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沿河而上
現在是三月,雨季遲遲未到,乾旱的路面在烈日日復一日地炙烤下堅硬,讓越野車的行駛格外輕鬆。
路兩旁的景色從花花綠綠的城市變成了雜草叢生的荒野,建房子的材料也從混凝土磚塊變成了木棍、猴麵包樹葉、伊拉拉棕櫚,越來越多大型野生動物出沒。
林安這次是秘密出行,化名瑞吉爾·圖爾弗,假裝是剛入職的新人之一,除了傅斌,其他三人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科菲負責開車,第二排坐著梅爾和坎土比,林安與傅斌靠在后座。
車窗外,越野車濺起的漫天塵土中,幾隻長頸鹿伸長脖子啃食一棵枝繁葉茂大樹上的黃色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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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這種果實出現在了一行人的飯碗裡。
那種樹叫做「馬魯拉」,是給予中部南洲人生命之源的神樹,它的果實可以榨油,也可以和走地雞一起做成美味的烤雞。
小鎮是班圖邊境最後一處勉強算得上和平的地方,再往北便要進入軍隊交火的區域了。
按照地圖,一行人繼續前進,直到一個地圖沒有記錄的山丘橫在面前。
科菲只得繞道而行,結果越開越陌生,徹底迷路了。
所幸不多時,他們找到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可能是尼日河的支流,便沿著它的流向行駛。
在荒蕪人煙的荒野轉悠了半天,放空模式中出現了一些代表智慧生命的光點,林安讓一行人跟著他們的腳步,越野車開入一個村莊。
科菲將車子熄火,坎土比和梅爾剛打開車門,探頭探腦的村民一鬨而散,找地方躲了起來。
「Moni(你好)!」
梅爾早有準備地掏出翻譯軟體,學著發音大喊,土屋窗後是一張張盯著她的眼睛,表情寫滿了警惕。
「喂,來個說話的傢伙。」
坎土比早有預料地掏出手槍,作勢上膛,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與兩人保持距離,一臉撞見鬼的表情。
「我們是一群迷路的逃難者,請問你知道『埃內斯特·萬巴·迪亞·萬巴』將軍的軍營怎麼走嗎?」
梅爾反覆重申來意,男人卻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臉,讓她全身不自在。
「你們以前見過Azungu嗎?」坎土比立刻道出他的疑惑。
「這是第一個,mzungu瘋子。」男人慢吞吞地回答。
吉土巴語中,mzungu是「白皮膚人」的意思,Azungu是該詞的複數形式,帶有一絲排斥的意味。
「看起來很奇怪?」
「我以為個子會更高。」男人比劃道,「他們真的會吃我們的小孩嗎?」
「不,他們吃肉、魚和玉米,還有孢子甘藍和酸奶碗,也喜歡喝點酒。」坎土比踢開後箱,拿出一罐啤酒扔給男人,「博君一笑。」
在威脅和甜頭的無聲溝通中,男人的手指左右擺動。
「那群烏班吉人在那邊,他們占領了布姆太爾酋長的屋子。」
根據男人的指引,以及溪流的走向,越野車行駛了一段顛簸荒蕪的路段,又一個村子的輪廓在地平線上出現。
正當林安想著他們又會被怎麼歡迎時,恐懼的尖叫和驚呼傳來,緊接著是一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吼聲。
「吼!!!」
科菲猛地踩了一腳剎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個若隱若現的人形黑影,體型之巨大,竟讓周邊低矮的小屋看起來像蟻穴似的不起眼。
