喝的啊。
「你小子下回能不能把道盤明白了再吆喝?我和長蟲還有咪子都以為干到國外去了!」黃小六啃著雞腿滿嘴流油,話里話外全是埋怨。
大狸仙抱著魚頭啃,頭也不抬道:「六哥說的對!」
而向來沉默寡言的蟒青炎也罕見的說了幾句,「小心駛得萬年船。」
大狸仙繼續啃著魚頭,「炎哥說的對!」
趙三元自知理虧,也不辯駁,頻繁夾菜敬酒就完了。
待到酒足飯飽,老劉自告奮勇去跟著徐傑見縣長,但臨了被莫聞山攔下,「你交的是患難與共的兄弟,不是養著倆傻兒子,遇到人際麻煩就讓你出面?走,回客棧我教你和秀才幾手,剩下的讓他倆自己去辦。」
老爺子發話沒人敢忤逆,況且誘惑性實在太大,老劉和秀才興奮的直跳腳,期待著能跟老爺子學到個一招半式。
趙三元和康木昂明白這是面對白煞優柔寡斷的懲罰。
「徐副目,當下鄭縣插的是哪裡的旗?」
「趙老弟說笑了,自然是政府的旗啊。」
「別扯淡,你們吳縣長是聽誰的音,國府的,還是北洋的?」
徐傑沒想到這位土咖小兄弟的問題如此尖銳,可真不好回答,因為連他都不知道頂頭上司現在屬於哪個山頭,插的誰家旗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趙三元退而求次繼續問道:「換個問法,現在且不說,在豫省亂套前吳縣長聽哪邊的?」
「啊,那我知道,聽北洋張家的,咱鄭縣的人都知道,縣長跟魯省的張司令(張宗昌)沾親帶故,所以肯定聽張家的。」
「懂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