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罷考?還有這好事兒?
隨著曹文詔率軍南下,當真如熱刀切黃油一般,京營順利的就抵達了水泊梁山的邊上,逼近了反賊的老窩。
徐鴻儒頓時就驚了,連忙抽點人手,往鄆城集結。
而與此同時,其他各方得到了剿匪的明軍,也紛紛踏上了平叛的路途。
就在大明軍隊勢如破竹的要按了山東叛逆之時,隨著皇帝要削孔府的消息傳出,京城卻是又有人給小皇帝表演了一手。
「罷考?」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朱由校看著來匯報消息的洪承疇,滿臉的不敢相信。
「是。」
咽了口唾沫,洪承疇開口給皇帝解釋他打探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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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該在二月末舉行的天啟二年春闈,因為山東造反被推遲了三月末。
但禮部剛剛要組織開始,就又鬧出了事情來。
一見到街面上的情況,洪承疇就不敢怠慢,連忙來給皇帝匯報。
「因為袁使尊趕赴山東上任,民間就有消息傳出,今後山東也要士紳一體納糧,還要削了衍聖公的爵位,山東士人不服。」
「濟寧、濟南、兗州幾個地方的舉人,聯合起來在貢院外聒噪,聯合起來,要進行罷考。」
說了幾句,洪承疇又小心的看了眼皇帝,而後繼續道。
「同時還放出話來,說若是要他們赴考,朝廷徵收賦稅就要分儒戶、士紳,將其等之撫概行祖宗之法,豁免一體完糧,征比錢糧不許百姓一例滾催。」
「他們這,是在威脅朕嗎?」
雖然和上次說是「威脅老子」是差不多的語句,但此刻朱由校的腦袋上卻是冒出了幾個問號。
「洪承疇啊,你也是參與過科舉的,你聽說過這麼奇怪的要求嗎?」
看著眼前的洪承疇,朱由校好奇的開口問道。
「臣從未聽聞。」
聞言,洪承疇腦袋搖的和潑浪鼓一般。
他也是參與過科舉的。
大明的科舉那是什麼,那真的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
清代小說家吳敬梓在《儒林外史·范進中舉》中,非常生動的展現了科舉的嚴酷性。
范進,是在鄉試里的得中舉人,還不是進京趕考中進士,他那鄰居就對他是前呼後擁,還有鄉紳贈屋,就無不表明了科舉的難度。
而現在,有人敢特娘的罷考,還罷的是大明天啟二年,天啟朝的第一次科舉(天啟元年冬是恩科)。
這些個山東的讀書人,是真的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自朕登基以來,只見到過各省官員上書,說如今官員不夠,朝廷給的進士出身名額太少,但還從未聽說過有主動要削減的。」
天底下,每年的進士都是有數額的。
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為了這個名額,吵的那是天翻地覆,鑼鼓喧天,人山人海,就差派人把對方的生員往死捅了。
這個時候,居然有群二貨跑出來用這個來威脅朝廷?
「你去給他們傳旨,朕准了,他們不用考了。」
對洪承疇說了一句後,朱由校轉頭看向劉時敏道。
「傳旨禮部,這些敢罷考的,削去所有功名,永世禁舉,既然他們覺得這讀書人當的不舒服了,那就都流放到遼東砍木頭去。」
「傳旨內閣,讓他們處理這事,天下凡是有膽敢如同此輩罷考者,其座主門生,世世不得入京趕考,寫成律法,明發天下。」
「還有,今年春闈,一個山東生員都不錄。」
「奴婢遵旨。」
聽完皇帝的話,洪承疇和劉時敏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他們二人,一個是福建泉州籍,一個是南直隸定遠籍,都屬於南榜。
這種看北榜笑話的事,二人當然是喜歡的。
然而,不待劉時敏將聖旨送去內閣,內閣首輔畢自嚴就一個人急匆匆的來到了舊衙門。
被小黃門領著進了舊衙門,一見到皇帝,畢自言就伏身行禮。
一聽說禮部貢院外有山東士子罷考後,畢自言就緊趕慢趕的往南海子趕。
「畢師這是作甚?」
