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84「小河潺潺。」
第184章 184·「小河潺潺。」
二〇二五年一月十九日,正午十二點零三分——距離陽光與異種出現在藍星,只剩下接近一旬的時間。
黑洲南北側。
此刻這個大陸如其名字一般,陷入了無垠的黑暗,俯瞰下去,幾乎已經看不到任何現代的燈光,只有零散的幾點點象徵著溫暖的火光,如風中殘燭一般的閃爍著。
「謝特!」
兩道頭頂著狹長光柱的飛鷹大兵,行走在崎嶇難走的亂石路上,其中一個人一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腳趾撞到了石頭上,巨大的疼痛讓他怒罵出聲。
「尋找這些沒有什麼用的倖存者,真的有意義嗎?不論是執行A方案還是B方案,到最後連燃油的價值都賺不回來不是麼!
克里斯先生和博伊先生的這個決策,真的是正確的嗎?」腳趾傳來的疼痛打開了怨氣的閥門,士兵極為埋怨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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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這麼做的理由,反正執行命令就是了,當我知道光明和共濟是他們籌劃協力許久才得以剷除這件事後,不管克里斯先生和博伊先生做什麼決策,我都會執行。」
而另一位士兵對飛鷹領頭羊帶著狂熱的信仰,則堅定的說道。
「一件事做對不代表所有事情都能做對。」隊友撇了撇嘴,但是考慮到對方的情緒,說的聲音不大,畢竟為了這些有的沒的和隊友翻臉,實在是不明智的舉動。
「你……你們好!」遠處的黑暗裡突然傳出了這樣的聲音。而這突然出現的聲音將兩個人嚇的夠嗆,一瞬間佩戴的步槍槍口已經對準了聲音來源所在的黑暗。
然而對方所在的位置似乎有點遠,頭頂的探照燈無法照亮對方所在的位置,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兩個人開始緩緩的靠近,並發出質問:「是誰在那裡!不許動,舉起手來,給我們出來!否則我們就要開槍了!」
其實他們是配備有夜視儀的,但是夜視儀的重量和VR眼鏡差不多甚至還要重,不論是佩戴式還是手持式,短期內還好,長期下來身體一定會感覺到不適,加上佩戴夜視儀後在這種滿是崎嶇的道路上,反而更加容易摔倒,遠不如探照燈來的方便輕巧。
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在絕對的靜謐中,一切聲音都會無限的放大,伴隨著輕微的窸窸窣窣聲,一個舉起雙手的人影逐漸出現並主動走到了兩人的面前。
是一個極為瘦小看起來營養不良的本土孩子的樣貌。
看著對方手裡並沒有武器,兩個人才鬆了一口氣,將槍重新別回自己的腰間之後,一個士兵走向前去,皺著眉頭詢問道:「你是誰?」
「伱們是東國的士兵嗎?」對方沒有回答自己,而是用法手語詢問道。
士兵挑了挑眉,或許對方是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吧,便也切換了自己的語言,他眼珠子裡帶著些許思索之後詢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你見過東國的士兵?什麼時候?」
他很清楚,現在所有有關東國的消息,應該都是克里斯和博伊想要聽到的——其中最好是只相關於東國的壞消息。
「我叫韋布,你們不是東國來的嗎?他們是上個月來的!我剛剛看到天上的飛機燈光,還以為你們是又重新回來的東國人。
我們又搜集了幾枚你們稱之為「異石」的石頭,你們需要嗎?願意和我進行交易嗎?」
韋布聞言,有些失落,不過隨後他又抬起頭詢問。
「你們有「異石」?」兩個士兵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喜,一左一右走在了韋布的身邊,由會法手語的那位開口說道:
「當然可以交易,先帶我去你們的營地看看吧,路上跟我說說你們和東國士兵相遇的全部過程。」
「……能先告訴我你們是誰嗎?」被兩個人夾在中間,韋布也只好帶著兩人走去,不過語氣有些弱弱的說道。
還記得上次來自東國的林立等人,並不會這麼對待自己。
「我們來自飛鷹,現在算是東國的盟友,來到這裡,其一就是為了「異石」,其二還有聯合、幫助你們度過天災紀元的打算。」士兵立刻讓自己聲音儘量溫和的說道。
「原來如此!事情是這樣的……」韋布的眼裡瞬間有了光芒,隨後開始將自己和林立相遇的全過程都如實告知了兩個士兵。
「……」
「那些食物還是太少了,我們即使已經很節省了,但是吃了十多天就一點都沒法剩下了。
沒有了食物,那些原本是皮亞扎的打手們,就又變得不聽話,我沒有辦法,只能開槍打死了一個。
馬雷和他的妹妹也已經死了,他們兩個是生病了,但是我們卻沒有藥,為了防止大家被感染,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家將還活著的他們兩個人,丟到了遠處。
我明明是馬雷的朋友,可我卻因為怕死,都不敢近距離的和他們道個歉……」
似乎是已經很久沒有和人說話,韋布的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講述了許多瑣碎的事情。
「喔——的確,東國的確在上個月滿藍星尋找「異石」,看來你應該沒有騙我們。」
明明自己才是這個地方的後來者,士兵有些反客為主的說道,隨後關切的詢問:
「所以你們現在營地的情況怎麼樣,有什麼戰鬥力量麼,還有,最重要的是你們有多少枚「異石」,我想我們可以提供讓你們滿意的交易籌碼。」
「沒多少人了,我們已經換了一個地方,因為太陽不再出來之後,為了有讓火焰可以燃燒的更加穩定和旺盛,旁邊的倖存者們看上了我們所在的位置,發生了衝突。
我們青壯年太少了,沒有打贏,為了活命,只好換了一個地方。」隨後韋布有些激動和驕傲般的開口:
「但這也遇到了驚喜,我們現在換的位置,有一條河流,上面時不時的會出現幾個「異石」飄過來,現在已經有七枚了,我們本想等哪一天東國再回來時,和他們進行交易,沒想到等到了你們。
我們……我們交易的底線是兩個「異石」換一背包的食物,可……可以麼。」
韋布很顯然根本不懂報價方面的門道,幾乎是把自己對這個報價沒有底氣,接受砍價這件事直接寫在臉上了。
畢竟當初林立拿走了十幾枚,給他們留下了三背包的食物,但當時林立是說了一句『這裡的數量其實在我們交易的價碼里是偏少的,但畢竟我來幫你們的忙了,我們之間也沒什麼交情,就給這些』。
因此韋布不知道「異石」在『這些國家』的『匯率』。
兩個士兵再次對視一眼,從眼神中,發現雙方的想法應該是一樣的。
「可以嗎?實在不行,就……」見兩人沒有第一時間說話,韋布有些心虛的說道。
因此自己的報價應該是合理的吧?要不自己再砍幾刀?反正那些石頭對自己而言一點用都沒有,他只是想吃一頓好吃的飽飯。
「當然沒有問題。」士兵大聲的回應,「我說過了,我們飛鷹來到這裡的目的不僅是為了和東國一樣搜集「異石」,還有為了拯救你們,這個價碼我們不但接受,甚至可以給你們更多。」
韋布聞言,下意識的掃了兩個士兵攜帶的裝備一眼,然而兩個人似乎並沒有攜帶任何物資。
但兩個士兵注意到了韋布的視線,其中一個士兵立刻開口說道:「我們的確沒有帶東西,因為我們還在尋找你們這樣的倖存者營地嘛,我可以現在就聯繫我的隊友,等會帶著東西去找你們。」
「沒有沒有,我相信你們的,我知道你們不會騙我的。」
韋布並非是說好話,他是真的沒有多麼疑惑,因為自己沒記錯的話,當時東國的林立也是這樣,明明好像什麼東西都沒帶,但是到營地的時候,突然拿出了整整一背包物資,可能強國的士兵都是這樣子的吧,不然怎麼能叫強國。
「那就好,那就好。」在韋布的帶領下,三個人沒有花多少時間,就來到了韋布口中所謂的營地。
三個不大的火堆,是這裡僅剩的光源,而此刻每個火堆周圍,都圍繞著坐滿了一圈人,在一圈人的背後,則是相當潦草但是有屋頂的『房子』。
