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幽暗中的行動

  第115章 幽暗中的行動

  走出監獄休息室之後，羅德尼感受到一股冰冷而壓抑的空氣撲面而來。

  伴隨著沉悶的腳步聲，他在陰暗潮濕、仿佛無盡延伸的長廊里前行。

  如果是一個不熟悉監獄布局的人驟然出現在這種地方，或許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四周的黑暗蒙蔽感知，失去對方位的判斷。

  這也是這座監獄設計的初衷。

  確保除了每天都需要走過長廊來回巡視的監獄長官和獄卒們之外，任何一個不速之客抑或是企圖越獄的犯人都會迷失在幽暗交錯的監獄通道中。

  在左彎右繞，用腰間串著的兩把鑰匙先後打開兩道沉重的鐵門後，羅德尼不禁加快了腳步。

  大門開合的刺耳聲音在尚算安靜的獄卒通行甬道里傳出去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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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一個拐角，長廊盡頭，一扇宏偉的青銅大門映入羅德尼眼帘。

  大門前靠牆擺放著一個燈台，上面嵌著兩盞油燈。

  可以看見牆面長時間被火光舔舐後留下的焦黑。

  這是監獄深處珍貴的光源。

  而在燈台的側面，大門的前方，正一左一右守衛著兩個獄卒。

  兩人都長得頗為魁梧，左邊那個有一頭波浪般的黑髮，右邊的則是短黃髮。

  兩個人遠遠地就聽到有鐵門開合的聲音，故而提前進行了戒備。

  畢竟就在不久之前，巡邏的獄卒們才剛剛來過一趟，按照日程來說，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內他們這裡都不該有任何人進出。

  再晚些，才會有給囚犯送飯的獄卒靠近。

  認出走過來的是羅德尼之後，兩人明顯都鬆了一口氣。

  有捲曲黑髮的獄卒對走近的羅德尼打趣道：

  「呦，羅德尼，怎麼又回來了？」

  「不會是想念哪間囚室的騷味了吧？」

  說罷，他和身旁的黃髮獄卒一起放肆地笑了起來。

  他們身為看守區域主門的獄卒，不用像巡查獄卒一樣每天上下午都得一間間囚室地檢查一遍。

  也就免去了和犯人們的排泄物和嘔吐物打交道的麻煩。

  雖然理論上來說，巡查獄卒們也不用進入囚室內部，只要提著燈在牢房外檢查即可。

  但架不住總會有神志不清的毒蟲和受到刺激的罪犯主動將穢物扔出。

  要不是後來給巡查獄卒們建好了專門的休息室和盥洗室，只怕這個崗位就會超過牢房清潔，成為全監獄最不受歡迎的崗位。

  羅德尼也跟著兩個獄卒一起笑了。

  一邊笑，他一邊走近了大門。

  直到這個個子矮小的男人已經走到兩個人高馬大的獄卒跟前，還只是笑著不回答問話，這時，兩個獄卒才反應過來。

  有問題！

  右邊的黃髮獄卒眉頭皺起，急促地問道：

  「羅德尼，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巡查的時間已經過了！」

  羅德尼掀起嘴角，詭異地笑了笑，還是沒有回答。

  這時左邊的黑色捲髮獄卒心中的不安達到了界限，他開口道：

  「好了，羅德尼，別和我們開玩笑了。」

  「說吧，你到底是來這裡.幹什麼的！」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黑髮獄卒直接暴起，以猛虎下山的姿態向著羅德尼撲去。

