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雍瑞十二龍
第314章 雍瑞十二龍
老話說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個人明明是對著你燦爛微笑,可你的真實感受卻是汗流浹背,從骨子裡瘮得慌。
兄弟先是如臨大敵,等看到是小孟後,非但沒有鬆口氣,那種不可名狀的違和感更加強烈。
其中趙三元的臉色最難看。
是自己的耳朵跟老劉一樣出了問題?
還是做撈屍人的走路都他媽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剛才屋內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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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孟臉上的笑容陽光燦爛,他善意提醒道:「剛才忘了說件事兒,到了晚上要是沒有太大必要的話各位儘量別出門了,最近山上的野獸總出來找東西吃,萬一被叼走吃了,到時候連個全屍都找不到。」
「明白明白,咱們活人的年景過不好,山貓野獸的就更糟了,你放心,晚上咱們肯定不亂走。」老劉儘可能鼓起最人畜無害的笑臉回應。
交代了幾句後,小孟微笑點了點頭,「院子裡的那麼些行李還是趁早拿進來的好,要是你們太累了,我可以代勞,別被泥水泡壞了。」
趙三元豎起耳朵瞪起雙眼,能清晰感受到小孟離去的腳步聲。
但沒有最詭異只有更詭異。
院子裡那麼些行李?
院子裡哪他媽的有行李?
只有僵硬的驢!
小孟他眼睛出毛病了?哪怕是不戴眼鏡的老康都不會將驢堪稱是大件行李吧?
「別想了,先把驢挪進屋子裡再說!」趙三元低聲沉喝,他之前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按理說都是驢駝人,哪有人拽驢走的,還是渾身僵直伸腿的驢,肯定會引來不少注視才對。
事實上沒有,一個都沒有,別說是好奇詢問了,連熊孩子們都沒有圍上來指指點點。
起初趙三元以為是南月村的人都很有禮貌,現在來看是他們根本沒發現這頭驢,嚴格來說是把驢看成了大件行李。
混亂繁雜的大風水下,南月村村民的五感也出了問題?
屋內,哥幾個圍著驢觀察起來,反覆確認它到底是不是驢,直到此刻它們才發現驢脖子下邊的老鈴鐺被換成了八卦鏡。
凸起鏡面有兩成左右裂出細小裂紋,並且在緩緩向外蔓延著。
老康反覆仔細觀察後得出結論,「一定是師父乾的,你們看上邊的咒文符陣,是雍瑞十二龍,只有他才能寫出來這種韻勢,如此看來當時毛驢突然失控衝出去是師父的手筆了。」
十二龍是堪輿風水中非常複雜的概念,而雍瑞十二龍則是以此為基礎排列出的圖形,為生龍、福龍、飛龍、應龍、蟠龍、臥龍、潛龍、洋龍、怒龍、幻龍、游龍、敗龍。
可以在各種法器上排列出各種組合,每一個的特點都不相同,這個八卦鏡上的十二龍紋拱衛著鏡面,呈盛露金盤,作用是固勢點穴,化一些特別嚴重的風水煞局。
趙三元捂著後腰,之前被驢頂的那一下還隱隱作痛,他再也忍不住,爬到土炕上搖了搖莫聞山的肩膀。
「師父,您老是不是看出啥了啊?別藏著掖著了,哥幾個被搞得心裡直發毛還一點頭緒都沒有。」
「一個字,滾,老子好不容易做個好夢,你晃你奶個腿啊晃?」
「那您老倒是說說為啥把八卦鏡掛驢脖子上?還畫了雍瑞十二龍,這招您都沒教過我.」
被小徒弟的滾刀肉搞煩了,莫聞山轉過身來沒好氣道:「不是你們說村子風水跟外邊一樣問題麼,又是樹又是石的,老子想著既然有煞,那就順便破一破,教伱?來來來!老子好好教教你!」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感覺師父來了脾氣要動手,趙三元立馬跳下土炕儘量遠離,溜了溜了。
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哥幾個的心態有了很大變化,尤其是在知道小孟和那些村民們『看』不到毛驢後,再結合之前的各種疑惑,至少能證明彼此間肯定有一方五感出了大問題,相較於懷疑自己,哥幾個更願意相信自己。