從書桌上伸出個腦袋,看著跪在地上行大禮的畢自嚴,朱由校有些摸不著頭腦。
「畢閣老是山東道濟南府淄川縣人。」
對於皇帝的不解,不待畢自嚴說話,劉時敏就小聲的在皇帝耳邊提醒道。
「臣山東儒生畢自嚴恭請聖安,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到了劉時敏的小聲低估,畢自嚴嘴角一抽,連忙俯首道。
「所為何事?」
聽到畢自嚴的話,朱由校心中就瞭然了。
畢自嚴這是以一個山東儒生的身份,來給山東的士子們求情了。
「為山東罷考之人求情,讓朕寬宥他們?」
雖然對於山東的事情很不爽,但朱由校此時並沒有打算開地圖炮,把全部山東人都給否定了。
所以,他也只是禁山東一科。
「臣不敢。」
聽到皇帝的話,畢自嚴一哆嗦,而後大聲的道。
「臣請陛下派錦衣衛,緝拿罷考之人,但求不放過一家一戶,此等奸佞賊子,不誅難以安天下!不殺無以平民怨!」
「有意思。」
聽完畢自嚴的話,朱由校笑著看向劉時敏。
「朕只聽說過為同鄉求情之人,這從未見到過為同鄉請罪的。」
「朕只是削去了那些人的功名,打算送他們去遼東。」
說著,朱由校指了指畢自言。
「首輔可好,動怒後這直接就要殺人了。」
「。。。」
聽著皇帝的調笑,畢自嚴嘴角抽動。
他怎麼能不動憤。
若不是不方便,他都想親自動手,將那些人祖墳給刨了。
京城,貢院之外罷考,這是在做什麼。
這是在刨整個山東士子的祖墳。
如今的朝廷高官中,周應秋、徐光啟是南直隸人,袁世振是湖廣人,孫如游是浙江人,黃克瓚是福建人,就他一個內閣首輔是北方山東人。
如今孔家沒起到教化作用,山東白蓮教又在造反,這要是有人在皇帝耳邊子上給山東人上點兒眼藥水,如果皇帝下規定,山東限額,或者乾脆斷上個幾科,那整個山東人的讀書人就都得完蛋了,沒個上百年是別想恢復元氣。
如今,整個山東在朝中就他一個高官,這一下,就能把整個山東的文脈給撅了。
朝堂之上的朋黨勢力聚集有三種方法。
同榜,也就是同年中舉為其一。
同鄉同里,也就是都是老鄉為其二。
座主門生,如東林書院那般,自己培養為其三。
鄉黨關係,是要比座主門生的關係更要鐵的。
東林書院在大明的黨爭中,為什麼能成勢?
就是因為他們打通了同榜、同鄉同里、座主門生之間的關係,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政治掮客集團。
「你看看這個。」
剛剛讓劉時敏寫的聖旨還沒用印,朱由校示意劉時敏拿給畢自嚴看。
從劉時敏手中接過聖旨,剛看到【今科山東禁舉】六個字,畢自嚴的手就是一松,聖旨掉落在了地上。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
將頭猛磕在地上,畢自嚴聲音悽苦的道。
這還沒人來吹耳旁風呢,皇帝就打算禁山東士子一科。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山東的士子要受十年的苦難。
不會有人覺得,普通的士子是每科都會進京趕考吧,那都是縉紳大戶人家。
普通的寒門士子,若是無人相助,那都是辛辛苦苦十年,才能攢夠一科進京趕考的盤纏。
「山東現在給朕的感覺,是不恭順,很不恭順。」
臉色沉下來,朱由校看著跪在地上的畢自嚴道。
「先有白蓮教裹挾百姓造反,孔府起不到教化百姓,勸人向善,後有士子聯袂,藐視官府,罷考逼宮。」
「朕很不高興,你說這個事情要如何處理?」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朱由校向畢自嚴問道。
「臣請陛下以嚴刑酷法震懾山東,但萬萬不可禁了山東科舉。」
聽到皇帝的話,畢自嚴抬起了頭來,額頭上被磕破的傷口已經流出了鮮血。
「那不行,天下人都說朕暴虐,若是真這麼做了,其他人如何看待朕。」
聽到畢自嚴的話,朱由校不滿意的轉頭看向了屋頂。
「臣,臣請。。。」
看著皇帝的樣子,畢自嚴大腦急速運轉,思索著處理方式。
「臣請將所有參與此次罷考之人,三族流放遼東。」
最終,一咬牙,拼著回鄉後被人往死里罵,畢自嚴開口道。
「什麼罪名?」
聽到這話,朱由校低頭看向畢自嚴問道。
「謀逆。」
見到皇帝的樣子,畢自嚴就知道有準了,當即狠聲道。
「聯袂罷考,目無天子,此行必須嚴懲以警天下。」