「我草,特攝片!」傅斌脫口而出。
「那是一隻動物,不,巨人!——神秘者嗎?」梅爾捂住嘴巴。
「是尼古古諾甘巴爾Negoogunogumbar吧,姆布提族傳說中吃小孩的巨人,他們認為人類和森林有著深厚的聯繫,但觸犯禁忌,森林就會派出化身吃掉他們。」
林安略一思索,數據彈出,證實了他的猜測。
「尼古古諾甘巴爾是森林的化身之一,另一位使者叫奧布里格瓦比比克瓦Obrigwabibikwa,形似侏儒,矮得很不起眼,會吐出致命的毒液。」
「總而言之,可怕又可憐的失控神秘者。」科菲說。
「你懂得還挺多……」坎土比轉動眼珠,「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辦?像剛剛那樣事不關己地繞過去?」
「身為世界樹員工,不能放任失控神秘者在班圖境內肆虐!」梅爾剛想捋起袖子,巨人跺腳的劇烈震顫嚇得她打了個激靈,「巡林者大人,還是你決定吧。」
傅斌沒有隱藏身份,神秘者小隊在相處中早已看出他只是個普通人,這次詢問的同時又隱隱藏著幾分試探的意味。
傅斌不想擅自做決定,瞥了一眼林安面無表情的臉,實在很難看對方的眼色行動,只得權衡利弊後,開口道。
「隱秘行動,不要太招搖了。」
「我提個建議哈,下次遇到失控神秘者或者遭遇戰的時候,最好別把足球傳來傳去。」科菲指了指徑直向越野車衝來的巨人【尼古古諾甘巴爾】,「逃吧!」
「我投迎戰一票!」坎土比扛起步槍,「既然被發現了,以那傢伙的速度,我們哪裡跑得掉?」
「別投票啦!趕緊下車!我們必須想辦法殺掉那個傢伙!」梅爾扯了扯稀疏的頭髮,「啊!沒想到我也有背叛民主精神的一天!」
沒人反對她,大家從車門魚貫而出。
眼見一隻沒有頭髮、皮膚泛綠、長滿猴麵包樹和羅望子樹枝葉的巨人狂奔而來。
它的眼睛極小,扁平的臉上幾乎沒有五官,身高約有四五米,粗大的手指像捏著玩具似的抓住半截屍體,也不瞄準,掄起胳膊就將其朝眾人甩來。
除了林安,四人也經歷了許多坎坷血腥的場景,卻是第一次直觀地面對一名這麼可怕、強大、猙獰可怖的失控神秘者。
或許它半天前還是個理智的人類,如今已被污染成了「柯默思」星球純粹的倒映。
「咣當!」
半截屍體狠狠砸在他們面前,血漿爆開,濺得滿地鮮紅粘稠。
雖然沒有實質性傷害,眾人登時嚇得頭皮發麻,一動不動之際,巨人瞬間靠近到了眾人十幾米不到的位置,林安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嘴裡呼出的、腐肉般的氣息。
巨人的形象和氣勢固然恐怖,實際上僅是災難級的神秘者,只是污染程度讓它展現出該神秘原型最原始的力量。
假如冷靜下來,我方戰力對付它綽綽有餘,也不算什麼地獄副本吧……
眼見巨人即將上演「戰爭踐踏」,林安剛想出手,身邊的坎土比猛的怒吼一聲。
「他媽的,橫豎是死!老子跟你拼了!」
他深吸一口氣,十指緊握,交迭於胸口,仿佛在祈禱似的抿著嘴唇,額頭大顆大顆的汗水滴落。
下一刻,一道耀眼燃燒的流星從天際射來,拖著長長的殘影尾巴,徑直穿透了巨人的胸膛。
流星迷你的光輝和碩大的巨人一比,顯得有些可笑。
「吼!」
巨人痛苦的嚎叫,身軀顫了顫,綠色的皮膚浮現出黑斑,好似發霉的菌類,動作卻沒有絲毫遲疑。
它的陰影籠罩眾人,惡意和瘋狂瀰漫,以及毫無理由的殺意。
「嗤。」
蠟燭熄滅的輕響一閃而沒,一道潔白而神聖的飛彈緊隨流星尚未消失的軌道,從後方「噗嗤」射中巨人的胸膛。
來自宇宙天體的毀滅性能量驟然爆發,巨人的瞳孔當即縮小,喉頭髮出幾聲微弱怪異的「嗬嗬」聲,猶如一棵被砍伐的千年大樹,向前重重倒下。
「大家散開!」
不用科菲提醒,回過神的眾人趁著被陰影追上前,跑回了太陽底下。
「咚——」
屍體落地的悶響讓大地地震般地劇烈顫抖,良久歸於平靜,本就緊繃恐懼的眾人當即以各式各樣的姿勢撲倒在地,捂著胸口直喘氣。
半晌,坎土比鯉魚打挺地跳起。
「我殺了這個鬼東西!我居然殺了它?!」
