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屈服
第150章 屈服
「要麼,確保我的祭司和我那些重獲新生的信徒們全須全尾地離開貝爾斯塔德。」
「要麼,我就把你在這座城市裡的神職者全都殺光。」
「出於善意,我的血潮並沒有清算那些侍奉你的僕人們,但我想你應該能明白,只要我願意,那幾十個還沒躲進你神殿的神職者在幾秒鐘內就會被溺死在我的血海里。」
說著,李奕瞥了一眼騎虎難下,神色僵硬難堪的豐饒之神,隨意地笑了笑: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選擇接受這份善意。」
李奕沒有提及城內的那些在斷罪巨浪中活了下來,卻又不足以體會到禮儀之道,成為他的信徒的平民倖存者們。
因為他知道,就算把這些散布在面積巨大的「貝爾斯塔德」各地,總數至少過五萬的倖存者們都算上,對豐饒之神的重要性也比不上那些還沒來得及躲進祂的神殿龜殼裡的神職者半分。
更別說其中還包括了兩個聖金階,看起來應該是飽滿麥穗主教級別的神職者。
李奕的一番話說的輕描淡寫,帶有明顯的放鬆隨意,但落到杜徹娜耳朵里,卻還是令祂沉重無比。
畢竟哪怕用再鬆弛的語調講出「清算」、「溺死」這樣的詞藻,語意中的殘忍野蠻仍然清晰可辨。
不過,禮儀之神在態度上似乎出現了緩和。
這讓杜徹娜的心中生出了幾分僥倖:
「奧布拉特冕下,如果我讓那個約維克和你在城裡轉化的新信徒們安全地離開貝爾斯塔德,伊登這裡是不是就」
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眉頭蹙起的李奕打斷:
「前面的選擇你已經給出答案了。」
「現在是新的問題。」
「你難道想要在我這個禮儀之神的面前做出言而無信的無禮行徑嗎?」
「別浪費我的善意。」
說到最後,李奕的語氣已再度歸於冰冷,讓在場的所有神明都回想起了他的恐怖力量。
其實不用聽他的言語,只看廣場上再度濃重的血霧就能明白,這位禮儀之神現在又動了火氣。
杜徹娜心中最後一絲僥倖也被澆滅了。
「貝爾斯塔德」作為飽滿麥穗經營兩百餘年的核心城市,為教會提供了海量的資源,也為祂這個豐饒之神提供了充沛的信徒儲備。
至於這些資源得來的過程是否恰當,選拔出的頗有天賦的人才品行如何,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杜徹娜不是沒有注意到包括「貝爾斯塔德」在內的麾下城市出現的各種問題,但這些都是凡俗事務,讓使徒們自行解決就是了。
就算這一代的使徒解決不了,也還有下一代。
來日方長。
可現在的問題在於,這個禮儀之神直接把桌子掀了。
祂召喚出的恐怖巨浪以一種粗暴直接的方式進行了所有的審判。
就連幾個杜徹娜都有所留意,不日就打算吸收進飽滿麥穗的好苗子都在滔天血浪中溺亡了。
「貝爾斯塔德」城內的建築、各類設施和麥田的損失更是無可估量。
毫不誇張地說,禮儀之神這一次襲擊造成的破壞,「貝爾斯塔德」只怕在十年之內都無法恢復!
這還是在飽滿麥穗控制的其他城鎮會持續輸血的前提下做出的樂觀估計。
也正因為如此,杜徹娜才想要嘗試保下伊登的命。
只要能力足夠,祂並不在意麾下城市的城主是不是世襲罔替。
而伊登在老薩克斯頓大公的安排下,接受過完整的貴族教育和統治者培養。
考慮到戰後將不可避免地陷入長時間衰退的「貝爾斯塔德」想要再供養出一個實力相近的合格城主的難度。
確實不該輕易捨棄伊登。
然而。
奔騰的血潮不斷地蠶食神性的麥田,那千鈞的石塔高懸空中極具壓迫。
縈繞廣場的血腥氣味又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凡人軀殼的感官。
戰鬥可還沒有結束。
豐饒之神杜徹娜,也沒有保下使徒伊登的實力!