秀才揉了揉太陽穴,儘量讓自己的思緒清晰一些,「怎麼說?是真的按照卦象來順勢而為,還是找個由頭離開南月村?」
只要不傻,都知道這個偏僻山村大有問題,到底跟之前的紅白撞煞有沒有關係暫不可知,但秀才覺得一定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看了看土炕上睡的正香的師父,老康回答道:「咱們就算離開了,有誰能確定不會再碰到紅白撞煞?來時的大風水有多混亂咱們不是不知道,找不到問題所在,大概率繞不出去,況且咱們需要這個地方好好恢復下體力。」
一向求穩的老劉持相同意見,「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南月村真的有大問題,可咱們不知道問題根源在哪,貿然做出選擇不太穩妥,我贊同先住著,怎麼著也得吃飽喝足睡個好覺吧?」
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老劉心想的是如果出問題的是整個南月村,對哥幾個玩出請君入甕的戲碼,那也無所謂,表現出的人畜無害能唬他們個一時半會,如果出問題是別的地方,南月村民被波及到了,那為了收留的恩情,哥幾個也得出出力解決問題。
「太被動了。」
趙三元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他先問老康一個問題。
「驢脖子上的那塊八卦鏡,凸面慢慢裂開的原因是啥?跟南月村裡的風水煞局有沒有關係?」
「有,這招對付尋常煞局沒效果,只有碰到重煞才管用,鏡面龜裂是因為它楔進了大風水,將煞給反了回去,南月村的大風水本來就亂,亂上加亂形成內耗後,很多大風水套下的小風水反倒有可能恢復正常,然後以點帶線以線成面去捋清大風水,但這種辦法是有時限的,哪怕師父用雍瑞十二龍也有著時限,也就是鏡面徹底碎裂的時候。」
道理聽著很簡單,可老康深知師父這招有多厲害。
大風水能輕易被人力改變?
或許你能推平一座山能填平一條河,但很多地方的大勢不會就這麼被改變,你甚至可以在亂墳崗上建一座廟,但又能怎樣?改得了表象你改不了地脈風勢雨水陰陽。
所以莫聞山用一塊八卦鏡就能抗衡一方天地大風水,足見實力,老康是學過這招,可他自問頂多學到了三成精髓罷了。
趙三元沉思了一陣後,給出了更加具體的行動方案。
「主動權不在自己手裡我睡不著覺,甭管怎麼著,咱們先行動起來,趁著師父爭取的間隙,咱們兩兩一組,不要單獨分頭行動,兩人調查嚴家外部,看看有沒有能繞出混亂風水局的辦法,兩人調查嚴家內部,順便看著點老爺子,他一個人睡在這我不放心,沒問題最好,咱們明天就走,有問題再說。」
哥幾個都知道老弟是雷厲風行的行動派,決定方向和制定計劃的人向來都是他,無數次事實證明老弟腦子確實最靈光,前提是別上頭。
「時間呢?啥時候行動?眼看著快天黑了啊,小孟不是告誡咱們晚上儘量別出去麼?」
趙三元咧嘴笑了笑,「聽喇喇蛄叫還不種地了?野獸在大白天不會下山,人害怕被吃,它們更怕被人吃,但距離南月村最近的山脈都有幾十里地,哪個山貓野獸能一夜跑這麼遠精準來到南月村吃人?所以,小孟在撒謊,他不想讓咱們晚上出去。」
呂秀才跟著一起壞笑道:「嘿~越是忽悠不讓咱們干,越是要干,偏要在晚上出去瞧瞧。」
夜幕很快降臨。
雖然連綿不絕的大雨停了,但還不算徹底放晴,而且空氣中的濕度好像特別大,擦乾了身上水漬後,沒過多久又是濕漉漉的,難受得很。
吃晚飯的地方在正堂,不知是不是紅燭買多了,新媳婦兒還沒過門這裡就點上了嬰兒手臂粗細的紅燭,看著挺喜慶的,但要是細細感受,總覺得不太舒服。
嚴家的老兩口沒來,說是身體有些不適先休息了,讓嚴松來招待客人,這邊莫聞山也沒有出席,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少了長輩,飯桌上的氣氛卻比想像當中還要融洽。
嚴松雖然看著很疲憊,臉色相當的差,但他非常健談,知識面那叫一個廣,細嘮下來後才知道他跟秀才一樣,都是大學畢業的高材生。
小小的南月村出了大學生,那真是雞窩裡飛出個金鳳凰了。
聊到興起處,嚴松眉飛色舞問道:「各位,聽說過甲骨文麼?」
這個話題在這個年代有著極高的門檻。
饒是趙三元和老劉都滿頭霧水。
賈什麼文?
