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6章
第846章
珀菲科特靜靜地佇立在瑪瑟爾酒店頂層套房的落地窗前,冰冷的指尖輕輕搭在雕花窗框上。
暮色中的城市被硝煙籠罩,蒸汽騎士高大的鋼鐵身軀如同雕塑般矗立在各個街口,他們身上的蒸汽核心緩緩轉動,噴吐出縷縷白霧,卻始終保持著靜默的姿態,未曾真正投入鎮壓行動。
真正執行鎮壓任務的是當地的帝國駐軍。
這些士兵臉上寫滿了壓抑的怒火——帝國攝政遇刺、礦區暴動接連發生,早已讓他們的神經繃緊到了極限。
如今面對弗朗斯人的抵抗,這股積壓的憤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出口。
透過落地窗,珀菲科特將整座城市的混亂盡收眼底:遠處的街道上,士兵們粗暴地踹開一扇扇民宅大門;近處的廣場中央,幾個衣衫襤褸的平民被按在鵝卵石地面上遭受鞭刑;更遠處的天際線上,數縷黑煙正從不同方位的建築上升騰而起。
即便隔著厚重的玻璃窗,那些撕心裂肺的哭喊與求饒聲依然清晰可聞。
女伯爵的嘴角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她並非鐵石心腸——那些在街頭哀嚎的畢竟都是活生生的人。
但此刻,她必須將這份本能的憐憫深埋在心底最陰暗的角落。
這不僅是對刺殺事件的必要回應,更是出於現實的考量:她需要這座城市、需要整個弗朗斯地區徹底臣服,才能為浮空城計劃獲取足夠的資源與絕對服從的勞動力。
「這是必要的犧牲……「珀菲科特輕聲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窗玻璃。
就在她沉思之際,窗外突然爆發出一陣格外尖銳的慘叫聲。
一隊士兵正拖著一個年輕人走向廣場中央,那人的雙腿在粗糙的鵝卵石地面上拖出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珀菲科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長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陰影。
「大人,要關上百葉窗嗎?「身後的侍從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珀菲科特緩緩搖頭,重新睜開那雙如極地冰湖般平靜的異色眼眸:「不必!作為統治者,我們必須直面自己選擇的代價。「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房間的寂靜。
當地駐軍指揮官的副官快步來到珀菲科特面前,立正敬禮後以略顯緊繃的聲音匯報導:「攝政大人,礦區暴動已經平息,駐軍處決了帶頭鬧事的十二名礦工,其餘人都被武裝押解回了礦井。「
珀菲科特轉過身,燭光在她異色的雙瞳中躍動,折射出冰冷的光芒:「那個侍從的來歷查清楚了嗎?「
「已經確認,他確實是瑪瑟爾本地人。「副官恭敬地遞上一份羊皮紙文件,「但我們調查發現,他近期的行蹤軌跡存在多處可疑之處。「
珀菲科特接過文件,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紙面上的墨跡。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三天前的記錄上——城南一家名為「鏽鐵釘「的小酒館,侍從在那裡停留了異常漫長的四個小時。
紙頁邊緣還標註著酒館老闆與幾個弗朗斯抵抗組織成員的隱秘聯繫。
——
在陰暗潮濕的礦坑深處,江波兒蜷縮在一條狹窄的坑道里,後背緊貼著冰冷的岩壁。
煤油燈微弱的光芒在潮濕的空氣中搖曳,映照出他蒼白如紙的臉龐和布滿血絲的眼睛。
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煤灰味和若有若無的血腥氣息,遠處隱約傳來蒸汽機械運作時特有的金屬摩擦聲和氣壓釋放的嘶鳴。
身旁的老礦工佝僂著背,布滿皺紋的臉上沾滿煤灰。
他聲音嘶啞地低語道:「雷諾被他們抓走了,現在可能已經「
話說到一半就哽住了,布滿老繭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著,煤灰從他那花白的發梢簌簌落下。
