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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大儒講學,世子進京

  第344章 大儒講學,世子進京

  濱海道以東,毗鄰東海處,有青山高聳入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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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腳下,便是那座數百年來,由一座小鎮擴建而成的「武帝城」。

  綿延的官道上,遠遊歸來的柴可樵邁步而至。

  頭髮凌亂,風塵僕僕。

  柴可樵在城門口站定,揚起被曬得面龐紅黑的臉,忽然咧開大嘴,露出雪白牙齒:

  「我回來了!」

  沒有盛大的迎接,甚至都無人關注。

  直到柴可樵邁步進城,在一座熟悉的酒樓里坐下,吃了一頓飯,丟下一錠銀,瀟灑離去時。

  城中那些自江湖各地趕來青山腳下朝聖的江湖武夫們,才聞訊而來,失望地發現城主親傳弟子,早已離開。

  柴可樵穿過城池,抵達青山腳下,開始沿著崎嶇陡峭的山道攀登。

  沿途,他依舊可以看到嘗試登山的武人。

  只不過,伴隨他越走越高,路上遭逢的人也在減少。

  青山上,那漫長的山道每隔幾百級台階,就有人為開鑿出的平台。

  平台上有武帝城一脈的弟子修行,旁若無人。

  有少年扎馬步揮拳,汗如雨下,搖搖欲墜。

  有青年盤膝打坐,托腮沉思,許久後會突然跳起來,撿起地上的樹枝在空氣中「嗚嗚」地刺個數次,然後丟下,盤膝於地繼續抱頭苦思。

  有中年人赤膊,一次次撞擊巨樹,每一次都有泛黃葉片簌簌落下如鵝毛大雪。

  青山上每走高一層,便有一層嶄新的風景,柴可樵一步不停,也無人看他哪怕一眼。

  江湖裡,只存在於傳說中的武帝城青山,就好似完全不設防一般。

  不知不覺,柴可樵走入雲層,他清晰地感受到,雲層中有一道道視線投來,又挪開。

  他知道那是守山的師兄,在確認他的身份後,便不再理會。

  「真是冷漠啊,都不會出來打個招呼。」

  柴可樵嘆了口氣,走出雲層時,已經來到了山巔。

  從這個高度往下看,整個武帝城都籠罩在雲海之下,那一根根蘑菇狀的雲氣巨柱,令人渺小如蟻。

  視線盡頭,是山峰朝海面延伸出的一座斷崖。

  「嘩嘩——」

  海風迎面吹來,掃去旅途的疲憊。


  柴可樵恭敬走到斷崖附近,望向了盤膝背對著他,觀望東海的那道身影。

  「師父,弟子回來了。」

  獨坐斷崖的人如其名,骨架高大魁梧,同樣是一身粗布麻衣,粗糙雜亂的頭髮黑白間雜,用一條絲帶隨意束在腦後。

  武仙魁有著一張約莫五十餘歲中年人的臉孔,容貌並未太多特異,唯獨眉心烙印一枚如火紅重棗色澤大小的印記。

  這位當今天下,四位「天人」中唯一實打實的武道大宗師撐開眼皮,沒有回頭,平靜問道:

  「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柴可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弟子此行沒能與天海小和尚打一場,甚為遺憾,回來途中便繞路去找人切磋一二,回來晚了些。」

  武仙魁說道:「聽山下的人說,這次是大虞供奉搶了風頭,姓……」

  「姓趙,趙都安,」柴可樵想了想,說道,「弟子也沒想到,竟是此人奪魁。不過說是依靠了太阿劍。」

  武仙魁不甚在意道:

  「勝便是勝,又豈在乎依靠拳腳刀兵?看來,皇族供奉後繼有人。那女皇帝如何?」

  柴可樵想了想,道:

  「弟子所聞所見,那女帝對政務極為勤勉,想來是個想做明君的。」

  武仙魁失望道:

  「人如蜉蝣生於天地,壽數人力有時盡。本以為皇族又出了個天賦卓絕的子嗣,卻如此揮霍光陰於俗物,可惜。」

  柴可樵眨眨眼,說道:「那百年約戰……」

  武仙魁閉目道:「自當全力以赴。」

  昔年,大虞皇族開闢的「武神」與武帝城兩大傳承爭鋒,仿照佛道鬥法,約定了百年一次賭鬥。

  不過,不同於佛道那種派出年輕弟子出戰的規矩。

  賭鬥卻是各自巔峰戰力出手。

  上一個百年,代表皇族赴約的,卻不是皇帝,而是處於巔峰期的大內第一供奉海春霖。

  那一戰,海春霖受內傷,境界不進反退,從偽天人門檻跌回世間境界。

  這一個百年,有且只有徐貞觀可以赴約。

  如今,佛道鬥法既已結束,距離武帝城與大虞皇室的賭鬥,便已不再遠。

  柴可樵笑道:

  「那女皇帝未入真正天人,想來不是師父對手。」

  武仙魁卻道:

  「卻也未必,若其能在賭鬥前晉級天人,以帝王龍氣加持,卻又是另一番天地了。」


  柴可樵納悶道:「師父不是說,她投身於政務,耽擱修行?還能更進一步?」

  武仙魁卻忽然說道:

  「昔年大虞太祖的確驚才絕艷,非但自身武道強悍,毗鄰人仙,更創下獨屬於帝王的晉級之法,聚集帝王龍氣,以氣運加身,只是第一,若能封禪洛山,未必無法更進一步。」

  封禪洛山?