男的女的啊?
哪個屯子的?
很牛逼?
但有文化的秀才和總是略懂的老康就不一樣了,都知道在上世紀末,甲骨文首次被發現後對世界的許多領域帶去了震撼,國內倒是沒有多少水花,畢竟吃飯都成問題,有幾個會去在乎王八殼子。
甲骨文,已知的漢字鼻祖,因其特有的卜辭色彩,對玄學方面的影響同樣深遠,是迄今為止炎黃髮現的年代最早的成熟文字體系。
「啥意思啊嚴兄弟?你手裡難道有這大寶貝?千萬別藏著掖著啊,給咱們開開眼。」呂秀才多少有點興奮,甲骨文他聽過沒見過,別的暫且不談,這寶貝是最能體現炎黃文化的載體之一,時隔數千年所承載的文字力量,相信一定會相當震撼。
嚴松嘆了口氣,「我畢業後去了故宮博物院管理委員會就職,沒等干半年就被安排回老家挖掘甲骨文,了解後才知道二十多年來被私自挖掘的甲骨文至少有十萬片,與其用不成熟的設備和團隊冒險挖掘,倒不如花錢去購回散在民間的甲骨文,幾經努力下尋到了不少甲片,可惜不在了。」
秀才和老康有一點點失望,卻也知道甲骨文有多珍貴,舉個例子,在甲骨文未被發現之前,國外學界定義的炎黃歷史可不是五千年,甚至四千年都不到,甭管國外承認與否代不代表事實,反正人家說的算,而殷墟文字的出現讓他們不得不把炎黃歷史再往前推五百年,歷史跟某些種族的神話處於同一時期。
而作為玄門異人,老康是真的好奇古人批卦的文字,或許能找到些靈感啟發也說不定。
在這個話題中,文化有限的人連話都插不上,想配個笑臉還卡不好節奏。
沒錯,說的就是小趙和老劉。
心想尼瑪的在說啥啊?正事兒是不是忘了?
兩人對視一眼,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遂找了個理由離開飯桌,說是太困了回去睡大覺。
等繞了幾個彎到了個昏暗的牆根兒下,兩人全都翻牆頭離開了嚴家。
之前雖然說好了兩兩一組不允許單獨行動,但還沒有定下誰和誰配合,現在就不用麻煩了,兩個沒文化的小丑自行組隊。
抬頭想看看天色估算時間,可不知知什麼時候,烏雲再次匯聚在頭頂,看不見星星和月亮。
「老弟你說甲骨文到底長啥樣?王八殼子還能長出花來?」
「沒見過,看老康和秀才的意思,好像很重要很重要,如果沒有它,咱們的歷史就三千年出頭,有了它就快四千年了,反正花里胡哨的我也聽不懂,我就知道這玩意兒是咱們的根,不該用金錢衡量,更不該論片賣,我要是有錢都給它買回來。」
「買回來幹啥?你要有錢還不如把歐黃家裡那些玩意兒買了,有幾個琺瑯彩我是真喜歡啊。」
「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當子孫的得珍惜啊,好比說你老劉家給你留的家譜家訓啥的,哪怕年頭多了值錢,你敢賣?只要餓不死,砸鍋賣鐵也得買回來啊。」
「你這麼一說我就明白了,確實啊,必須買回來。」老劉深以為然,「但不是所有人都看重這種事的,之前幹過一件白事情,後來兒子知道裝親爹的棺材撿了大漏後,是硬生生把棺材給刨出來賣了,隨便用張草蓆卷卷給屍體埋回去,著急去賣棺材,你說氣不氣人吧,老弟你咋不說話?」
叼著菸捲的趙三元停下腳步,用非常輕的聲音詢問,「劉哥,你把懷表掏出來看看現在幾點。」
「七點多,怎麼了?」
「剛進戌時而已,為啥家家戶戶一點亮光都沒有?連綿大雨剛剛停下沒多久,根本不需要早早休息準備第二天農忙,他們睡這麼早幹啥.」
得到提醒,老劉也意識到了問題。
本來烏雲蓋頂的就沒多少月光星光,現在村子裡所看到的住宅有一個算一個,半點光亮都沒有,像是一個個烏漆嘛黑的無底洞吞噬著一切。
老劉吞了吞口水。
不止是沒有光亮,還沒有聲音。
別說是鼾聲,甚至沒有夏夜的昆蟲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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