江波兒沒有答話,只是死死地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那條密道還能用嗎?「良久,江波兒才壓低聲音問道,眼睛始終盯著坑道盡頭若隱若現的火光。
老礦工搖著頭,煤灰隨著他的動作簌簌落下:「勉強可以,但太危險了!維克托亞人加強了所有出口的巡邏,每個通道口都站著兩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壓得更低了,「他們還帶著那些該死的獵犬,那些畜生連一隻老鼠的氣味都逃不過。「
江波兒的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面用炭筆潦草地畫著幾條彎彎曲曲的路線,幾個關鍵位置還標註著守衛換班的時間。
「必須把這個送到'鏽鐵釘'酒館,「他咬著牙說,聲音裡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明天正午之前,一定要交到老查理手上。「
就在江波兒冒險穿越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時,城南的「鏽鐵釘「酒館迎來了不速之客。
正值歇業時分,酒館大門緊鎖,但帶著駐軍前來的特工直接一腳踹開了酒館的大門。
尚未營業的酒館內一片寂靜,晨光透過彩色玻璃窗投射進來,在地板上映出斑駁的光影。
特工銳利的目光掃過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吧檯,酒架上整齊排列的酒瓶反射著微光。
他突然伸手抽出一瓶貼著「高地威士忌「標籤的酒瓶,酒瓶後方的橡木牆板上,一個用指甲刻意劃出的烏鴉圖案在昏暗光線下若隱若現。
「搜!「他簡短地命令道,聲音冷得像塊冰。
跟隨而來的駐軍士兵立即行動起來,他們沉重的軍靴踏在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很快,有人在酒窖里發現了異常——一塊鬆動的磚牆後面,隱藏著一道精巧的暗門。
推開門後,一個不足五平米的狹小密室呈現在眾人眼前。
密室內的景象與外面整潔的酒館形成鮮明對比:牆上釘著幾張手繪的潦草地圈,上面用紅筆標註著瑪瑟爾城的幾個關鍵地點;一張簡易木桌上散落著幾頁筆記,最上面那張紙上赫然寫著「瑪瑟爾酒店-廚房「,字跡匆忙卻清晰。
「果然有內應。「特工冷笑一聲,嘴角扯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他將紙條遞給帶隊軍官,聲音壓得很低:「立即排查這些地點,特別是酒館老闆的.「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鷹隼般的目光鎖定在密室角落的地板上——那裡有一小撮幾乎不可察覺的淡紫色粉末。
特工蹲下身,黑色皮手套的指尖輕輕沾了一點粉末,湊到鼻尖處嗅了嗅。
他的眼神驟然變冷,像是淬了毒的刀:「紫薊花粉.「
「經過特殊調配後與牛骨高湯混合會產生劇毒。「他緩緩站起身環視密室,聲音裡帶著危險的意味:「這不是普通抵抗分子能掌握的配方。「
當這份情報被呈遞到珀菲科特面前時,她正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
聽到腳步聲,她緩緩抬起那雙銳利的眼睛,修長的手指接過報告,開始有節奏地輕敲著桌面上的筆記,羊皮紙上記錄著毒藥配方的細節在燭光下泛著微光。
「這種毒藥需要專業的藥劑知識。「她若有所思地說,指尖划過配方上標註的幾味稀有藥材:「查一查瑪瑟爾城內所有的藥劑師,特別是.「
話音未落,整座酒店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水晶吊燈發出刺耳的碰撞聲。
遠處傳來一連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赤紅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夜空,將窗玻璃映得通紅。
珀菲科特手中的羽毛筆應聲折斷,墨汁濺在雪白的袖口上。
「報告!城東的駐軍軍火庫被炸了!「一名侍從慌慌張張地衝進來喊道,軍裝上沾滿灰塵:「倉庫完全損毀,駐軍正在組織滅火!「
珀菲科特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絲綢裙擺在地毯上無聲滑過。