「呃,我似乎看到了兩道流光……」梅爾的遲疑被坎土比興奮地打斷。
「哈哈哈!這玩意兒可比槍好使多了!看誰還敢殺我!我先干他!」
傅斌的視線從巨人轉到抱臂的林安身上,壓低聲音:「護林人,那小子真有這麼厲害?」
「或許以後會的。」林安點頭,「畢竟是『審判長』,正面戰鬥力數一數二的神靈介質。」
「流星馬托博拉麼……」
資料從林安的系統傳到了傅斌面前,綠色數據隨著狂笑的坎土比一顫一顫抖動。
【名稱】:馬托博拉、流星詛咒
【評級】:災難D級
【輻射值】:2.8%
【污染程度】:3.2%
【介質】:審判長
看到流星划過夜空時許願是一種世界各地古老而普遍的習俗,一些文明認為流星是逝者的靈魂,它們可以將願望帶到天堂,讓上帝實現願望。
但在班圖文化中,流星被認為是邪惡的靈魂具象化。
它們被稱為馬托博拉Matombola,據說流星是它們試圖降落在人類體內的方式,一旦被流星擊中,個體就會受到巫術力量的感染。
考慮到流星的真正本質是隕石,它們從不升到「天堂」,而是直接墜落到地表,有時候造成劫難,或許班圖人傳說的「邪惡靈魂」更符合宇宙本質些。
坎土比的輻射值太低,他召喚的「流星」也沒多大威力,但它從天而降的模樣讓林安想起自己有個類似馬托博拉的條目,《自然魔法的首要原則IV:天智者第一冊》。
為了隱藏身份,坎土比前腳施展完神秘術,他便激活了【召喚火星】。
飛彈命中被巫術力量感染的巨人,文藝復興的救主教派神聖氣息和邪惡靈魂的詛咒雙管齊下,讓巨人本就混亂的神智愈發瘋狂,最終污染程度達到100%,倒地一動不動了。
收拾一番殘局,小隊三人平復心情,重新坐上越野車。
一路上,梅爾扳著手指總結經驗,坎土比得意洋洋地翹著二郎腿。
至於科菲,他時不時通過後視鏡偷偷觀察著後排的林安和傅斌兩人,若有所思。
開到被巨人襲擊的村莊時,夕陽的餘暉灑落大地,已是晚上六點多了。
梅爾和坎土比自覺下車,後者剛想掏槍自衛,忽然有個滿頭白髮的老人跑過來,看到久別歸來的兒子般一把抱住他。
「天啊,別碰他!」梅爾急得大叫,既害怕坎土比被襲擊,又為老人的性命擔憂。
「切,別大驚小怪。我分得清神秘者,殺人犯和普通人。」坎土比熟練地彎腰,掙脫老人的懷抱,「比如你,全身散發著『我是羊羔,快來宰我』的氣息。」
「真抱歉啊!然後呢?」
「這裡多得是精神不正常的人,他們常不受拘束地四處遊蕩,這位怕不是其中之一。」坎土比翻了個白眼,和梅爾站在一起,「你是誰?」
「村長。」
得到了和預料中截然不同的答案,兩人面面相覷。
談話的時候,村莊的其他人停下手頭的工作,迅速圍了過來。
「你們想幹什麼?」坎土比警惕地握住了手槍。
「歡迎,歡迎。」村民們說,「可惜我們前不久遭到襲擊,不能很好地招待你們啦。」
這熱情的待遇跟上個村子天差地別,讓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不怕她?」坎土比疑惑地問著村長。
「我為什麼要怕她?」
「沿著這條路過去有個村子,我剛經過那裡,他們還以為她要吃掉他們的孩子。」
「別管他們!」村長露出白牙,指向篝火旁的位置,「我認識的只吃麵包果,從不吃小孩。」
「哈?」坎土比順著他的手指看去,沒發現半點異常,「啥玩意?」
「和她一樣的白皮膚人!」
坎土比滿頭霧水,唯有沉默,梅爾趁此停頓看完了翻譯軟體的結果,下意識感嘆一句。
「哦,上帝啊!」
「哦,上帝啊!」
篝火那一側立刻傳來了語氣相仿的和聲,一男一女快步走向他們。
這兩人穿著和村民一致的衣服,曬得黢黑,背影和當地人沒有差別,只有轉過身時,眼色偏淺的眸子將他們和眾人分開來。
大眼瞪小眼片刻,灰眼睛的男人試探性地用英語開口。
「晚上好,願上帝保佑。兩位都是獅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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