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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王在晉:看我炮轟孔老二

  皇帝和朝廷重臣一起定下了辦孔府的基調,接下來就需要執行了。

  而掀孔府,自然是不能直接掀頂。

  那樣做的話,目標性太強,容易落人口實。

  所以,就先需要先有人探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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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個任務,被畢自嚴交給了薊鎮總督,王在晉。

  作為一個江蘇太倉人,王在晉的履歷,也是相當的厚實,萬曆二十年進士,授中書舍人,遷工部主事,歷員外、郎中,出為福建按察僉事,累遷江西布政使,又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山東,進河道總督,最終任兵部左侍郎,被朱由校調任薊鎮總督。

  這個任務之所以落到王在晉的頭上,一個原因是王在晉在山東幹過,知道那邊的風土人情。

  另外一個,就是王在晉對山東的叛亂,對於孔家,心裡是有火氣的。

  按照皇帝本來的規劃,龍驤衛返回南海子修整之後,就要北上和他一起配合,對喀喇沁動手了。

  但山東叛亂的出現,可真的是太是時候了,這事一出,你別說是繼續對喀喇沁用兵了,龍驤衛都被調回南海子護衛京城,他都要隨時整兵,以備不測了。

  為此,三月二十,薊鎮總督王在晉的一道奏本,打響了倒孔,或者說倒儒的第一槍。

  「山東巡撫王在晉奏言:躬祀闕里,見孔子之廟,貌則王制也,原像衣冠則王者之服也,至聖文宣王之稱,高皇帝仍其舊列聖。因之嘉靖間,輔臣張璁刪文宣王,止稱至聖先師,去孔子生而相魯之名位,並去歷代所尊之王號,如謂幸學時,帝不加禮於王。」

  「夫周制之所謂王,非遜於唐宋之帝也,漢稱宣尼,唐稱宣父,開元諡文宣,由來遠矣。先師無諡,而兩廡之有諡者盡削,先師無爵,而兩廡之有爵者悉除。」

  「不王之孔子何以追贈其父曰啟聖公,蔭及其孫曰衍聖公,前後皆貴爵,孔子獨以一布衣,介於承前啟後之間,此禮之至舛者也。先賢皆去爵,孟子何以尚稱鄒國亞聖,公樂正子、公孫丑尚稱利國侯、壽光伯,顏孟之子孫皆為博士,而孔子之同堂師弟竟無一命,又禮之至舛者也。」

  在內閣中書念完了王在晉的奏章後,畢自嚴看向在場眾人。

  皇帝不來,自然是由他這個內閣首輔畢自嚴主持廷議。

  「陛下讓我們議上一議王在晉的奏章,諸位都有什麼想說的?」

  王在晉的這道奏章,意思是,我在山東時,看到孔子廟中的像,樣貌、服飾任然是王爵的制度。

  至聖文宣王的稱呼,是當年太祖高皇帝依照舊例,根據前朝所封,但早在嘉靖年間,內閣輔臣張璁就上奏,去掉了孔子生下來就是魯國宰相的稱呼,把同時文宣王的封號給廢除了,只是簡單的稱呼為至聖先師,這麼做的原因是,當時的魯國國君並沒有有禮於孔子。


  周制中的王號,不遜於唐宋之時候的帝號,所以漢朝稱呼為宣尼,唐稱呼為宣父,唐玄宗給諡號文宣,這都是有原因的。

  孔子沒有諡號,所以兩廡有諡號的都給削了。

  孔子沒有爵位,所以兩廡有爵位的都給除了。

  但沒王號的孔子,為什麼要追贈其父為啟聖公,蔭其子孫為衍聖公呢?

  前後都是貴爵,而孔子單獨以一介布衣,介於承前啟後的人中間,這根本就和禮法相違背了啊。

  而且,先賢的爵位都去了,為什麼孟子要被稱為鄒國亞聖,他的弟子公樂正子和公孫丑被稱為利國侯、壽光伯,顏孟的子孫後人都是五經博士,而作為老師的孔子,他的弟子什麼的,卻什麼皇恩都沒有,這又是和禮法相違背的一點啊。

  如果必須去掉孔仲尼的王號以顯示尊師重道,那麼官高爵厚的人是不能代表天下的,只有底層民眾才能改變社會風氣,所以這廟宇的規制、塑像是不是也要給快速給改了?