祂的心中被悔意充斥。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在伊登以勢壓人,拿那個什麼伊格樹立北境之主的威信的時候,杜徹娜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
你一個在一百年前只能當做誘餌被神系放棄的廢物神明,使徒被輕視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況且,伊格當眾提出要回那個叛教者,這樣挑釁的行為,伊登的拒絕更是合情合理。
從頭到尾,杜徹娜都不覺得自己使徒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那麼自己呢?
自己有意滯後降臨,變相延長神降的時間,又化解了禮儀之神一輪輪的攻勢。
難道自己還有更好的應對方式嗎?
看著神色已經流露出明顯的不耐,正在等待回答的禮儀之神,杜徹娜艱難地進行著最後的抉擇。
倒不是在對禮儀之神給出的兩個選項進行思考——
那根本就不是什麼選擇題,就和對方早先給出的「要手還是要腦袋」的情況一樣,完全就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杜徹娜真正考慮的,是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對抗下去。
雖然現在禮儀之神的語氣中聽不出半點快要觸及神降極限的不安,但神明又不是凡人,即使降臨於凡人的軀體,想要掩蓋內心的想法也毫不困難。
儘管眼下自己在場面上處於劣勢,可只要拖延下去,一旦等到了對方使徒的軀殼支撐不住,扳回局面也不過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罷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自己再次激怒了禮儀之神,並且徹底失去那三十七個還沒趕回飽滿麥穗神殿的神職者。
如果真是這種最壞情況的話,那飽滿麥穗在北境一騎絕塵的領先地位恐怕立刻就會搖搖欲墜。
該怎麼做呢
「奧布拉特冕下在問你話呢,你為什麼支支吾吾還不回答!」
突然,一道突兀的質問響起,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奕饒有興致地看著猝然出聲的詩歌之神,覺得有一種莫名的既視感。
只見這位在北境存在感並不強的邊緣【弱等神】此時正毫無懼色地與豐饒之神對視,好似並沒有將對方【中等神】的力量放在眼裡。
言辭之中,儘是對豐饒之神的斥責:
「杜徹娜,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聽聽你城市裡民眾的哭喊聲吧!」
「同屬秩序神系,你又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奧布拉特冕下的好意呢?」
杜徹娜聽到這話,怒火一下就湧上來了。
祂剛想要厲聲責問,卻發現禮儀之神正緊緊地盯著祂。
積蓄的火氣一下又泄了。
看了一圈在場的諸多神明,尤其是自己的幾個附庸,發現竟沒有哪個跳出來和詩歌之神對峙的。
一時之間,祂生出了一種孤立無援之感。
詩歌之神巴埃特原先跳出來指責豐饒之神的時候,心裡的壓力其實一點都不見得比杜徹娜來得小。
畢竟聖詠之調已經和黑衣之禮結成同盟了,就算此時祂不出頭,祂也是在場諸多神明中與這個異軍突起的禮儀之神關係最近的神明。
而祂一旦出聲,就勢必要被認為是禮儀之神的鐵桿盟友,成為豐饒之神和其他潛在敵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不過,經過了反覆的權衡以後,祂還是下定決心跳出來做這個出頭鳥。
原因也很明白。
「多克」離「塔列克」太近了。
這意味著巴埃特在處理和禮儀之神的關係時沒有太多選擇——
要不成為徹底的敵人,成為抗擊禮儀之神勢力擴張的最前線。
要不就徹底倒向禮儀之神,令對方不會覺得自己這個鄰居礙眼。
搖擺不定的立場最後只會讓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一點巴埃特無比清楚。
而相比於成為徹底的敵人,無疑還是成為實力強悍的禮儀之神的鐵桿盟友,也就是實際上的半個附庸,更加安穩。
儘管聖詠之調已經是天平教會的附庸了,但兩者之間的約定也沒有涉及到聖詠之調不能再做別人的附庸。
況且名義上,聖詠之調和黑衣之禮是平等的盟友關係,只不過由於客觀存在的實力差距,聖詠之調在同盟可能的行動中,必然會以黑衣之禮的意見為主罷了。
此外,黑衣之禮眼下和天平教會的關係很不錯,巴埃特也無需擔心自己的兩個「大哥」之間出現衝突導致難以站隊。
可以說是一石多鳥的好事!