  顯然，他已經覺察出了問題，並且打算主動出擊。

  右邊的獄卒也捕捉到了機會，左腳向前一個踏步，往羅德尼的側面衝去，壓縮對方活動的空間。

  他們對羅德尼也算熟悉，知道這是一個連精銅階的門檻都還沒摸到的普通人。

  相比之下，他們可都已經是能感知到那象徵著肉體力量的青光，一隻腳踏入精銅階大門的人。

  相互配合，先拿下這個古怪的羅德尼再說！

  面對兩個魁梧大漢的突然襲擊，羅德尼卻似乎並不驚慌。

  他快速向後退了幾步，然後從自己的衣服中掏出了這次行動的倚仗，銀色的人造奇蹟——

  科特-200！

  砰——

  砰——

  眨眼的功夫，兩聲猛烈的槍響先後爆發。

  劇烈的響聲在壓抑的監獄空間中迴蕩。

  濃厚嗆鼻的硝煙味迅速擴散開來。

  咚——

  咚——

  兩具獄卒的屍體先後倒在了地上。

  鮮血和破碎的血肉在通往特殊囚犯區的青銅大門前堆積流淌。

  最先向羅德尼撲來的獄卒被一槍正中眉心，整具身體朝下躺倒。

  另一個獄卒則被擊碎了左邊的小半胸膛，仰倒在牆壁上失去了生機。

  他們還保留著生前進攻的姿態，完全沒有預料到自己會在幾個瞬間裡就被奪去了生命。

  羅德尼並沒有浪費時間緬懷同僚。

  他迅速將科特-200收好，然後彎下腰在獄卒們的外套中熟練地搜索了起來。

  果不其然，在一個夾層里，找到了被那個黑髮獄卒藏起來了的大門鑰匙。

  羅德尼對於特殊囚犯區的道路無比熟悉。

  或者說，他對於每一個囚犯區都很熟悉。

  畢竟，商會經過了精心的包裝來讓他當上這個巡查獄卒，就是要他弄清楚這座城北監獄內部的構造和路線的。

  通過青銅大門後，是一段向下的窄小而蜿蜒的樓梯。

  樓梯是石制的，雖然年歲並不長，但通過油燈，已然可以看見在間隙中頑強生長的青苔。

  走下樓梯，順著過道向右，就算是正式來到特殊囚犯區了。

  不同於監獄中的其他兩個區，特殊囚犯區是建在地下的。

  或者更準確地說，它繼承自大地父親統治「塔列克」時期的鎮北衛兵駐地的地下室。

  在當時，這裡就被衛兵們用作審問犯人的場地，各種設施都比較齊全。

  城北監獄自然是要把這種比較優秀的前人作品吸收進來的。

  走進囚犯區，羅德尼立刻被潮濕和寒冷所包圍。

  巨大的牆壁由粗糙而不規則的石頭構成，沒有任何裝飾。

  細心的話，可以發現不少霉跡和苔蘚。

  它們散發出的難聞氣味使得本就空氣污濁的地下變得更加令人不適。

  特殊囚犯區的面積不算大，囚犯更是少之又少。

  到了現在這個時間點，整個特殊囚犯區只剩下兩個活人了：

  約克·霍布斯和賈里德·波萊。

  原先還有一個阿爾文·布雷，也就是淨羽皮廠的護衛主管的。

  後來典獄長把他的四肢打斷扔進了重犯區。

  估計是發現他不是商會的人，只不過是個為了貪圖分成而摻和進迷月草買賣的蠢貨。

  羅德尼向前又走了一小段，然後輕車熟路地停在了一間牢房前。

  約克在監獄中連半個月都沒有呆上，但這並不漫長的囚徒時光已經使他變得憔悴不堪。

  他曾經微胖的身材變得消瘦，臉上的皮膚松垮下來，看起來蒼白而無精打采。

  雙眼黯淡無神，長時間缺乏睡眠使得他眼部周圍出現了深邃的黑眼圈。

  黑色的頭髮凌亂地披在額前。

  顴骨突出、面孔骨架分明，顯露出飽受摧殘的痕跡。

  下巴上覆蓋著一層雜亂的鬍鬚。

  身上的囚服上沾滿了污垢、食物殘渣和暗紅色的痕跡。

  羅德尼走近的聲音顯然驚嚇到了他。

  這位在新生的「塔列克」一度叱吒風雲的淨羽皮革廠副廠長像是是躲避猛虎的遲暮老人，佝僂著向房間最里的牆壁靠去。

  房間內只有一個被鐵柵欄所遮擋的狹細口子提供聊勝於無的通風。

  內部的布置更是簡陋。

  只有一張堅硬的木質床鋪和一個供排泄的木桶。

  床板由幾塊潮濕腐朽的木板構成，上面覆蓋著粗糙、不透氣的麻布。

  沒有床墊或毯子，因此約克只能躺在硬邦邦的表面上度過無盡的黑暗。

  此外，由於特殊囚犯區的犯人數量極其有限，故而目前為止，每個進入特殊囚犯區的犯人都可以獲得一個單間居住。

  囚室里充斥著死寂和孤獨。

  囚犯無法聽到別的聲音或與其他人進行交流。

  時間會因此變得無比緩慢。

  想來，這正是那個伊格設置特殊囚犯區的用意吧。

  羅德尼心裡這樣思忖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似乎早已失去說話的能力，看到他之後也只是一個勁地蜷縮在囚室牆角瑟瑟發抖的約克。

