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自然之圓的計劃

  第73章 自然之圓的計劃

  達納·馬洛里在鎮子裡也算是個人物。

  他的「鐵錨皮革廠」比起「大地皮革廠」和「火羽皮廠」這樣的大型皮廠來還差得遠。

  甚至都略遜於「傑克工坊」。

  但好歹廠子給他帶來的收入也足夠讓他買得起鎮子中心區域的房產。

  算是過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員工加班的時間長了一點，休息的時間短了一點，薪水少了一點。

  但達納相信，在「塔列克」這樣一個以毛皮聞名的鎮子。

  每一個他皮革廠的工人在提到「鐵錨」的名字的時候都會驕傲地抬起自己的胸膛。

  畢竟沒有「鐵錨皮革廠」的成就也就沒有這些工人們的飯碗。

  他們得懂得感恩。

  不過，達納並非沒有煩惱。

  除去和行商們的勾心鬥角，每個月上下打點的花費還有與同行們之間的競爭以外。

  他還有一個盤亘心中許久的心病。

  那就是他的身份。

  作為一個商人，他確實算是比較成功的。

  可當財富到達一定程度以後，對他而言反而風險大過了好處。

  因為他成為了一個有錢的非信徒。

  既顯眼又低賤。

  他當然嘗試過加入大地父親教會成為信徒。

  他在中心區域買房的時候也未嘗沒有考慮到可以藉此機會離教會的神職者和其他信徒們更近一點。

  只是這一切都是徒勞。

  他所處的地位實在太過尷尬了。

  比他更富有、地位更高的人往往已經達到了大地父親教會的標準，可以成為教會的信徒。

  而比他更貧窮、地位更低的人卻又不需要那麼在意自己是否擁有信徒的身份。

  這種夾雜在中間的糟糕處境讓他多少個午夜夢回都輾轉難眠。

  並最終選擇了倒向那名為「自然之圓」的勢力。

  他最先是在和一位來自南方的游商砍價時意外得知了這個組織的存在。

  雖然他對於「自然之圓」的了解並不算深，但是通過種種事跡，他意識到了這是一個勢力遍布整個席偉爾大陸的強大組織。

  對方不僅願意為他拉來更好的客源，幫他處理來自同行的傾軋。

  甚至還能夠通過一些灰色的手段幫他掃除經商過程中的障礙。

  而所要他做的，只是定期向來接頭的人匯報「塔列克」鎮內的情況。

  自從有了「自然之圓」的幫助，達納的事業更進一步。

  也因而得到了大地父親教會的邀請。

  可惜這邀請來得太遲了。

  他已經知曉「自然之圓」與大地父親那不共戴天的仇恨。

  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再投入大地父親的懷抱。

  反倒只能在這個被大地父親注視的鎮子裡戰戰兢兢地繼續著生活。

  達納不是沒有想過拋下這裡的一切離開，卻又捨不得自己在鎮子裡享受的財富和地位。

  那既然如此。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因此他在收到「自然之圓」要懲戒大地父親教會的消息後主動請纓，接下了一個看起來不起眼的任務——