  注釋:兩廡:大成殿東西兩側的房子叫「兩廡」,供奉先賢先儒的地方,如董仲舒、韓愈、朱熹、王陽明等人,唐朝僅有二十人,歷朝歷代借有增加,到了民國時,已多達一百五十六人。

  而大成殿是曲阜孔廟的核心建築,也是世界上最大的祭孔要地,其死後第二年,魯哀公將其故宅改建為廟,經歷朝歷代擴建,成了後世的樣子。

  王在晉的意思很明確,削,一起都給削了,以孔子為尊,其他人的都給削了。

  「這是我們禮部以往的失誤。」

  抬頭看了一眼畢自嚴,禮部尚書孫如游第一個開口,就錯誤攬了過來。

  「早在嘉靖年間,朝廷就已盡去孔子之爵,僅餘至聖先師之稱,然孔廟等事,卻任保留舊制,此乃禮法之誤。」

  「。。。」

  聽到孫如游的這話,前內閣輔臣,現翰林大學士韓爌,忍不住將身子往下縮了縮,往人群中藏了藏。

  雖然聽說了朝廷要對孔家下手,但這在廷議上聽到要動,還是有些震驚人的。

  而且,孫如游這話,是在給現在的禮部攬錯嗎?

  這是在炮轟從張璁往後的禮部,這根本就是擺明了要清算以前禮部的工作失誤。

  沒有注意到韓爌的動作,孫如游接著道。

  「然,亡羊補牢,為時不晚,為此下官請命,親赴山東,查察此事。」

  「山東那邊不方便,你是禮部尚書,去有些不合適。」

  聽到孫如游的話,畢自嚴搖了搖頭道。

  「本官覺得,派個有名望的人去吧。」


  「那,翰林大學士韓爌如何?」

  看到畢自嚴按照他們商議出的劇本演,孫如游心中點頭,接著到。

  「韓大學士學識不凡,且又曾為禮部尚書,對於禮法之事頗為熟稔,定可將孔廟之事改的符合禮制。」

  「可。」

  聽到這話,畢自嚴摸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

  聽到了畢自嚴與孫如游的談話,韓爌身邊的人也都紛紛默契的往邊上讓了讓,將韓爌給顯了出來。

  瞪大了雙眼站在文華殿中,韓爌心中不知罵了多少句髒話。

  不是,什麼事兒啊,你就把我推薦出去?

  「畢閣老。」

  對著畢自嚴拱手行了一禮,韓爌推辭道。

  「下官自神廟駕崩至光廟駕崩,任職禮部僅有一月,且如今又身負修史之任,恐難當此大任啊。」

  「韓大學士是自覺沒有這個能力了?」

  聽到韓爌推辭的話,周應秋聲音陰惻惻的開口道。

  作為歷史上的閹黨狗頭,周應秋深知斬草除根的重要性。

  在皇帝將王在晉的奏本送回來,讓他們共議後,一眾高官就已經碰過頭了。

  雖然現在皇帝已經殺了劉一燝,將韓爌排擠出了政治決策層,但周應秋還是不放心,一定要讓韓爌在士林中人人喊打,斷了他的政治生命,然後從禮法上徹底斬斷清流一系主政的可能。

  景泰年間,以于謙、王文為首的地方派與以楊善、許彬、徐有貞為首的清流鬥爭中輸了個一塌糊塗,最終落的個人頭落地的下場。

  但這次,有皇帝撐腰,他們這些地方派官員,一定要將清流一系徹底打垮。

  啥?

  你問禮部尚書孫如游和工部尚書徐光啟有沒有意見?

  在歷史上,剛被天啟親點入閣,就被東林逼的連上十四疏請辭的孫如游,和清流的關係能好的了?

  大明的朝堂之上,除了東林少有地方派的實幹官員外,其他的齊楚浙宣昆諸黨,哪怕是晉黨,那也是都有履歷厚實的地方官員的,對此自是樂見其成。

  至於說徐光啟。。。光是皇帝讓監督生產的西山、石景兩廠,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事務,就已經夠他忙的了,現在的徐光啟,連抽時間出來繼續翻譯《幾何原本》的功夫都沒有,他才不摻和到朝堂狗斗之中去呢。

  「還是說,韓大學士不願去呢?」

  就當韓爌急的都要跳腳之時,周應秋的追殺又進一步。


  你這是不願為朝廷出力了?

