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異世

  第6章 異世

  「時間是一條漫長的河,你住河上頭,他住河下頭。」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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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等離子光束擊穿的臉獰笑著,聲音如同鬼魅般飄蕩:「歐陽雲飛,如果你的父親已死,你仍舊執意要跟著去送死嗎?」

  歐陽雲飛霍然立起,「他到底在哪?你又怎麼知道他.現在的狀況?」

  那人自得道:「你是物理學博士,一定了解納米追蹤技術。」

  「所以,你的每件實驗品都植入了納米追蹤器。」

  「沒錯。」

  歐陽雲飛凝眉思索著,又道:「但納米定位只能提供目標的坐標,並不能提供生命參數。」

  那人微微輕笑著,「嗯,你的智商算是頂流,我樂於跟你說說話,在最近十個小時內,他的坐標沒有任何變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歐陽雲飛忽然沉默了,蹙著眉,目中透出急切之色。

  那人悠然道:「如果你改變主意,我會考慮留下你的命。」

  歐陽雲飛冷笑:「為你的地下王國配種?」

  「無後為大,你還年輕,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歐陽優秀的基因從此泯滅於時間長河?」

  歐陽雲飛冷哼一聲:「留下子子孫孫給你做小白鼠?」

  那人輕聲嘆息著:「唉,人的性命只有一次,為什麼你們這種人都不太愛惜自己的生命?好吧,既然你那麼渴望去死,我願意成全你。」

  歐陽雲飛朝著38後靠過來,在分離的時刻,他蹲下身子,左手握住她的手,很緊,雖然沒有說話,但38號知道,他這是在做最後的訣別。

  38號目中噙滿淚水,也緊握著他的手,他的手依然火熱,如同陽光般溫暖著她冰涼的身子,顫抖著的心。

  她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生怕下一瞬他便消失不見,只要能跟最愛的人在一起,死亡似乎不再令人恐懼。

  忽然,歐陽雲飛抬起頭來,望向那張死人般灰白無生氣的臉,一字字道:「在離開這裡之前,有件事情我必須說清楚。」

  「哦?」

  「38號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傻姑娘,我根本就沒有愛過她,我欺騙了她,只是在利用她。」

  那人輕嘆一聲,「你欺騙了她,她為了你,卻心甘情願地背叛她的故土。」

  歐陽雲飛冷冷道:「人類最擅長的就是欺騙,駕馭女人,感情是最管用的砝碼。」

  那人微笑著,聲音平靜而冰冷:「你想說什麼?」


  「她還太年輕,太衝動,把她培養成人不容易,你應該給她時間和機會。」

  魖暗的半空中,那雙漆黑的眼球機械般地眨巴著,「你不想要她的陪伴?」

  歐陽雲飛探出手,捂住38號正欲張開的口,淡淡道:「我不喜歡拖油瓶,她跟著我,我還要費神照顧她,她只會拖累我。」

  「哈——哈——哈——」那人再次狂笑起來,許久,冷酷而邪魅的聲道:「我成全你。」

  二

  38號死盯著歐陽雲飛消失的地方,他走了.就在剛才,他挺立穹頂之下,那道鬼爪似的藍光再次閃現,網住了他,他消失了,也許將是永遠。

  臨別之際,他蒼白的臉上噙著笑,那雙熠熠的眸子閃出奇異的光彩,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雖只是一瞬,卻永遠鐫刻在她的心間。

  38號知道,去救父親是他的心愿,即便前面是龍潭虎穴,他還是走了.義無反顧,卻仍舊希望她能夠活下去。

  剎那間,難以抑制的憤恨充斥著她的心間,38號掙扎著立起,倚在冰冷的壁上,厲聲叱道:「你這個魔鬼,你殺了雲飛?」

  「雲飛,喊得多麼親熱!不,憑他的能力,他絕對死不了。」他忽然嘆了一口氣,「女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在這種時候,你應該替自己操操心!」

  冷靜自持的女子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恐懼,顫聲道:「你究竟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要殺就殺,不必多言!」

  邪魅的聲冷笑:「年輕人啊!總是太衝動,好死不如賴活,你難道不想跪倒在我面前,好好求我,也許我忽然心軟了,會原諒你的?」

  「做夢去吧,我只求速死!」

  一個連死都不再畏懼的人,卻懼怕在宇宙中孤獨萬世的飄零。

  那張臉在輕輕低笑:「你若是死了,豈不是辜負了歐陽雲飛的一番深意。」

  38號不語。

  那雙空洞的機械眼望向極遠處,聲音忽而溫情脈脈:「你的母親極美,跳芭蕾舞的時候,宛若仙子般輕盈靈動,她的每一次表演我都不會缺席,我那麼愛她,她卻抬著高貴的頭顱,看都不看我一眼。」

  38號冷笑,「你也不照照鏡子?!」

  她知道自己不該、也不能激怒他,可就是忍不住,就想把這個魔鬼踩在腳下,即便傷不到他分毫,能把這個老不死氣得腦溢血,豁出去這條命,也算值了。

  聞言,邪惡的臉上溢出惡毒的笑,尖聲笑著:「被她拒絕的那一刻,我已立下誓言,要讓世間相愛的人永遠分離。」

  38號目中露出譏誚之色,冷笑道:「你真可憐,沒有愛你的人,也沒有你愛的人,這樣的生活,就是活一萬年,又有什麼意思?」


  「愛?只有愚蠢的人才需要愛,愛都是虛偽的,你們只是被溫柔的外表迷惑罷了。」

  38號淡淡道:「嘿,典型的酸葡萄心理,這還是你的人類加工廠教給我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心中無愛的人,沒有資格評論愛。」