做一位神明的附庸或許是恥辱。
但同時做三位神明的附庸——
巴埃特願稱之為「識時務」。
當然,事情未必就如同祂計劃的那樣順利。
最壞的情況就是,巴埃特向禮儀之神表忠心卻沒有得到明確的回護,反而被杜徹娜針鋒相對。
那樣的話,巴埃特可就是面子裡子都丟了。
好在,祂賭贏了!
在發現杜徹娜果然不敢與自己爭論後,巴埃特頓時心下大定。
祂於是又裝作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正用讚許的眼光看著自己的禮儀之神,愈發確定前面的選擇沒有問題。
作為最早公開投靠禮儀之神的神明,哪怕只是做做樣子,自己在對方這裡的待遇也不會差。
聖詠之調的未來註定一片光明!
巴埃特躊躇滿志地思索著,又把自己的表現和至今都不敢神降露頭的沃土之神紐奧德作對比,更是覺得這一步走對了。
李奕自然看出了巴埃特的用意。
而他也確實沒有拒絕對方投靠的理由。
有的時候,有的話由小弟來說,效果不見得比自己說要差。
面對禮儀之神走狗的挑釁和自己附庸的逃避,處在孤立境地的杜徹娜終於完全放下了抵抗的念頭。
祂在今天已經失去了很多,不能再失去更多了。
祂並不是一個賭徒,也不打算讓復仇的怒火控制自己。
兩百多年前,「貝爾斯塔德」剛建立的時候,祂和飽滿麥穗遇到的處境比現在還要艱難得多,最終也挺過來,有了如今的實力和地位。
假以時日,今天的所有損失和痛苦,祂都會百倍奉還給這個禮儀之神!
「我答應你的條件。」
「我會確保你的人全都安全地離開貝爾斯塔德的。」
最終,杜徹娜還是選擇了低頭。
祂知道,自己這一低頭,對飽滿麥穗的威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打擊。
但祂不得不這麼做。
李奕聞言,點了點頭。
自始至終,他其實都一直保持著禮貌和體面。
他本來安排約維克離開神棄室的時間是北境會議之後的晚上。
很多事情不放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做,阻力會小上許多。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約維克對瑪莎的執念實在是太強了。
強到李奕懷疑自己再不讓他出去,他就要把腦袋割下來止痛了。
所以才出現約維克直接闖入北境會議現場的狀況。
後來的事情李奕都覺得自己做得像個聖母。
使徒被人罵了好久才出手幫忙,幫忙也只不過是殺了個使徒,搶了神性,然後要主謀放棄對自己的手的執念。
這麼仁慈的條件都被拒絕,他迫不得已才只能動手。
可以說是真正做到了先禮後兵,無愧於自己禮儀之神的神職。
在這個禮崩樂壞,人心不古的時代,自己的出現就像是一抹正道的光。
不然你看為什麼他今天這一套下來,直接就收穫了一名小弟。
周圍這麼多神明,也沒有哪個站出來反對他?
這就是禮儀的力量啊!
環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神明,李奕看到各種各樣的眼神,有躲閃、有凝重、有敬畏,但就是沒有人敢表露出敵意。
最終,他的目光重新放回到了杜徹娜的身上:
「對了,約維克的老婆別忘了還給他。」
李奕對自己這個大器晚成的新使徒還是很重視的,順口提了一嘴。
杜徹娜下意識地看了眼身旁被麥田護住,但早已昏死過去的衛兵手腕上的腦石環。
李奕眉頭一挑,懂了祂的意思:
「那就把這個手環還給他吧。」
杜徹娜有心想要解釋腦石環里只有一部分是瑪莎,但眼下的局面,多說無益。
祂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
李奕對豐饒之神的配合很滿意。
那麼,該結束了。
希望伊格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正常吧。
這一次,他的靈魂確實遊蕩太久了。
李奕邊給使徒上了個不知道有沒有用的美好祝福,邊揮動了一下手掌。
放棄抵抗的豐饒之神沒有再維持藤蔓之柱。
轟——
隨著一陣響徹天地的撞擊聲。
參天的石塔,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大地不斷震顫,廣場塵霧飛揚。
但李奕已經知道了一切的結果。
他像個體面的紳士一樣,對著被塵土和血霧籠罩得已經看不真切的廣場另一頭行了個禮,隨後微笑著確認:
「十五分鐘。」
「死於石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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