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最先行動的人

  第308章 最先行動的人

  蘭布里奇大酒店五層的走廊鋪滿手工刺繡的深紅色地毯，米蘇魯如同一隻野貓一樣踩在上面，落地無聲。

  已經過去一個月，他依然沒有習慣現代化的生活，比起舒適軟床，米蘇魯喜歡在夜裡溜出房間，睡在花園的樹枝上。

  濕潤和堅硬，以及青草的香味和昆蟲的嗡嗡聲才是屬於他的安眠曲。

  「噠、噠、噠……」

  屬於城市人的、急躁又虎虎生威的腳步傳來，米蘇魯看向不遠處的身影。

  陌生的面孔。

  米蘇魯假裝打理門廊隔幾步放置的綠植，從縫隙中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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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氣場張揚、艷麗、五彩斑斕，就像散發甜膩氣息的食人花，毫不避諱地向每個潛在獵物釋放美麗。

  危險……

  直覺告訴米蘇魯應該躲起來，不留痕跡地移動了一下綠植，他看見一處陰暗隱蔽的小隔間，側身藏進去。

  此處本是室內消防栓，由於大酒店內很久沒有發生火災，內部的器材被不知道誰貪污後私下賣了，如今它只是個生鏽的裝飾品。

  「唔？」

  另一個聲音響起，米蘇魯內心警鈴大作。

  這麼隱蔽的地方竟然藏了除他以外的其他人？

  可樂果的香氣撲面而來，米蘇魯這才放下心，因為他認出她是誰了。

  「梅佐，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睡覺。」梅佐揉了揉眼睛，「綠色的植物、狹窄的空間、濕乎乎的牆壁，讓我安全。以前我們三個經常擠在樹洞，可我再去的時候，那地方連我一個人也裝不下了。」

  「我童年的記憶很模糊了。」米蘇魯指向那名穿著高跟鞋走過的女人，「你有沒有見過她？」

  梅佐看了看，搖搖頭。

  「這個女人正處於一種獵殺狀態。你看，她的眼神牢牢地鎖定著同一個位置，瞳孔收縮如同針尖大小，雙手緊緊貼著胯部做蓄力姿勢，大腿……」

  米蘇魯止住話頭，把梅佐撥到一側。

  「說這些沒有意義，伱就在這繼續睡著吧，等我把獵物帶回來。」

  說罷，他伸出手點在眉心，白色圓圈划過眼眶，額頭中出現了一小塊紅色，黃色的寬條紋爬上臉頰，用紅色、白色或黃色繪製的帶子沿著手臂延伸向下，直到指尖。

  他的嘴唇翕動，白色的、哭泣的鬼魂浮現，正是受他指揮的「庫魯斯」。

  輻射值上升之後，米蘇魯操控的軍團數量已達到了30人。

  他沒有放出全部的庫魯斯，只讓一名身材格外纖細苗條的人貼著牆壁向女人爬了過去。

  「你在做什麼？」梅佐問道。

  「偵查。如果可能，俘虜並控制。我不能放任一個心懷殺意的人在營地亂逛，尤其是當她……是神秘者。」

  米蘇魯抬起布滿花紋的手指，做成口哨放到唇邊。

  話語嗡鳴，白色的庫魯斯躲在暗中不斷向前，不多時便靠近了女人。

  「米蘇魯，難道你忘了你成為酋長前發生的事嗎？」梅佐拉住了他的衣袖，「怪不得姐姐說你一直又衝動又莽撞。」

  「哼，那傢伙為部落考慮，為集體和族人考慮，卻從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梅佐，這種人生會很無聊的。」

  「你以為姐姐怪罪你是因為你耽誤了斑獅部落的狩獵行動嗎？不，她只希望你帶她一起走。那是我們的父親，她也想為他報仇，更何況，我們不想失去你。」

  米蘇魯略一沉默，說：「我還沒有弱到需要你們為我承擔風險。」

  白色的庫魯斯一頭扎進地毯，平坦的表面出現一層毛茸茸的紋路，迷宮般環繞著女人腳下。

  她看似渾然不覺般繼續行走，實際卻有意地避開踩中那些隆起的表面。

  「果然是名神秘者。」米蘇魯念叨注入生機的「諾莫」之語，古老悠長的波動猶如遠方響起的木笛，「智慧的丁甘加，我向你獻上水果和清冽的水，告訴我她的來歷。」

  黃色的、平和的鬼魂划過他的耳畔，它抓了一把空氣，像抓了一把泥土似的，將它糊在米蘇魯的頭頂。

  「原來她來自……」

  「金薩沙。」女聲打斷了鬼魂的話，米蘇魯猛地抬起頭，女人離他僅有幾步之遙，「你以為我『看』不見它嗎？」

  米蘇魯愣住，這是他第一次操控「恩圖」時被發現。

  不等他說出下一句話，女人揮出手掌。

  充滿生命力的回音響起，一遍又一遍地喊叫著米蘇魯的名字，他驟然置身於一片種滿棕櫚樹的樹林裡。

  聲波在古老的樹皮間彈來盪去，旋即被一棵棵大樹吸收，掠過狂風肆虐的曠野，飄蕩在群鳥飛舞、預示著永恆夢想的王國。

  奇異的景象持續一瞬，遠光燈般的白色光束迎面而來。

  光束靠近之際，米蘇魯愕然發現哪是一輛開著遠光燈的敞篷車。

  在避無可避之中，他眼睜睜地被汽車撞上胸膛，刺耳的剎車聲一閃而沒，帶刺的藤蔓從腳踝攀上身體。

  「喀嚓！」

  血光噴涌而出，一個長著雙頭的棕櫚樹閃現。

  叫喊米蘇魯名字的聲音停止，回聲永遠地留在了森林。

  那聲音聽起來無家可歸，到處流浪。

  米蘇魯眨眨眼睛，景象重歸正常，他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剛剛發生了什麼？

  「閉嘴！」

  有人喊道，冥冥中的預感讓米蘇魯聽從此人的命令，於是並未出聲，默默注視著女人拍了拍手，揚長而去。

  「很好，這裡已經沒有活人了。」

  壓低的抽泣聲傳來，米蘇魯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襯衫染著鮮血，一隻胳膊血肉模糊，額頭上開了口子。

