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2章 切割,趕快切割
雲、貴、川、渝四地有一種珍貴的木材,叫做金絲楠木,四大名木之首,皇權的象徵。
金絲楠木的木料表面,在陽光照耀之下,金光閃閃,金絲浮現,且有淡雅幽香,又不招蟲蛀,是非壯麗無以重威這句話最為合適的木材。
從秦漢開始,金絲楠木就是皇家建築群最為耀眼的明珠,進入明清後,隨著歷代的砍伐,金絲楠木變的希少,更是成為了皇家獨享的木料。
在大明,平民捐贈一根可作樑柱的楠木即可封官,而在京的諸多文武大臣們,更是將採辦楠木作為頭等大事,進貢多少楠木還是川渝貴滇四地官員考核的一個標準。
而到了清代,乾隆個栽種,為了修大殿,更是假借修明皇陵為名,盜了陵中祭祀殿堂所用的楠木,此時楠木的珍貴程度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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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自皇族,下至平民百姓,都視楠木為神木,頗為追捧。
當然,隨著大明好奢風越來越嚴重,民間百姓私用金絲楠木,朝廷一般是不會管的。
當然,這種不會管是做個盒子,打點兒家具什麼的,你就算是打棺材,若是讓人給捅出來,那也是要出大事兒的節奏。
但你東林書院,什麼地方啊。
依庸堂?敢用金絲楠木做大柱,這個過分了啊!
「督公,數清了,一共二十二根。」
依庸堂中,魏忠賢臉色陰沉的站在李三才的棺材前,在他的身後,丁修小聲的稟報導。
「前殿用了十六根,側院的夫子廟用了六根。」
「十六根加上六根,總共二十二根,這二十二根金絲楠木是哪兒來的?」
轉過頭頭來,魏忠賢通紅著雙眼,看向丁修。
「皇爺搬到南苑之後,為什麼一直住在舊衙門?就是因為舊殿舊的沒法住人了,雜家想給皇爺修個小築,半年時間也才找到三根,他們是從那裡找來二十二根能作大柱的金絲楠木的?」
被東林書院的豪橫,直接刺激的魏忠賢的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金絲楠木啊,而且還是二十二根能做樑柱的金絲楠木,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一個家族能弄到的材料啊。
「督公,要不將書院的山長叫來問問?」
看著魏忠賢,丁修試探的說到。
「對對對,快,將這書院的山長找來,不對,是抓來!」
聽到丁修的話,魏忠賢先是點頭贊成,但隨即就變的歇斯底里。
「敢用金絲楠木做大柱,這東林書院是要造反!要造反!」
「你帶人,將這書院上上下下的人都給我控制起來!」
說著,魏忠賢轉頭看向沈煉。
「你去南京,不不不。」
此刻,魏忠賢已經沒了往日的沉著,整個人都變的焦躁起來。
「你現在就上路,回北京,去面見皇爺,請皇爺派錦衣衛,派軍隊南下,這南直隸有人要造反!」
「公公,皇爺令卑職查拐賣民女之事。。。」
聽到魏忠賢的話,沈煉小聲的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查娘們兒呢!」
聞言,魏忠賢沒好氣的直接在沈煉的屁股上踹了一腳。
「此事關乎皇爺威嚴,關乎我大明的威嚴,你!」
「督公,卑職北上將此事稟報皇爺吧。」
就在魏忠賢還要訓斥沈煉時,丁修上前在魏忠賢身邊小聲的到。
「陛下畢竟給了沈煉聖旨讓他查案,督公若是讓此時離開,今日且不說,日後陛下會怎麼看待督公?」
「。。。。好。」
此時,魏忠賢的腦子已經開始冷靜了下來,緩緩點頭應下。
就當丁修帶著四個隨從,牽著十幾匹馬,出了東林書院的大門後,向北出發之時,東林書院外,劉一燝正在給自己的管家交代。
「你帶著這封信,一路上不要停留,直抵京師,將之交給高攀龍高公,告訴他,東窗事發了。」
「是!」
那管家聞言,出了屋子,就急匆匆的找馬,向著北方趕去。
「劉一燝劉公,我家督公有請。」
管家離開不久,東廠的番子就找上了劉一燝,將他請到了東林書院暫住。
東林書院修前殿,用金絲楠木這消息,瞞是瞞不住的。
魏忠賢驚呼出聲的時候,在場有外來弔唁的官員、本地的士紳、做法事的和尚道士等等,魏忠賢能扣下東林書院的教書先生和學生,能扣下和尚道士,能扣下本地士紳,但卻不敢將官員都給扣下。
人家就是來給死人吊個唁,和東林書院沒關係!