她看著遠處滾滾升起的濃煙,嘴角浮現出一絲冰冷的笑意:「終於按捺不住了「
窗玻璃倒映出她眼中閃爍的寒光。
她轉身對副官下達命令,聲音冷靜而堅決,每個字都像淬了冰:「立即加強全城警戒,所有城門實行宵禁,重點保護城區能量塔周邊。
另外,準備一份假行程,就說我明天要親自視察城內的能量塔運行情況。「
副官正要離開,珀菲科特又補充道:「等等,把今天參與軍火庫巡邏的守衛全部關押審問。這種規模的爆炸,沒有內應是做不到的。「
她的目光投向城北的方向,那裡正是「鐵鏽與玫瑰「旅館的所在地。
——
夜深人靜時分,城北一家名為「鐵鏽與玫瑰「的破舊旅館地下室內,昏黃的燭光在潮濕的牆壁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江波兒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後,才從懷中取出一個油紙包裹,遞給面前佝僂著背的老人。
「這是最後一批了,「他聲音嘶啞,乾裂的嘴唇滲出絲絲血跡,「夠用嗎?「
老人顫抖著接過包裹,在燭光下仔細檢查著裡面的紫色粉末,粉末在光線照射下閃爍著詭異的微光。
「足夠讓整座城市的能量塔癱瘓三天。「他沙啞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將粉末倒入一個鏽跡斑斑的銅製蒸餾器中。
蒸餾器發出輕微的嗡鳴,內部複雜的齒輪開始轉動。
「等到明天.「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陰森的笑容,渾濁的眼珠在燭光下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就在這時,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夾雜著金屬盔甲碰撞的清脆聲響。
江波兒臉色驟變,右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匕首:「他們找到這裡了!「
老人動作敏捷得不像他這個年紀應有的表現,迅速將蒸餾器藏進牆上的暗格中。
他一把抓住江波兒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記住,明天中午,當鐘樓敲響十二下時「
邊說邊推著江波兒向後門移動。
然而後門剛被推開,一隊全副武裝的蒸汽騎士已經嚴陣以待。
他們厚重的蒸汽動力裝甲在昏暗的走廊里泛著冷光,為首的騎士舉起手中的鏈鋸劍,鋸齒開始高速旋轉,發出刺耳的嗡鳴:「奉攝政大人之命「
千鈞一髮之際,老人突然從破舊的袖口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玻璃瓶,狠狠地摔在地上。
玻璃碎裂的瞬間,濃密的紫色煙霧如潮水般噴涌而出,瞬間充滿了整個地下室。
煙霧中傳來蒸汽騎士們憤怒的吼叫和鏈鋸劍劈砍牆壁的聲音。
當煙霧終於散去時,地下室已空無一人,只有後牆上一道隱蔽的暗門還在微微晃動,仿佛在嘲笑著追捕者的無能。
不久之後,在瑪瑟爾城中心的行政大廳內,珀菲科特正坐在總督的辦公桌前,聽完屬下的最新匯報。
她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敲著紅木桌面,指甲與木頭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所以他們打算在明天中午動手「她望向窗外漸漸泛白的東方天際,黎明前的微光勾勒出城市能量塔龐大的輪廓。
她眼眸中閃過一絲寒光,嘴角微微上揚:「正好,我們就在引擎室等他們自投羅網。「
轉身對身後的副官下達最後指令時,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不帶一絲感情波動:「秘密調遣兩隊蒸汽騎士埋伏在能量塔周邊,再安排一隊偽裝成維修工。「
她停頓了一下,眼神變得更加銳利:「記住,要活捉主謀。特別是那個老人,我要親自審問他。「
副官敬禮離開後,珀菲科特獨自站在窗前,看著天邊漸漸亮起的曙光,這場精心布置的棋局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刻。
(本章完)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