  加大力度為組織收集毛皮，哪怕是略有溢價也在所不惜。

  然後通過大規模僱傭小販在塔列克大道叫賣，按照正常的價格將毛皮出售。

  確保這些毛皮能夠以自然的方式流到那些在小販手上購買毛皮的形形色色的游商手中。

  當然，這一買一賣之間的差價也會由「自然之圓」補上。

  達納還藉機為自己討得了一份優厚的回報——在「自然之圓」的計劃完成之後獲得大地父親教會核心教產之一的「大地皮革廠」的所有權。

  倒不是說他很能克制自己的貪慾，所以不去覬覦鎮長或者其他鎮子管理崗位的寶座。

  而是像鎮長這樣的地方中高級行政職務的任命還需要王國的點頭。

  自己一個明面上的非信徒是怎麼也不可能得到王國的認可的。

  不論如何，相較於「大地皮革廠」這樣一份優厚的報酬，達納所需要付出的東西則顯得微不足道。

  他怎麼可能不去當這個「鎮奸」？

  可惜現在，所有的皮革廠都沒了。

  在飛天蜥蜴的突襲之下化作了灰燼。

  那麼「自然之圓」給他的承諾也就無法兌現了。

  事先躲在自己別墅的達納目睹了鎮東的皮革廠廠房群被摧毀的全過程。

  對於組織的不守信用頗感不滿，也對接下來事態可能的進展感到恐慌。

  故而用之前「自然之圓」給他的聯繫方式，不顧飛天怪物與鎖鏈的戰鬥，前往到達了城南塔列克大道的「流浪者」旅館門前。

  用一根枯枝在地面上連續敲打四次。

  很快就等到了一個從鎮外風塵僕僕趕過來的，自稱為莫伊拉的女人。

  達納明面上對她說的是想了解組織接下來的計劃。

  其實就是想問她討個說法。

  莫伊拉並沒有明確地給達納一個答覆，只是要求他幫她最後再做一件事情。

  達納面對這個長發覆面看不清臉的女人的時候，心裡有些發怵。

  所以老老實實地跟著她來到了已經墜地的那頭摧毀他大資本家夢的飛天怪物身前。

  並且幫助莫伊拉把那個她從土裡召喚出來的憔悴男人綁在了同樣是從土裡突兀升起的環狀木架上。

  雖然這個男人達納看著有點眼熟，但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只當是自己曾經在哪裡有過一面之緣的過路人。

  然而令他詫異的是。

  此時此刻，這位看起來馬上就要暴斃的憔悴男人竟突然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滄桑且充滿智慧的眼睛。

  沒有絲毫波紋和漣漪，仿佛永遠寧靜，讓人安心。

  古井無波的眼神似乎串起了時空與命運之間微妙而深遠的聯繫。

  當達納注視男人的眼睛時，他感到自己的靈魂深處被觸碰到。

  就好像.這雙眼睛知曉他的每一個秘密和痛楚。

  此時，男人的聲音響起。

  那是一個深邃、古老、配得上他眼睛的嗓音。

  承載了過去和未來的種種記憶。

  如大自然經歷了千年風雨卻依舊屹立不倒。

  「你是怎麼做到的？」

  聲音向著達納傳來。

  但他知道，對方並不是在問自己。

  莫伊拉嗤笑一聲，卻又似乎是被某種痛楚牽扯，倒吸了一口涼氣，只是語氣中的嘲弄絲毫不減：

  「卑劣的竊賊，你不會以為我們『自然之圓』都是馬爾科姆那樣喜歡自我誇耀的廢物吧。」

  男人並沒有被激怒，始終平靜地看著莫伊拉：

  「據我所知，只有近期剝下的『皮』才能刻上『銀白嬗變』的符文。」

  「既然這只會飛的月之獸的『皮』是由你身邊的這位提供的。」

  「那麼，伱們還有很多的『皮』沒有用上吧？」

  達納意識到這個神秘莫測的男人提到了自己，有心想要搭兩句話，但是還在猶豫的時候，莫伊拉就已經先回應了男人。

  「你不需要知道。」

  「安心地等待你的死亡就行了。」

  男人沒有再回答。

  達納見男人陷入沉默，自覺現在是插話的好時機，便開口道：

  「莫伊拉女士，既然我已經完成了您吩咐的事情，那麼請問我是否能領取我的報酬了呢？」

  「哦？」莫伊拉似乎是覺得達納的話很有意思，反問了一句：

  「那麼，達納。」

  「你想要什麼報酬呢？」

  女人的聲音從長發後傳出來，顯得有些嘶啞沉悶，卻讓達納聽出一絲玩味。

  他心中警鈴大作。

  給出了一個出乎莫伊拉預料的回答：

  「莫伊拉女士，能夠幫助『自然之圓』是我畢生的榮幸。」

  「我想要的報酬，就是能夠繼續為組織服務，幫助組織掃清所有的障礙！」

  這位「鐵錨皮革廠」的廠長雖然看不見莫伊拉的表情，但是仍然能從對方微微上揚的下巴看出她的驚訝。

  愈發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他當然有貪慾，在旅館前等待莫伊拉的時候也好幾次都想過之後要藉機要求更多的東西。

  畢竟說好的「大地皮革廠」不能兌現，怎麼著也得從「自然之圓」再多討一點東西出來。

  可他不是傻子。

  當初馬洛里家只是納爾奇克河上的漁夫，整日打漁勉強度日。

  後來也是他達納注意到了「塔列克」毛皮交易的商機。

  這才一步步打拼出的「鐵錨皮革廠」。

  作為商人的敏銳嗅覺告訴他，「自然之圓」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他在之前為他們做事的時候就察覺到了這一點。

