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3章 醫療改革的先期準備
「陳實功,人材啊。」
那邊,陳實功和張景岳兩個人正在爭論,他這個皇帝的身體怎麼要怎麼調養。
這邊,朱由校手中拿著東廠關於陳實功的簡單調查在閱讀。
「疔瘡、流注、瘰癧、癭瘤、腸癰、痔瘡、紫。。。紫白癜風?!」
「這名詞這麼早就有了嗎?」
翻看著陳實功所著的《外科正宗》,朱由校忍不住撓了撓頭,而後手上忍不住加速翻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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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之後,朱由校就忍不住緊緊的盯著那邊正和張景岳爭論著什麼的陳實功。
這是撿到寶了?
他知道徐光啟奠定了後世華夏幾何學的基礎。
但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個陳實功,奠定了後世華夏外科醫學的基礎。
這位大神書中的醫案中,記載了包括氣管縫合術、鼻息肉摘除術、下頜骨脫臼正復術、落耳再植術、截肢術等等,在後世雖然常見,但此時卻遙遙領先的手術。
要知道此時西方的醫術嘛。。。比較的慘不忍睹。
整個大航海時代,船醫都是由木匠、屠夫、理髮師兼職,而且只管做外科手術,屬於真正意義上的「手藝人」。
這些「船醫」使用的醫療器械,和屠夫、木匠的工具、工作手法那不能說是相差甚遠,只能說是幾乎相同,甚至於上一頓可能還在殺魚,下一頓就用來給人動手術了。
乃至於,在手書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船醫為了解放雙手,甚至於會直接用嘴咬著血淋淋的手術刀或骨鋸,那畫面,想想都有衝擊力。
哪怕到了後來的1799年,美太祖華盛頓,就為了治療個喉嚨痛加感冒,在經歷了醫生們的灌腸、催吐、放血後,「不治」身亡。
草草的翻完了陳實功的《外科正宗》,朱由校將書放在身後,背著手,小聲的來到了正在爭論的兩人身後。
「陛下年紀尚幼,恐會虛不受補,如此大補,恐怕用處不大,而且還可能影響到壽元。」
「先天不足,此時不補,日後問題就會愈演愈烈,同樣會影響到壽元!」
對於皇帝悄悄的來到了身後,張景岳和陳實功是不知道的。
此刻的二人,還沉寂在給皇帝如何補身子的爭論之中。
兩人的爭論焦點,主要集中在如何補上。
張景岳覺得,問題既然已經發現了,那要趁早給補,不然再拖下去,拖的時間長了,就容易拖出問題來。
而陳實功覺得,這現在皇帝還年輕,讓加強鍛鍊,固本培元即可,用不到如此之多的溫補之藥。
而且他還有一個顧慮,就是如今皇帝還年輕,小小的縱了個欲,你就這麼給吃補藥,那等將來皇帝到了壯年,到時候可要怎麼補。
忘了先帝是怎麼嘎的嗎?
「好了。」
出聲打斷了兩人的爭辯,朱由校看向陳實功道。
「朕在南海子半年,一直都有和士卒一起出操,身體還算強健,你給朕開個方子,補補就是了。」
「臣遵旨。」
聞言,張景岳拱手應了聲後,拿起自己先前開出的藥方,開始修改。
他明白了皇帝的意思,開份固本培元的方子就可以了,慢慢的調養。
「咳咳,陳太醫,與朕一起走走?」
趁著張景岳重新開方的機會,朱由校看向陳實功道。
「臣遵旨。」
聞言,陳實功對皇帝躬身行了一禮,亦步亦趨的跟在了皇帝的身後。
見到皇帝要出門,自然有人拿來大氅,給皇帝披在身上。
「朕看了奏報,朕讓活剮了的那些人,都是你親手處理的?」
出了舊衙門,來到河邊的小亭子裡,看著已經凍結了的冰面,朱由校看向陳實功問道。
「回陛下,臣。。。」
看著皇帝,陳實功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點頭道。