士兵頭頂的白色燈光,在黑洲的極夜之災里實在是太過罕見,當聽見腳步聲的倖存者們看過來的時候,甚至不少人都不適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韋布,他們是誰?」有人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他們是飛鷹的士兵,和上個月林立那些人一樣,是來和我們進行交易的!快將我們搜集的「異石」拿出來,今晚,我們大家說不定可以吃一頓飽飯了!」韋布十分激動的對對方說道。
因為兩個人的距離很遠,因此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韋布的這番話,只是瞬間,眾人看著兩個士兵的眼神就變了,滿眼都是期待和渴望。
「又可以換到食物了嗎?」
「終於不用吃泥巴了嗎?沒有黃油的土餅乾,味道真的太差了。」
「太好了,快將我們全部的東西都拿出來……」
黑洲是真的有人吃泥巴的,即使在天災紀元前也是如此,針對特定的泥巴,他們去掉裡邊的石頭等雜質,混合鹽、黃油後,刷成一個個小薄餅,等到它們晾乾,就直接食用了。當然,對身體有百害而唯一的利僅僅是飽腹感。
很快,用水淘洗過一遍後,在探照燈照耀下閃閃發光的七枚「異石」出現在了兩個士兵的面前。
一名士兵目光看向自己的隊友,手已經緩緩的向自己攜帶的步槍掏了過去,然而當自己隊友看過來的時候,卻給自己一個暫時不要的信號。
「很好,看來你們所言並沒有虛假,那麼我現在就讓我的隊友帶著物資過來。」
隨後只見他拿出了胸前的對講機,真的開始聯繫起了隊友。
「對了,你們這個營地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了嗎?具體有多少人,因為我們要救你們,所以需要知道非常精確的數據。」他又說。
「你們……真的還要救我們脫離這個苦海嗎?」有人激動的說道,並且立刻像是當初跪拜林立一樣,跪拜在兩個大兵的面前,其他人也有樣學樣。
「飛鷹比東國更加善良!東國人不願意救我們,但是飛鷹人卻願意!」
「感謝飛鷹!感謝飛鷹!」
「當然!」被跪拜的對象,坦然的接受了這些跪拜,如慈父一般露出了溫和笑容。
「你在做什麼?」士兵壓低了聲音,詢問自己的隊友,「直接執行B計劃不就好了麼,這些人根本沒有聯合的意義。」
對於有點能力的倖存者聚集地,飛鷹會真的聯合,並邀請加入藍星防線,屬於A計劃,但是對於那些比難民還難民的倖存者聚集地,沒有利益直接忽略,有利益直接掠奪,屬於B計劃。
「博伊先生叮囑過我們,和東國有關的事情,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能給他們拿到再次打擊我們的把柄。」對方說道。
「所以我們就要救他們?這要浪費多少資源!」
「誰說我要救他們了?」對方扭頭,臉龐在頭頂探照燈的對照下,顯得陰翳無比。
「嗯?你是要……」
「東國知道這群人,所以我們不能拿了就走,如果哪天東國犯病,又回到這個地方,又恰好遇到這些人怎麼辦?所以做事情就要做絕,我剛剛問人數不是為了思考怎麼帶走,而是確定不會有漏網之魚。
記得裝上消音器嗎,別驚動這裡的其他人。」
士兵聞言,一時沉默不語,片刻之後,才生澀的吐出了一句:「算你狠。」
他看著腳底下這群在跪拜自己,口中呼喊著感激話語的倖存者們,此刻的他,還真的生出了幾分憐憫。
他才是慈父。
當一小隊士兵來到這裡,倖存者們如看見了親人一般的歡呼。
直到槍口在黑暗裡發出火光,將歡呼戛然而止。
悲慘的呼喊只持續了片刻,就徹底消弭於這片黑暗。
小河還在潺潺,黑暗裡,明明被染紅了,但是卻並不明顯。
韋布的腦袋在血紅的河水裡,起起又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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