  那雙冷酷的機械眼忽然轉動起來,越轉越快,像失控的輪盤一樣。

  38號嚇了一跳,凝眉盯著那張詭異的臉。

  只聽得冷厲的聲:「我的王國沒有愛,你看,沒有人類的七情六慾,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愛,我們的社會更加純粹,更加高效,每個人都從事自己擅長的職業,在遇到歐陽雲飛之前,你過得充實而快樂。」

  38號沉思著,忽然道:「你把雲飛送去哪裡了?我也要去!」

  那人仿佛得逞似的大笑起來,終於道:「不,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世都看不到他!」

  38號心沉了下去,微弱的呼吸漸而急促,「你到底在盤算什麼?」

  那聲微笑著,「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便是富於創造力,每個實驗我都要親自設計,力求推陳出新,這次我一定要玩點新鮮的。」

  38號已說不出話來,不語。

  那聲笑道:「你怎麼不好奇?」

  38號對他不理不睬,他想做貓,可她偏偏不作老鼠,「你想說就說,不想說自己憋著。」

  「你不怕死?」

  38號搖了搖頭,嫣然笑道:「有時候,死反而是一種解脫。」

  那人道:「我為什麼要你死?」

  38號冷笑:「因為你若不要我死,有朝一日,我就要你死……」

  那張臉怔住,臉色已然發青,就像張鬼臉,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笑道:「死太容易,沒勁兒。我要讓你嘗盡人世間的酸甜苦辣,讓你明白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我為你們打造的這個世界,就是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只有在這裡,人類才獲得真正的自由和永恆——這才是完美世界。」

  38號冷哼一聲:「沒有你的世界才是完美世界。」

  那人仿佛已經窺視到她的內心,用嘲弄的口吻笑道:「人是自私自利的生物,愛情根本經受不住時間的考驗,我敢保證,十年之後,不,十天以後,你們一定會覺得現在的自己都很可笑。」

  38號搖頭冷笑:「我覺得你很可笑,而且很可憐!」

  那張蒼白的臉忽然扭曲,空洞的眼球射出一束奇特的光,邪魅的笑聲傳來:「你的愛很崇高?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永遠參商相隔,互相尋覓彼此,卻永遠無法相遇!」


  她猛然一震,止不住心中的驚駭:「你如何讓我們永遠無法相遇?」

  球形空間忽然沉寂下來,詭異的寂靜中,如同鬼魅般飄來一陣怪腔怪調的吟唱聲:

  「時間是一條漫長的河,你住河上頭,他住河下頭。」

  恍惚間,伴著這邪魅而冷酷的聲,她已被鬼爪似的藍光纏繞,身體如同飛羽般騰空,飛向一片汪洋,光的汪洋。

  三

  狂風吹起亂雪,紛揚瀰漫了半天,掩住了方當正午的日頭。

  而亂雪之外的天依舊是湛藍的,天風呼嘯,蒼鷹在頭頂上空盤旋著。

  38號醒過來的時候,已然身處雪國。

  她的耳畔迴響著惡魔的詛咒:「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永遠參商相隔,互相尋覓彼此,卻永遠無法相遇!」

  「我這是在哪兒?」

  她渾身哆嗦著從雪地上爬起,舉目四望。

  悽厲的風裹著雪,雪裹著風,四野茫茫,只剩下一片無邊無際的白。

  臉上有刺痛的感覺,呼嘯的風雪仿佛刀子在割開她的臉。

  雪花紛紛,飄落在她的柔發上,額上,眼睫上,轉眼間,她仿佛成了個雪人。

  這是38號第一次看到雪,第一次看到藍天,蒼鷹凌空,雪花落在殷紅的唇上,瞬即化了,流連唇齒間的雪水,微微泛著清甜。

  她如痴如醉地仰望著天空,深吸著充滿冰雪氣息的空氣,只著聚乙烯四氟緊身衣的她,竟然忘卻了刺骨的冰寒。

  天地之間除了雪,除了嘶吼的風,仿佛再無他物。

  就在這時,38號忽然聽到某種奇怪的喘息聲,沉重,帶著低哨般的鼻息,雪風中同時飄來一抹奇怪的腥臭味兒。

  作為穴居人,終年生活在安全舒適的人造溫室當中,此時此刻,她居然想不出可能是什麼。

  垂目一瞥,她已神色大變,驚得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是一頭半人高的獵豹,矯健的身軀,修長的腿,一雙凌厲的豹目,正從丈許外悄無聲息地向她靠近。

  雪花紛落,卻掩不住那雙淺碧色的眸子,定定地注視著她,似乎正在凝聚所有的力量,下一瞬,身形一躍,伴著嗖的一聲,迎面撲將上來。

  直覺反應,她伸手去拔等離子槍,沒有,她這才想起,槍早已遺落在光子實驗室。

  驚惶之下,她雙足蹬地,雖無輕身功夫,卻有反重力鞋,輕輕一躍,身體已如白鳥般凌空飛起,瞬間,已經退出幾丈開外。

  她並未逃走,雖無真正的對獸經驗,卻有著靈敏的身手,以及敏銳的判斷力,手上已多了一把匕首,等離子匕首。

  獵豹毫不含糊,充滿爆發力的身軀高高躍起,咆哮著,如同颶風般向她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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