「那這事兒,就由畢師處理吧。」
看著畢自言頭上已經流到了眼睛的鮮血,朱由校有些不忍。
搖了搖頭,從椅子上站起,朱由校對劉時敏道。
「去,找幾個人,給畢自嚴將傷口裹上。」
「臣謝陛下隆恩。」
聽到皇帝鬆了口,畢自嚴連忙叩首道。
「不要讓朕失望。」
看著還跪在地上的畢自嚴,朱由校嘆了口氣,走進了後堂,不再理會對方。
「臣恭送陛下。」
看著離去的皇帝,畢自嚴雙眼已經流出了淚水,哽咽著說了一句。
「哎。」
看著跪在地上的畢自嚴,劉時敏嘆了口氣,上前將畢自嚴扶了起來。
「半個時辰,雜家一直在研墨,一直在等閣老。」
扶著畢自嚴在軟凳上坐下,劉時敏小聲的到。
「閣老若再是不來,雜家就只能將這道聖旨送於皇爺用印了。」
「謝劉大璫。」
聽到劉時敏的話,畢自言連忙拱手向對方表示了謝意。
「山東的事,儘快解決吧,皇爺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和千歲娘娘的敦倫之事都頻繁了許多,閣老也知道,皇爺身子骨還弱,再這麼下去是不行的。」
從乾兒子的手中接過裹傷口的白藥和紗布,劉時敏一邊親手給畢自嚴敷藥,一邊小聲的道。
聽到劉時敏的話,畢自嚴剛要開口作保證,但隨即就察覺到了不對。
「這敦倫之事和山東有什麼關係?」
不解的看著劉時敏,畢自嚴問道。
「陛下心情煩躁之時,總是會找事情發泄。」
聞言,劉時敏臉色變幻了幾下後,開口道。
「以前的時候,都是去虎賁衛操練士卒,但如今曹文詔不在,虎賁衛又要負責順天府境內的維穩,南海子的那些京營,陛下也不能天天都去操閱啊。」
「所以,就只能和千歲娘娘在床上。。。」
話說到這裡,劉時敏就停下了。
意思表達的很明確。
皇帝一煩躁就折騰人。
以前是折騰曹文詔,這現在曹文詔不在,就只能折騰自己媳婦兒去了。
「那個趙率教,不是調回來了嗎?他。。。」
點了點頭,畢自嚴思索了一下開口道。
「趙將軍。」
聞言,劉時敏搖了搖頭。
「趙將軍正在同欽天監,還有召集起來的一群人,繪製北方山脈的輿圖,沒有時間啊。」
「這樣啊。」
聽到了劉時敏的解釋,畢自嚴憂心的點了點頭。
這個事兒,還真的不太好勸。
勸皇帝不要太好女色吧,他折騰的是皇后,那要是懷孕了,生下來的就是嫡子。
多少年了,大明都是庶長子繼承皇位,尤其是經歷了國本之爭後,朝廷太需要一個正統的合法繼承人了。。。
這個時候,朝臣們那裡能勸說皇帝不好女色,鼓勵皇帝天天黏在皇后身上都來不及呢。
而若是勸說其他的。。。也不太行。
「此乃禁內宮闈之事,我一個外臣,不好多言。」
思索了一會兒後,畢自嚴搖了搖頭,對劉時敏道。
「此事,還要勞煩劉大璫,操心一二了。」
「我要是有辦法,我至於和閣老說嗎?」
聞言,劉時敏搖了搖頭。
「去歲之時,陛下不是對西洋之事頗為感興趣嗎?」
就在這時,畢自嚴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前些天聽說的一件事。
「這月初時,我聽工部尚書徐光啟言,從鏡濠北上請求再次進入大明的西洋傳教士到了京城。」
「劉大璫為何不尋些西洋之物,為陛下解悶呢?」
「尋了,無用。」
聽到畢自嚴這話,劉時敏轉頭看了看四周後,揮手將幾個小太監趕遠,才繼續道。
「十一日時,徐尚書就來過一次南苑,想要帶那傳教士面聖。」
「但皇爺讓徐尚書問了那傳教士一個問題後,就再也沒聽徐尚書說過西洋之事了。」
「哦?」
聞言,畢自嚴表情就變的驚訝。
他可是知道,徐光啟對於推行西學,很是熱衷。
尤其是對於他翻譯出的什麼幾何學之類的,恨不得將之奉為真理。
「敢問,是何問題?」
「皇爺讓徐尚書問,你這個羅馬帝國的都城,是叫君士坦丁堡,還是叫伊斯坦堡。」
低頭思索了一下後,劉時敏開口到。
這兩個名字,都是音譯。
君士坦丁堡,拉丁文為Constantinopolis。
而伊斯坦堡,拉丁文Istanbul。
這兩個名詞,在地球上都指的是曾今東羅馬帝國的首都,現在奧斯曼王朝的國度,其發音是既然不同,而又鶴立雞群。
用這個問題去問來自神羅的傳教士,某大明皇帝只能說是損的不能再損了。
其侮辱性,不亞於問長春人,你這兒是不是叫新京。
「自那天之後,徐尚書就再也沒來過南苑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