  而在他看到允諾給自己的「大地皮革廠」被「自然之圓」造出來的鬼東西順手就毀掉了之後，更加確信了自己的判斷。

  起碼，這個本來只是和自己說要「懲戒」大地父親教會的組織並非如他們所講的那樣點到為止。

  不僅沒把對自己的允諾放在心上，更沒把鎮子的幾萬條人命放在心上。

  所以不管怎麼想，對莫伊拉提出要求都是取死之道。

  達納現在非常後悔。

  但他更清楚，把後悔表露出來毫無意義。

  不如以退為進，再怎麼樣先把命保住了。

  讓達納沒想到的是，莫伊拉還沒有回答他，被他親手綁在環形架子上的男人倒是把頭轉向了他。

  聲音依舊是那麼平穩悠長：

  「人果然在臨死之前最聰明。」

  話落到達納耳中不亞於一道驚雷。

  他幾乎是瞬間就反應了過來，身體微微一顫，有些難以接受地看向身前的莫伊拉。

  只見面前的灰袍女人輕輕一笑，沒有回答，而是把刻意遮在臉上的長髮拉開。

  冰冷無情的墨色眼眸，如利刃般直插達納靈魂深處。

  下一秒，達納就感覺到自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他被眼前所見之黑暗擊垮，無法抗拒莫伊拉施加在他身上的邪惡力量。

  他感受到自己內心被撕裂成無數碎片，並且不再屬於自己。

  每個碎片都充斥著莫伊拉那冷酷而恐怖的眼神。

  無法逃避，無法抗拒。

  達納的心靈漸漸被剝離，被莫伊拉的眼神所吞噬。

  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和恐懼。

  莫伊拉毫不意外地看著達納就這樣痛苦地昏厥過去。

  她用纖細蒼白的左手抓住達納的肩膀不讓他倒下。

  同時伸出右手。

  像是在測量尺寸一樣撫摸著他的眼眶。

  隨後。

  毫不留情地插了下去！

  噗嗤——

  伴隨著令人心悸的怪異聲音。

  莫伊拉右手的掌心出現了兩顆人類的眼球。

  其表面還殘留下來大量血液和神經。

  那些纖維狀物質交錯纏繞，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鮮紅而紛亂。

  眼睛承載著人類對光明、顏色和世界萬象認知的渴望。

  但這一切對莫伊拉而言沒有意義。

  她將眼球隨手往地上一扔，棄如敝履

  隨後右手握成爪狀，毫不遲疑地扣向了自己眼眶裡的「凝滯恐懼。」

  又是噗嗤一聲。

  她將這對力量已經幾乎消耗殆盡的聖物剝落到自己手中。

  動作沒有受到失去眼球的影響。

  如同鑲嵌寶石般放進了達納那依舊還在向外涌血的眼眶裡。

  雖然用「凝滯恐懼」對那個降臨在加德里·雷文身上的偽神進行的「禁錮儀式」已經完成了。

  可畢竟接下來要做的是剝去偽神使徒體內的「毒源」。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哪怕是因此徹底損壞「凝滯恐懼」也是值得的。

  索性就讓新生的月之獸來戴上這對眼睛，完成「神聖剝離」的重要使命吧！

  計劃進行到這一步，雖然恐怕還會有一些小波折。

  但大局已定！

  莫伊拉內心的興奮感油然而生。

  她變化著身下的大地。

  真正的珍寶——「月核」，便如同紫日般從地下緩緩升起。

  這並非是用皮革廠的獸皮造出來的那種只能支撐飛天月獸的「偽物」。

  幼獸們在殺死人類後就開始去皮、進食、進化。

  然後擊殺同類，融合其他幼獸體內由獸皮繪製而成的「月之呼喚」。

  這一「蠱斗」過程由於鎮子秩序的全面崩潰而瘋狂加速。

  最終的勝者就以飛天月獸的姿態馳騁於「塔列克」的天際。

  但這只不過是莫伊拉拿來徹底消耗偽神力量的障眼法罷了。

  真正的「皮」。

  是月之幼獸們從潛伏期的偷襲，到離崗街屠殺，再到聖澤姆拉廣場襲擊這一系列殺戮中本能地收集、侵蝕的人皮！

  這些人皮被莫伊拉藉助對「銀白嬗變」和大地力量的掌握收攏，組成了最完美的「月之呼喚」。

  莫伊拉將它稱之為「月核」。

  月核由無數張被銘刻上「銀白嬗變」的深紫色人皮交織而成，擁有詭異的球形外觀。

  從遠處看去，猶如某種巨型邪獸的心臟，散發出血腥和野蠻的氣息。

  其皮膚由一個個細小紋路交錯而成，仿佛無數根銀白色血管在旋繞。

  這些紋路呈現出令人無法理解的深邃、複雜、扭曲的圖案。

  整個月核與現實世界格格不入，在光線和陰影間游離著。

  當月光灑下時，它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紫色光芒，並投射詭譎而幽暗的陰影。

  它是毋庸置疑的生命之敵。

  是世界最原始的禁忌。

  現在。

  月核需要載體。

  而達納，就是那個幸運兒！

  感謝浮萍、蒼生、葉後之秋、狂瀾001、明心見性_自我修行、反觀自省、今天也是當鴿子的一天、書友20201124233044986的月票！

  （還有更新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