  「我,我。」

  眼神閃爍,韓爌連連想要開口,但就是說不出接下來的字。

  這活兒能接嗎?接不得。

  他今天一旦接了這改孔廟規制的活,那明天整個士林就認為他是叛徒了。

  王在晉奏本中的後半段,看似是在說孟子學生都有皇恩,而孔子學生沒有。

  但其本質上,是想要削了孟子家的皇恩,是要打擊裙帶關係。

  而東林與晉黨,最是會搞裙帶關係。

  若是他去做,那其他的東林和晉黨之人會如何看他?

  你今天能削了先聖的裙帶,明天就能拋棄我們啊。

  而且,孔家就是清流捧起來的招牌,你現在跳出來砸大伙兒的招牌,你想怎麼死?

  但若是不接,那吏部尚書周應秋現在就能辦了他。

  「下官願去。」

  心裡掙扎了許久之後,韓爌一咬牙,躬身道。

  「那就好,我還以為韓大學士不願為國分憂呢。」

  見到韓爌服軟,周應秋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到。

  「。。。」

  聽到周應秋的話,在場眾人的腦門上紛紛閃過一絲黑線。

  你失望個錘子啊。

  要不要將朝堂傾軋表現的這麼明顯。

  「咳咳,山東孔廟違制之事,由韓大學士去處理,再好不過。」

  對於周應秋的行為,畢自嚴有些看不下去,當即咳嗽一聲,打斷道。

  周應秋的這種明著打擊政敵的行為,真讓人看不下去。

  不過他也知道,周應秋的這種行為,只要你別私底下拉幫結派,將事情放在明面上,皇帝是個默許態度。

  「但王在晉所說的恩蔭之事,諸位有何看法?」

  「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

  聽到畢自嚴的話,袁世振開口到。

  「孟聖后人,五經博士孟承光,聞香教造反後,組織民丁協守鄒城,城破後闔府為國盡忠,而曲阜。」

  說到這裡,袁世振突然改口。

  「而魯縣那邊,直今還沒個消息,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而且,孟家前腳就為大明盡忠,後腳朝廷就削了其家恩蔭,卻也顯的朝廷不體面。」

  「那就派人南下,去看看。」


  聞言,畢自嚴點了點頭道。

  袁世振說出了畢自嚴等人的擔憂,削是要削的,但不能現在就削,畢竟孟府都被攻破,孟承光也死於賊了。

  要削,也要有個合理的理由來削弱。

  「此事就這麼定下了,我這就寫奏章,請陛下硃批。」

  看了眼在場眾人,見到沒人反對後,畢自嚴提筆,開始默寫早已備好的奏疏。

  在大殿中好不容易等到畢自嚴寫完,眾人都用了印,有專人送往南海子後,一群人才散了。

  「來者不善啊。」

  雙手背在身後,走在去翰林院的路上,韓爌心中鬱郁。

  東林都讓針對成什麼樣子了,這些人居然還是不肯放過,一定要斬盡殺絕。

  越想,韓爌心中就是越氣。

  然後,他一轉頭,就看到了老神在在,步伐矯健的葉向高。

  「葉公,您就沒個什麼想說的?」

  「說什麼?難不成韓大學士覺得,此事該由我去?」

  抬起眼皮看了眼韓爌,葉向高皮笑肉不笑的問到。

  他是福建的貧苦人家出生,當年鬧倭禍,他娘逃難途中在廁所將他生下,一直到戚繼光率軍平倭後,他們一家才得以返鄉。

  他全靠命大,才能做到內閣首輔,那都不是家裡祖墳冒青煙,是炸了。

  在他一路向上爬的過程中,見過了多少的人情冷暖,見過了多少的生死離別。

  更別說現在南直隸那邊在做什麼,他這個東林魁首不是不清楚。

  東林書院僭越一案,至今都還沒定案。

  多少與他相熟的高門大戶被錦衣衛破家毀門,送去遼東。

  多少暗中資助他金銀財貨的商家被宮內收編。

  如今的葉向高,是一點兒都沒有繼續在政治上摻和的念頭,只想將家勢傳下去。

  「我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聽到葉向高的話,韓爌眉頭跳動了一下,連忙道。

  「我也知道山東之事麻煩,所以也不想去啊。」

  「廷議出的結果,你不遵守,是想犯國法了?」

  聞言,葉向高卻是不上鉤,一點兒都不給韓爌出主意。

  「好自為之,國事為上。」

  看著韓爌,葉向高給出了自己的忠告,而後上了馬車。

  「嘿,我把你個老廁頭。」

  看著葉向高遠去的馬車,韓爌咬著牙心中罵道。

  葉向高因為是在廁所出生,所以乳名叫廁。(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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