當這些來訪的官員離開,順便也將東林書院用了二十二根金絲楠木的消息帶到了南京城,而後,整個南直隸都沸騰了起來,一份份彈劾東林書院的奏本,乃至於彈劾東林書院前山長顧憲成和現山長高攀龍的奏本被送進南京通政司,而後一馬車一馬車的被送往北京。
當頭第一本奏章就是南京禮部尚書孫慎行彈劾東林書院僭越的。
就像是那句話說的一樣,有的事,不上稱沒有四量重,上了稱,一千斤都打不住。
開書院這種事情,即便是有著結黨營私的嫌疑,但到底是讀書人的事情,大家都會心照不宣的不說這點。
但太監勢力的介入,就讓事情變得不一樣了。
你修書院修的大了些,來往的官員多了些,大伙兒還能用宣傳教化給你在皇帝那裡搪塞搪塞。
但你用了二十二根金絲楠木,還讓太監給發現了,這完全就瞞不住了,而且也不敢瞞。
說輕了叫僭越逾制,說重了叫謀反!
這個時候是個傻子都知道要開始撇清關係了。
而且,南直隸這邊剛瘋了個鎮守太監,即便東廠督公魏公公給北京的報告是,他查盜鑄銀幣案給嚇瘋的,但還是讓南直隸的官員們很緊張,誰都知道北京城的皇帝對南直隸憋著火氣。
此時突然冒出來一個能讓皇帝瀉火的對象,大家當然是落井下石了。
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嘛。
「燒了,都燒了。」
南京城,孫慎行的家中,孫慎行正在監督家裡的僕人們燒他往日和顧憲成、高攀龍等人的書信。
「老爺,這幅松鷹圖可是顧老先生所做,是往日您最愛的,真要這麼燒了?」
很明顯,孫慎行的管家此刻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我什麼時候愛了,燒了!」
聽到管家的話,孫慎行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畫作,丟進了火盆。
「當年顧憲成和李三才做下的事發了,這個時候再和他們牽扯上關係,我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惡狠狠的看著管家,孫慎行怒聲道。
別人不清楚東林書院背後的貓膩,他能不知道嗎?
趁著此時事情剛發,趕快將自己撇清,不然後面皇帝的邪火一定將自己也給燒死。
朝堂黨爭,大家互相潑髒水,還能自罰三杯,回鄉養老。
但東林書院背後事兒若是發了,頭一個被惹毛的就是皇帝。
東林書院最大的問題不是用了那二十二根金絲楠木。
而是那二十二根金絲楠木的來歷存在問題。
直徑一米多,高三丈有餘的金絲楠木,是帝國重器,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有那個人力物力能弄到手的。
那二十二根金絲楠木,是李三才夥同顧憲成,賄賂當時負責監修後三宮的鄭國泰,從萬曆皇帝重修乾清宮的木料里偷出來的!
萬曆二十五年,紫禁城遭雷劈,前三殿、後三宮、前三門均遭焚毀。
同年,開始重修後三宮。
萬曆二十七年,李三才以右僉都御史總管漕運,巡撫鳳陽各府。
萬曆三十二年,顧憲成、高攀龍等人被貶回鄉,上書無錫縣衙,重修東林書院。
按照東林黨人自己的說法,四月,無錫地方官批准顧憲成等人的請求,允許在此講學。
在顧憲成之兄顧自成的親自組織監修下,同年九月,東林書院就修復完成,能夠講學。
在東林速度前,後世的基建速度都要望而卻步。
五個月時間,你別說是修好屋子了,能將木材晾乾都算快的。
而修的這麼快,原因也很簡單,從別的地方弄來的木材。
萬曆四十二年,御史劉廷元彈劾李三才「盜用皇木,結交內侍起官」,劉光則彈劾李三才「盜用皇木營建私宅,且與于玉立相勾結」不是空穴來風。
只不過,那群沙雕根本就沒有想到,李三才的確盜用了皇木,但根本就不是用來給自己修築了林苑,而是用來修了東林書院。
思維盲區下,吳亮嗣、李征儀兩人前去調查李三才盜用皇木一事,最終卻啥都沒查出來。