  這時候，米蘇魯才注意到他處於浮空狀態。

  我……死了？

  不，我的靈魂還存在，還有意識……

  他倏地回頭，聽命於【恩基塔斯】的鬼魂大軍人頭攢動，竊竊私語。

  但其中那名對他友善熱情、博學多才的丁甘加不見了。

  我消耗了一個鬼魂，抵消了這次死亡。米蘇魯猜測道，由於我的「無意識」而為之，丁甘加主動負責了承擔，下次若是發生同樣情況，我可以消耗其他類型的鬼魂代替。

  明白來龍去脈後，他感到一陣心有餘悸。

  若非恩基塔斯的靈魂承接之力，他怕是在剛剛一瞬間就莫名其妙地死了。

  正如林安所言，「柯默思」危機四伏。

  我確實有些冒險了。

  這樣一來，肯定會造成「污染程度」的上升吧。

  話說我該怎麼回到身軀里呢？

  輕微的抽泣聲隨女人的離去越來越響，梅佐從消防栓後爬了出來，俯身趴在米蘇魯身邊，不停地搖動他的殘軀。

  「哥哥，不要死、不要死……」

  聽到她的哭泣，他的五臟六腑好似被什麼東西撕扯，身不由己地顫抖。

  既是悲傷，又十分的……煩躁和仇恨。

  「別哭了！我沒事，我就在這裡！」他想拍打梅佐的肩膀，手卻直接穿透了她的身體，「你聽得見我的話嗎？」

  梅佐沒有反應，畢竟她只是個普通人。

  下一刻，米蘇魯的表情僵住。

  梅佐翻過他的身軀，撕開他皺巴巴的衣服，將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電光從她的指尖散溢，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碰！」

  奇怪的解鎖聲響起，米蘇魯目瞪口呆地望著梅佐「打開」了他的肋骨，雙手伸進他的胸骨中間。

  如同輻射般的光束閃耀，綠幽幽的，照亮她的側臉。

  這是什麼？

  這東西為什麼在我的身體裡？

  梅佐的手指靈活，仿佛重複了成千上萬次，同時米蘇魯看見她的一隻眼睛出現刻度般的反光，不像人類的肉，而是機械的外殼。

  梅佐神色如常，掏出一隻T字形的零件，摁了幾個按鈕，綠光伴隨「滴滴滴」聲音閃爍，她的嘴裡夢囈般自言自語。

  「我是為尋找這個世界上的愛而生的。如果可能，我想一直和你們待在一起，直到命運之神找到我。在那之後，我們將在月光的彩虹噴泉，在銀色的星辰海洋相見。」

  她將零件安回米蘇魯的心臟附近，合上胸膛，又親了親他的額頭。

  「早上好，『哥哥』。」

  「你——」

  視線突兀地看了過來，黑暗中她的眼眸倒映著無數個小小的、迷茫的米蘇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神秘莫測的面紗從天而降，化作「預言家」的模型，像一卷蒼白的、半透明的裹屍布，緩緩落在米蘇魯的身軀上。

  梅佐拾起掉落的面具，追著那名女人離開了消防栓。

  米蘇魯抱著腦袋，鬼魂發出尖嘯，化解那難以抑制的痛苦，他在贏弱的肉身和完美的軀體之間左衝右突，思緒歸於平靜。

  「梅佐可以指引靈魂回到身體內。」米蘇魯低語道，「倒是個和我配合的神秘術。世界樹又多了一名得力幫手。」

  「轟隆！」

  走廊盡頭傳來巨響，米蘇魯連忙從不知為何的恍惚中回神，他積極地嘗試回到身軀的辦法。

  …………

  同一時間，第三次搭上戴維的順風船，和這位富有的公子哥談笑風生的林安神情一變。

  「怎麼了，林？」戴維問。

  「我們的旅途到此為止了。」林安一把推開站在船頭吹風的他，「現實中再見吧，戴維·奧康納。」

  「轟隆！」

  從天而降的巨浪吞沒了滿頭霧水的戴維，船身重重晃動，猶如被演技拙劣的初學者敲擊的軍鼓，「咚！咚！咚！」不規則的鼓點炸裂。

  一望無際的庫巴河流、結實耐用的甲班和吵吵鬧鬧的水手成了2D畫像，被螺旋卷進巨蛇體內，草藥味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般穿透林安的毛孔，穿透血液和肌肉，直擊心臟。

  先知來了。

  難道米蘇魯沒和我商量就擅自行動了？

  好在以「真理之神」的性格特質，大概率不會直接出手殺人……

  思緒涌動之際，林安突然發現眼前雙彩虹模型合成的巨蟒看上去分外古怪。

  本該是風平浪靜的虛無布滿了黴菌般的黑點，蟒蛇身軀一半明亮的艷色弧形沉進海底，攪動漩渦；另一半暗淡的灰色調弧形鱗片翹起，沾滿血跡。

  哦？

  看見林安。蟒蛇和成人男子一般大小的眼睛費力抬起，帶著威脅地瞥了他一眼，無聲警告他不要靠近。

  和之前的遊刃有餘相比，此刻它如困獸般敏感警惕，將虛弱暴露無遺。

  「護林人，給我們的交易加個新內容吧。」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