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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 我字音(上)

  純大君所說的「按正常流程」,也就是說讓羅南在「高級權限區」坐監滿三天,現在還有兩天時間。

  羅南也不在乎兩天還是十天了。

  單憑純大君所發的逾限神文的「我」字音,他在這裡呆上一百天也無所謂,正好可以潛心研究,哪怕是被「規則差」形成的無形鎖鏈牽拉捆縛,他也認了。

  羅南計劃是這樣的,可很快他就發現,純大君所言非虛。

  就算知道了「我」的正確發音,說他沒法練,就是沒法練。

  「我」字音,是可以讓「舞蹈神人」飛揚靈動的砰訇天鼓,極可能也是催動「逾限神文」干涉物質世界的鑰匙。

  一旦激發出來,就要有實際的載體,這樣,羅南的形神框架首當其衝。

  所謂「響鼓用重錘」,以羅南現在還沒有完成布法的身子骨,一錘下去,鼓聲沒響,鼓面先砸爛了。

  說到底還是肉身強度不足以支撐之故。

  羅南幾乎立刻就想到,如果借用「生化反應爐」,以電磁向布法構形,臨時將他的形神框架強度和韌性,推到肉身側超凡種的巔峰強度,或許可以承受相應的反噬衝擊。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動,羅南就將它擱置了。

  「逾限神文」哪有這麼簡單,羅南學習禮祭古字,也算略窺門徑,可到目前為止,都還不能很好地干涉物質世界,更不用說比它至少高出一個層次的「逾限神文」。

  這種涉及到深邃歷史背景,很有可能直接與古神關聯的秘文,當然是要熟練掌握之後才能拿出來應用。

  他也不想和李維決戰的時候,大喝一聲「我」,結果自己炸成漫天血霧……

  憑這個把李維嚇死嗎?

  羅南就想著,先仔細將發音記憶下來,在精神層面多多觀想模擬——純大君不也說了「多學習多觀想」麼?然而,他緊接著就遇到了另一個問題:

  純大君所發的這一聲純正之音,在腦海中的印象似乎是在持續淡去的。

  羅南最初回憶觀想,周身上下,形神框架,包括精神層面的「大日鎖鏈」「霧氣殿堂」等等,依然是震盪不休,可隨著他回憶觀想的次數增加,相關反應就越來越平淡。

  漸漸地,發音的諸多細節也模糊起來,以至於羅南越是回憶觀想,越是心虛。

  不會是他越記越失真,越想越跑調吧?

  別的不應該,可若說「逾限神文」有這般神異,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這種時候,總不能主動去聯繫純大君,說你老人家請再給我吼一聲,助我記憶比對一番……


  思來想去,羅南也只能安慰自己,在含光星系這邊,重新再聽「我」字音的可能性應該還有。

  純大君就那麼說出來了,也沒怎麼當回事兒,回頭能夠聯網了,可以再定向去搜一搜。

  唔,現在是戰時,就算聯網,連接的也只是軍方資料庫,權限要求更嚴苛。

  如果這一場互動測驗,真的一直不停地延續下去,也許他可以熬到戰後,回到含光星系的正常生活圈裡,那時候的網絡資源肯定會更豐富……可那時候,他現在編的一些虛假身份背景,又如何呈現呢?

  從哪兒蹦出「地球人」種群,以及自家的父母親屬呢?

  羅南面色沉凝,忽然就想到:這次互動測驗,絕對不可能延續到戰後。

  這算是個好消息嗎?

  羅南仍然是盡力回憶觀想純大君的「我」字音,以至於出現嚴重的自我懷疑症狀。完全不確定那個音節,究竟是正確,還是他心中的臆想。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自我告慰「過猶不及」,停了下來。

  眼下第二天又已經過去了大半,期間靖冥機關和專業醫官們也曾過來複查……應該是吧。

  反正羅南就那麼應付過去了,而這時他才發現,「鐵塊」已經恢復了他的聯網權限,也就是說他可以繼續他的「空天母艦牌組項目」了,至少可以和藍鏃教授、向儕醫官他們聯繫一下。

  再看聯絡頻道,原來這二位都向他發來了信息,詢問情況。

  羅南逐一回復,也了解一下「長纓號」過來的這批人,目前大致狀況如何。

  他做事有條不紊,可莫名的,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裡總有一團躁意,愈發明顯而且排遣不得。

  羅南稍加梳理,覺得這應該是手裡重要事情進展停滯,引發的焦慮。

  只不過與隨時可以開始的「牌組」項目無關;與其他需要在「測驗時空」里研究,回頭用在地球本地時空的事情無關。

  非要找理由的話,摸不清梁廬的遊戲設計,是一部分;不過最明顯的,還是因為剛才「我」字音回憶觀想進度停滯之故。

  羅南下意識嘆了口氣,再深層梳理:

  或是因為有一個似乎可以快速脫胎換骨、再攀新高的機會擺在眼前,偏偏又抓不住,有種被命運戲弄把玩的焦躁感??