  柴可樵愣了下,還想再問什麼,卻看到獨坐斷崖的第一武道宗師揮了揮手:

  「去吧,接下來在山中閉關,出去遊歷一遭,你也該踏入世間境了。」

  ……

  ……

  某個傍晚,臨封道。

  前往京城的官道上。

  某處背風的山坳中,一輛輛馬車停了下來。

  身長七尺,年過五旬,文人打扮的宋舉人躍下車,開始大聲指揮家丁僕從去清理過夜的營地。

  而後,這位當日與趙都安在太倉府打過交道的舉人老爺,近乎殷勤地走到隊伍中,一輛樸素卻特殊的馬車外,恭聲道:

  「先生,日暮了,趕不上前方村鎮,只好在此過夜了。」

  駕車的二十餘歲的書童掀起車簾,一位身穿儒袍,外罩大氅,頭戴方帽,頜下生著一蓬美髯的中年男子走下車駕。

  當中年人出現的瞬間,後方走來的一名名年齡各異的讀書人,紛紛齊聲行禮:「先生!」

  如此聲勢,引得附近也準備紮營露宿的陌生人紛紛側目,不禁打探起來。

  在得知這乃是「雲浮道正陽先生」後,皆大為吃驚。

  宋舉人對此毫不意外,他抬起頭,朝車駕後頭望去。

  只見正陽先生的馬車後頭,還跟著數十輛車駕,其中不少都是驢子或牛拉的板車,一個大車上,可以乘坐數人。

  這還沒算上騎馬追隨的,以及路上嘗試步行跟隨尚未掉隊的那些讀書人。

  烏泱泱,足有上百人之多。

  宋舉人是在趙都安離開後一些日子,得知恩師正陽先生北上,途徑臨封的。

  作為「正陽門下門徒」,宋舉人當即以隆重聲勢迎接,這才得知,正陽先生竟從雲浮道而來,此番欲要進京。

  這位素有「大虞第一隱士」,在文壇中的名聲,幾乎與太師董玄齊名,在南方聲勢甚至更大,隱隱有「南陽北董」之稱的正陽先生在雲浮道,是近乎當世聖人般的存在。

  其於家兄墓前守墓多年,著書整理闡述歷代儒門聖人言論,連科舉考試閱卷都一定程度參閱他的注釋。


  可以說,幾乎是整個大虞公認的,繼董玄之後,下一代儒門泰斗的唯一人選。

  其雖偏居雲浮,卻引得各地讀書人前往朝拜,偶爾講學,言論經弟子之口,足以傳入廟堂。

  守墓十年不曾下山一步的正陽先生,出山第一站,北上赴京。

  消息一出,引得無數讀書人關注。

  正陽從雲浮道走出時,身旁只有個書童。

  與宋舉人見面時,身旁的追隨者就已有數十人。

  宋舉人有幸逢此大事,難以抗拒青史留名的誘惑,撇下家業,也追隨老師北上。

  如今京城在望,身後追隨者,就已上百人。

  沿途更不知多少文人士子觀望矚目,他可以想到,等一行人入京時,又會掀起何等樣的轟動。

  「都歇息吧。」

  正陽先生朝眾人拱了拱手,眾人回以弟子禮。

  繼而,所有人極為有秩序地開始紮營,不少書生擼起袖子,去附近撿拾枯枝敗葉,聚攏成堆。

  等天光黯淡,晚霞散去,黑夜到來,天空濛上繁星。

  這片山坳中,以中年人為中心,已點燃起一簇簇火堆。

  這些曾經聽過正陽講學,分散各地,如今追隨老師聚攏而來的弟子們,紛紛從包裹中拿出乾糧,燒水吞食。

  宋舉人因有家財,帶了僕從,不必親自做雜事,得以侍奉恩師。

  他捧著燒熱的餐飯,經過一簇簇火堆,來到馬車前,朝盤膝於地,閉目冥想的中年人道:

  「先生,請用些飯菜吧。」

  內襯儒袍,外罩大氅,生著一縷美髯的正陽先生抬起眼皮,看了這個弟子一眼,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伸手接過那隻溫熱的瓦罐,手中捏起筷子,卻沒急著吃,而是說道:

  「再過幾日,就該入京,你們送到這裡就該散了吧。」

  宋舉人大驚:「先生,您……」

  年紀與宋舉人相仿,氣度卻勝出一個輩分的正陽微笑說道:

  「千里相送,終有一別,為師此行入京,受慕王爺所託,乃是要匡扶正學,與那牝雞司晨的女子帝王辯一辯禮法。

  如此,便是大不敬,京城於我,便是龍潭虎穴,你等不必受我牽連,送到此處,已是有心,接下來的路,為師自己走便是。」

  這話一出口,不只宋舉人,連周圍坐的近的一群讀書人也都急了。

  紛紛表態,願誓死追隨,絕對不走。


  正陽無奈地搖頭,卻也不再多說什麼。

  宋舉人見氣氛沉悶,說道:「先生,再給我們講一講義理之學吧。」

  周圍眾人眼睛亮了,這是他們百聽不厭的學問。

  正陽也沒有拒絕,雖處山坳荒野,篝火聚集,卻不耽誤講學功夫:

  「你們要問什麼呢?」

  一人說道:「先生再講講格物致知吧。我還是不很懂。《大學》中說,學習當遵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次序。

  後面的好懂,但為何要先格物致知,才能誠意正心?格物致知在先聖典籍中,又只出現這一次,並無再動解釋,又該如何解?」

  旁邊另一人說道:

  「這個先生解釋過很多次了,天下之物莫不有其原理,我們若不能窮盡其理,便不能全知,故而我等為學,當窮盡萬物之理,探究事物之根本,如此日積月累,便可豁然開朗,融會貫通,近乎聖人。」

  前一人困惑道:

  「可我看前人鄭公說,格乃『來』的意思,物則猶事也。穎達之說,也有相似見解,善事隨人行善而來之,惡事亦隨人行惡來應之……

  好似是說,我心善,善就會靠近我,我心惡,惡又會向我聚攏,就如君子近君子,小人近小人……又與先生所說不同了,我搞不明白。」

  一時間,一群弟子反而互相爭吵了起來。

  宋舉人無奈,輕咳一聲:「還是問先生吧。」

  正陽迎著眾弟子渴求的視線,卻是沉默片刻,沒有立即作答。

  格物致知四個字,可謂是大虞儒學一大學案,歷朝歷代的儒生都有不同見解,試圖還原聖人真意。

  正陽注釋典籍,皓首窮經多年,才有了上述「深究原理」的見解。

  若趙都安研讀他的學說,大概能品味出些許「存天理滅人慾」的味道了。

  但正陽這兩年,卻又自我動搖起來,總覺自己的義理學問不夠牢固,卻又沒有新的方向。

  這會面對弟子詢問,正要開口解答,忽然聽到馬蹄嘶鳴聲。

  山坳中眾人紛紛扭頭望去,只見黑暗的官道上竟又有一隊車隊到來,只是方向卻是從東來的。

  車隊低調奢華,遠非一群讀書人隊伍可比。

  俄頃。

  車隊中更有僕從打著燈籠,護送幾位貴人模樣的身影走來,人未至,聲先到:

  「哈哈,前方可是雲浮正陽先生?」

  正陽等人起身,藉助篝火,只見一名名豪奴簇擁中,走來三道身影。


  為首的一個,是個三十多歲模樣的錦衣公子,唇紅齒白,眼神卻透著一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公子身旁,寸步不離跟著一名雙手過膝的老者。

  行走間如猿猴,若有修行者在場,可一眼看出,這老者時刻處於可以暴起傷人的姿態。

  這主僕二人身旁,落後一步的,乃是一名三十餘歲的婦人。

  雲鬢點綴白玉珍珠,有著一張國泰民安的臉,穿著青暗花綢地繡花紋馬面裙,上身裹著披肩,行走間卻是眉眼低垂。

  「幾位敢問尊姓大名?」正陽先生皺眉。

  一位提著燈籠的小廝面帶倨傲地道:

  「這位乃是青州恆王世子殿下,此番與東湖蕭家家主,蕭夫人一同赴京,半路聽聞正陽先生在這邊,便繞了個彎,來見一見。」

  恆王世子?

  東湖蕭家那個虞國第一女寡婦?

  同樣有著「第一隱士」稱號的正陽先生愣了下,表情怪異。

  ……

  ……

  時間往前拉回。

  京城,趙家。

  趙都安從衙門返回,與繼母和妹子隨口以「昨夜忙於公務」糊弄過去後,便急不可耐返回臥房。

  關起門來,從巴掌大的「太虛繪卷」中,將那片瑩白如玉,散發點點光屑的樹葉模樣寶物,倒在掌心。

  ——

  劇情預告:

  沒錯,陽明心學又要被主角無恥地剽竊了。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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