而也是同樣的理由,天啟五年,魏忠賢手下的閹黨開始打擊東林,拆除書院時,東林書院的依庸堂不待閹黨有動作,就自己先給拆除了。
「東林,完了。」
看著熊熊燃燒的烈火吞噬了顧憲成的《松鷹圖》,孫慎行喃喃自語道。
朝堂黨爭不怕。
皇帝打擊也不怕。
官場狗斗輸了,問題就更不大了。
政治,講究的就是一個聲望。
因為在狗斗的過程中,大家相互潑髒水,水被弄渾了之後,誰身上都不乾淨,這個過程中,很容易將聲望養起來,而如果從皇帝那裡挨一頓廷杖就更好了,在民間聲望就更高了。
但若是牽扯上皇權,牽扯上僭越,還讓人給查實了,那就是真真切切的完蛋了。
在門閥已經消亡的當今儒家封建社會中,整個儒家的禮制,都在維護皇權,僭越這種事情,除非是造反成功,否則就一定是整個社會的公敵。
就當以孫慎行為代表的一眾「東林」將手中的刀劍對準了東林書院,對準了顧憲成時。
另外一邊,丁修帶著四個隨從,順著驛路,一路向北疾馳。
在不顧馬力和自己身體的情況下,八百里加急都需要五日才能抵達的路途,丁修硬是用了四天,就從無錫跑到了京城。
不過,代價就是,跟著他一路北上的四個人,最終只有一個跟到了京城,其他三個都累倒在了半路上。
「吁~」
遠遠的能望到南紅門,丁修狠扯馬韁,讓馬停下了下來。
不過,隨著一陣哀嚎,他胯下的黑馬倒地,口吐白沫,一陣抽搐。
「這馬不行了。」
老遠就看到有騎士疾奔而來,守門的士卒上前,看著那匹良馬嘆道。
抬起頭,看向一臉滄桑的丁修,他開口問道。
「你是什麼人,到南苑做甚?」
「在下錦衣衛從龍營百戶丁修,有要事面聖。」
將袖中的腰牌塞到士卒的手中,丁修開口道。
再是武功高強的人,經過四天的奔波,此時也已經是個扛不住的狀態。
「我身上有東廠督公魏忠賢的急遞,你速去通報。」
「你且等著。」
守門的士卒雖然屬於城建營,但錦衣衛的腰牌還是認得的,接過腰牌後,不敢怠慢,一邊去尋自家主將錢世楨,一邊對身側的人吩咐道。
「你們幾個,照顧好他們,我去通報。」
「是!」
當丁修被帶到舊衙門的時候,朱由校是吃了一驚的。
這是遭什麼難了,能讓堂堂加錢居士累成這個死狗樣。
「快快,扶著他坐下。」
揮手吩咐人給丁修搬來椅子的同時,朱由校轉頭對正好在場的皇后吩咐道。
「婉兒,去給他弄碗蜂蜜水來。」
「唉。」
頭一次見到有人能累成這樣,徐婉兒也是吃驚,聽到朱由校的話,就吩咐宮女去準備蜂蜜水。
「陛下。」
被幾個太監扶著在椅子上坐下,歪著頭,丁修嚅動著乾癟的嘴唇道。
「南直隸無錫的東林書院,不顧尊卑,修書院用了二十二根金絲楠木,被魏公公察覺,請陛下曲處。」
「修個書院用金絲楠木,大驚小怪,值得你從南方跑一趟麼。」
初聽到丁修的話,朱由校沒反應過來,看著丁修憐惜的道。
「看看,好好的一個高手,累成什麼樣了。」
「朕還指望你回來保護朕呢。」
聽到皇帝的話,丁修心中湧上一股感動,但還不待他說什麼,就見到皇后扯了扯皇帝的衣擺。
「夫君。」
「丁百戶說,用的金絲楠木。」
「金絲楠木,怎麼了?」
對於木頭這東西,朱由校並不了解,看著自己媳婦兒,頗為的不解。
「夫君,大明禮制,金絲楠木僅皇家可用,夫君的龍床、龍椅、寶座俱為金絲楠木所制。」
看著自家搬出了皇宮後,在衣食住行上都不太在意的皇帝,徐婉兒小聲的解釋道。
「除天子恩賜,先朝留存,民間百姓,不問貴賤,俱不得用。」
這時,被人扶著喝了兩口蜂蜜水,丁修緩過一口氣,開口道。
「陛下,是二十二根粗周長一丈有餘,長三丈有餘的金絲楠木,按照魏公公所說,都是皇家才能用的御料。」
聽到丁修這話,朱由校的聲音瞬間拉長。
「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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