  他心裏面具備那種迫切想要主宰自己命運的驅動力,無論是在地球本地時空還是在含光星系,「變強」總是最直接也最有力的堂堂正道。

  而且,在地球本地時空那裡,他也已經習慣了一言決人生死、被人奉若神明的強勢面具。這張面具正向他的血脈里滲透——也許他的本質尚未改變,可終究是塗染了新的花色紋路,並不是那麼純粹了。


  所以,哪怕是在「測驗時空」這裡如饑似渴地吸收新知識,體驗這個特殊的歷史節點上,高等文明的離合悲歡,心底深處卻也想著快點回到現實世界,將這裡學到的新東西搬運到那邊去,繼續強勢推動那顆藍色星球百億生靈的命運……

  包括他自己。

  然而,他學的還不夠,折返又漫漫無期;

  哪怕回去了,也未必能獲得他所希望的結果;

  他在「測驗時空」的滯留,還有可能引起更難以把握的變化……

  多重焦慮迭加,說到底仍然是他對自己命運不確定性、無把握能力的憤怒。

  唔,憤怒?

  是吧,就如同地底煤層持續的燃燒,時時刻刻放射著熱量,能量驚人……偏又大多是無能的廢熱,他不能容許這樣的情況延續下去,他想要一個更高效的模式。

  偏偏他還沒有找到這樣的路。

  所以,他對目前仍可能影響他、支配他的設計憤怒;對找不到新路徑的自己憤怒;對一切干擾他的元素憤怒。

  這樣的情緒,隱藏在他或強勢、或平和、或理性的外表下,構成了他現在的負面內核。

  至於為什麼是「憤怒」這樣的情緒,而非其他……或許,他驕傲了?

  怎麼突然想這麼多?

  羅南忽然醒覺過來,不知不覺間他對自己進行了一番心理分析。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知道了也不一定能解決,甚至解決的過程會帶來更大的痛苦。

  羅南並沒有因為一場自我剖析,就對未來智珠在握。不過,當他把握住了心底那一份負面的憤怒內核之後,已經屬於他力量模式的一部分、近期總是在充當模型、老老實實和烏沉鎖鏈一起模仿「日輪絕獄」的魔符,忽然間就在精神層面無聲嘶叫掙扎。

  如今,魔符與烏沉鎖鏈緊密聯繫在一起,它動,鎖鏈就動;它們一動,「大日鎖鏈」的架構也就嗡然震動。

  連帶著它們周邊的混沌霧氣;連帶著懸浮於其上的霧氣殿堂;當然也就連帶了與它們緊密對應的羅南形神框架,由內而外,由虛而實,激烈震顫。

  反了!

  不是說魔符造反,而是這一刻,羅南福至心靈,立刻察覺到這一場震動,恰是與他聽聞純大君的「我」字音之後,內外震盪的順序倒轉過來。

  然而,震動的方式、頻率卻又依稀相似,只在細節上有微妙的不同。

  羅南下意識又回憶觀想「我」字音,偏在這時候,他差不多已經徹底遺忘了最早時的感覺,不自覺就按照當下的震盪模式,做了各種細節上的替代。


  仍然只是回憶和觀想,沒有真正出口發聲,但是「大日鎖鏈」「形神框架」「霧氣殿堂」這些與羅南自身力量緊密相關的結構元素,卻正如他剛剛聽到「我」字音的時那般,持續劇烈震盪,幾無休止。

  由億萬星辰匯聚架構的「舞蹈神人」,雖無「天鼓」伴奏,卻比此前聽聞純大君「純正之音」的時候,更顯靈動。

  這……改版了??

  「我」字音的變動,羅南實在無法一一核實,然而心神到處,卻能追溯與它緊密相關的震盪,尋找變化的脈絡,直指源頭:

  魔符。

  這東西,羅南剛從心底深處挖掘出來的「憤怒」情緒,似乎是激活了它的一些特質。

  它對類似的情緒更敏感??

  還是說,它專門負責引導生產這樣的情緒?

  羅南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專注去觀察「魔符」了,在他的潛意識裡,格式論所化的烏沉鎖鏈,已經牢牢地控縛住「魔符」,使此魔物為他所用,更使之化入「大日鎖鏈」,成為近乎他力量體系根本的結構元素。

  可現在再看,「我」字音引發的震盪中,「魔符」那混亂無序的架構本身,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住,幾乎要隨著一起震動變形,又頑強抵禦——可正因為這樣,恰是暴露了它固化為這般狀態之前,可能的演化模式。

  只是,想要理順其中演化規律,追溯而上,決非一日之功。

  那又如何?

  羅南當即決定:就按照「我」字音,唔,改版後的「我」字音,每日觀想,震盪不休,慢慢撬開「魔符」的深層隱秘。

  「魔符」如此,烏沉鎖鏈呢?目前構成他力量體系的其他重要「構件」呢?

  以後總要一一看過去。

  羅南又不免在想:只是多觀想了「字音」這層,這枚天淵鎮國神符就能發揮如此奇妙作用。

  以後真正發音,敲響「天鼓」之後,又當如何?

  話說,「我」字秘符的這種能力,該怎麼歸類呢??

  自檢?探底?追溯?

  正想著,單間內投影光幕未經他同意,便自動打開,一張讓人印象深刻卻又不願記憶的醜臉顯現:

  「羅南尉官,我是鍾賀。」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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