「臣擅於外科刳割之術,對於人體內臟頗為了解,為此太醫院將此事交給了臣。」
中醫對於醫療科室,早就有了系統性的分類。
僅以大明為例,官方的分類為十三科:大方脈(內科)、小方脈(兒科)、婦人(婦科)、瘡瘍、針灸、眼、口齒、接骨、傷寒、咽喉、金鏃、按摩、祝由十三科。
前十二個能理解,最後的祝由科是指用封建迷信治療疾病的方法,簡單可以理解為土方。
而陳實功擅長的外科,此時屬於在發展,但還沒系統性建立科室的狀態。
「你老實告訴朕,你是不是偷過民間的屍體。」
眯眼看向陳實功,朱由校突然問道。
「?!」
聽到皇帝的話,陳實功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臣,臣有罪。」
撲通一聲,陳實功就跪了下來。
「臣年幼學醫之時,跟隨師父李淪溟學醫之時,確實盜竊過民間屍首。」
古代中醫,沒治死過人,那都不是一個合格的一聲。
而在沒有大體老師的年代,沒偷過屍體的外科醫生,不是一個合格的醫生。
但褻瀆死人屍首這種事,干是可以干,而一旦傳開,能讓人往死里罵。
「起來,朕沒有怪罪你的意思。」
伸手將陳實功從地上扶起來,朱由校笑著道。
「朕只是有些驚詫,居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偷人屍首,畢竟那些腐儒常言,死者為大。」
「有敢為天下先之志,陳太醫將來必留名青史。」
將陳實功按著坐在石椅子上後,朱由校隨意的在他身側坐了下來,出聲問道。
「你覺得,人之神思,在腦,亦或在心?」
「人之神思。。。」
聞言,陳實功稍微思索了一下後,就斬釘截鐵的道。
「在腦。」
看著皇帝,陳實功開口解釋道。
「李時珍《本草綱目》有言,腦為元神之府。人之記性皆在腦中,若腦毀,則人失神智。」
「善。」
聞言,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
「太醫院那邊,你覺得能稱作太醫的,有多少?」
「這。。。」
聽到皇帝的這個問題,陳實功猶豫了起來,不好說話。
他是太醫院的外聘太醫,不好說人家那些有世襲編制的。
他年級已經大了,沒幾年好活了。
但他不得不為自己的後人、徒弟考慮。
「朕心中一直有個想法,但卻不知如何施行。」
看向陳實功,朱由校開口道。
「朕想將太醫院從朝廷衙門體系中切割出來,進行整合,陳太醫可願為其執牛耳者?」
「這。。。」
聞言,陳實功的心撲通的跳動了一下後,搖頭拒絕道。
「陛下,臣只是一山野之人,蒙先帝信重,才入得太醫院,恐難當此大任。」
「罷了,那朕給愛卿另外一個差事。」
看著陳實功清澈的眼神,朱由校搖了搖頭。
「朕出銀子,召天下醫者,陳太醫與他們共同編撰一部可通行天下的醫典,再建一所書院,培養喜醫之人,如何?」
「臣願意。」
聞言,陳實功雙眼一亮,忙不迭的點頭答應道。
他花費幾十年的時間編撰了一本《外科正宗》,其中的苦楚,外人難以明白。
現在有皇帝願意給他背書,修撰醫書,其中的誘惑不是一兩句話能形容的。
「朕讓內閣下詔,召天下醫者。」
看著激動的陳實功,朱由校滿意的點了點頭。
當朱由校和陳實功閒聊之時,張景岳也已經重新開好了藥方。
這次的藥方中,減少了部分藥物的用量,算是聽了陳實功的一句勸。
讓陳實功看了藥方,又告訴了張景岳自己編纂《醫典》的決定,張景岳頓時也激動了起來。
陳實功有《外科正宗》,張景岳也有《景岳全書》,現在可能還沒寫成,但將來會寫。
如今得到了皇帝的幫助,相信將來張景岳在內科上肯定能更有成就。
靠在石椅上,看著被送走的兩個太醫,朱由校忍不住掰起了手指。
醫療體系改革,這個要先從編纂醫書上開始。
大明初立那會兒,朱元璋對醫療體系很是重視,不單單重視上層的醫療資源,還注重底層民眾,尤其是鰥寡孤獨等弱勢群體,經常免費贈藥。
朱元璋建立的惠民藥局,是一套從中央(太醫院)到地方、從權貴(良醫所)到百姓(惠民藥局),這是一套基本上覆蓋了從高層到基層的全面醫療網絡。