  在城北監獄呆了這麼長時間，羅德尼也早就摸清楚了監獄運作的基本規律。

  輕犯區的囚犯們是獄卒練習嘴皮子功夫和審訊技巧的材料。

  重犯區的犯人們是獄卒宣洩暴力，抒發對於那個邪神的「禮儀之道」的「嚮往」的材料。

  而特殊囚犯區的罪犯，則是獄卒們試驗稀奇古怪的技巧，用上不會在身體表面留下任何痕跡但殘忍程度不亞於酷刑的手段的對象。

  據他所知，這個約克就被連續剝奪過睡眠。

  當時的獄卒們連番上陣，用拳頭確保他時刻保持清醒。

  還將此當做一件新奇的趣事，設下盤口，賭約克到底會在第幾天發瘋。

  這種手段看似沒有給他的身上帶來任何一處傷口，但卻在第三天就叫他精神徹底崩潰。

  此後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幾乎從來不敢主動發出任何聲音，卑微如蛆蟲。

  看得羅德尼也是心中發寒，無法想像自己暴露了之後的情形。

  想出這種刑罰的人是何其歹毒，而掌握了這座監獄乃至這整座追捧邪神的城市的伊格又該是如何的邪惡！

  羅德尼的眼神中閃過一些堅決，對著還在顫抖的約克說道：

  「約克·霍布斯。」

  「在！」約克聽到自己的名字，身體下意識地一激靈，趕忙用虛弱的聲音回答。

  生怕說得晚了，又要給自己招來刑罰。

  「你知道今天晚上伱會怎麼樣嗎？」

  「大人，我.不知道。」約克小心翼翼地看著眼前的獄卒，心中開始擔憂自己在晚上又會遭受什麼樣的非人待遇。

  「你會死。」

  「估計在晚飯的時候，他們就會告訴你這件事了。」

  羅德尼平靜的話語在約克本已死寂的心靈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他甚至都沒注意到眼前這個獄卒用的是「他們」，神色舉止也與平日裡的獄卒們大相逕庭。

  腦海中那唯一的念頭不斷迴蕩。

  死？！！

  死？

  死.

  終焉的到來是那麼猝不及防，讓好不容易習慣了自己骯髒下賤的監獄生活的約克心神震動不已。

  恐懼攀上心頭，使他那麻木的身體重新獲得了知覺。

  羅德尼趁熱打鐵：「城主府已經把你的處刑告示貼得滿大街都是了。」

  「如果不出意外，你就會在今晚被處死。」

  話說到這個份上，約克終於明白過來眼前之人的潛台詞。

  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淨羽副廠長此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向著監獄外的羅德尼連連磕頭：

  「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他有點眼熟面前的人。

  知道對方確實是那窮凶極惡的獄卒的一員。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獄卒竟好像懷有別的目的，單獨跑過來見自己。

  但約克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對面之人是不是心懷鬼胎。

  他只想活命。

  哪怕是如蛆蟲般地活著。

  況且，這個獄卒完全沒有必要欺騙自己。

  畢竟約克現在身陷囹圄，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還有什麼資格值得對方謊下一個半天之後就會被戳破的謊言。

  羅德尼見約克如此上道，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還真的擔心經歷過精神崩潰的約克會一心求死，或者心智被摧殘到根本無法理解他的話。

  看來，正義註定是要戰勝邪惡的！

  羅德尼心下滿意，對連連磕頭的約克擺了擺手，示意對方可以停下來了。

  雖然監獄內各個區域主門的守卒間普遍距離很遠，但也不是說他使用科特-200之後的響聲就一定不會叫人聽見。

  再加之他和其他巡查獄卒們說的是去拉屎，時間太久難免引起懷疑。

  因此，見約克配合，他便徑直開始交代起了約克「活命的方法」。

  這雖然是晉升任務的要求，但羅德尼也確實認為自己說的信息可以保住約克的一條命。

  這個克拉帕姆的女婿、淨羽皮革廠的前任副廠長，或許對商會還有別的用處。

  很快，羅德尼一席話說完，和約克又簡單確認了一下說辭，便消失在牢房外的黑暗中。

  他接下來還有一個賈里德要去交代。

  而約克聽完羅德尼的信息，伏在地上，抬頭緊盯著牢房前方，內心激動不已。

  他有救了！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