但是嘛,大明的那個鳥財政制度,基本上就註定了,在朝綱清明之時,醫療體系還能基本運行。
但到了現在這個財政崩的差不多的時期,醫療體系也基本上崩光了。
不過,改革醫療體系,需要錢。
他現在手裡。。。其實沒幾個錢的。
而且,想要建立一套准現代化的醫療體系,就要先建立培訓機構,這個牽扯的更多。
「皇爺,天氣冷,早些回去吧。」
見到皇帝坐在冰涼的石椅上發呆,徐婉兒有些心疼的上來勸道。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
從皇帝平日裡的表現中,徐婉兒沒有感受到伴君如伴虎,只感受到了皇帝的如履薄冰。
隨時都怕被人謀害了,看個大夫都要偷偷摸摸的,這日子過的太讓人揪心了。
「過來陪朕坐會兒。」
伸手將媳婦兒拉在懷中,朱由校忍不住用臉蹭了蹭。
真軟。
當朱由校又在調戲自己媳婦兒時,內閣之中的畢自嚴卻是忙的腳不沾地。
他在忙著看朝廷上下各官員送上來的建議疏。
前些日子,他在邸報上刊印了進言書,這地方官員還沒動作呢,京官們就先動了起來,各種進言書都往他的桌頭上送。
「畢閣老我跟你說啊,現在這樣,好多了。」
前來送奏章的汪應蛟隨意從畢自嚴身前的桌子上拿起本奏章看了看後,開口道。
「那些朝天闕的人沒了,這耳邊也能清淨些。」
大明言官門的辦事流程,一哭二鬧三上吊,遇事不決就磕頭。
這一套流程,大明的科道言官玩的是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主打的就是一個罵不能罵,打不能打。
罵又罵不過,打了吧,你就是堵塞言路,傷了耳目之臣,傷了天下監察之事。
但若是遇到個愣頭青,或者謀略高的皇帝,那就壞了大事兒了。
當年的左順門之變,一次打了一百三十四人,八十六人待罪,十七人被打死,左順門嘉靖絕境逆反。
現在的天啟,一活剮,二勞改,三遼東伐木,整個朝堂之上,都沒人敢再直面皇權。
「清淨是清淨了,但若是科道言官閉口不言,對朝政也不是什麼好事。」
聞言,畢自嚴在奏章上貼上了一張紅色的紙條,而後又拿起了一本。
「言路阻塞,罵名是小,但若是將來出個楊國忠,那可就真的萬死難辭了。」
「將來的事兒,將來再說吧。」
聞言,汪應蛟搖了搖頭。
「現在的情況,比起神廟時,可是好上太多了,」
大明的官場的免疫系統,由吏部、六科、諸道御史組成,他們負責。
如果用人體免疫舉例,那麼吏部就是第一道防線,六科和諸道御史是第二道防線,京察大計是第三道防線。
三道防線一起負責著大明官場的賞罰升降,考評,淘汰貪官污吏、懈怠官僚等一系列職責。
但是如今的大明,吏部任官員都來不及,根本沒精力進行完成考功的任務。
而科道言官與京察大計,則早就淪為了各黨培養黨爭力量的溫床,大多數都是些空談之輩,根本就難以發揮監察的作用。
在用考成法篩選出實幹系官員前,監察系統別指望能有什麼用。
「這是我對漕運變法的奏章,你看看。」
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章,放在畢自嚴的桌案上,汪應蛟轉身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稍待。」
察覺到汪應蛟的動作,畢自嚴停下了筆,點了點頭。
而後,他轉頭對外面喊到。
「進來幾個人,記錄一下。」
「是。」
聽到畢自嚴的呼喊,外面的一群內閣中書里,自然三四個人應聲後,帶著個小板凳,以及筆墨走入畢自嚴的班房。
這個是和皇帝學習的。
各部主官之間的談話,都要由內閣文書記錄會議紀要,以備查驗。
這也是為了避免給人以口實,避免黨爭。
朝廷各部,允許相互走動,但一定要留下可備查驗的記錄。
但是,絕對不允許私下聯袂,在朝堂上大肆結黨,明火執仗的相互傾軋,旗幟鮮明的為了反對而反對。(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