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神殿裡
第70章 神殿裡
雨已經停了。
伊格完成了【獵殺儀式】，心情舒暢。
撿起地上被污水浸泡卻沒有半點受潮跡象的聖物木杖。
甩了甩手上的血。
向著巷子的另一端走去。
回頭的路已經被阿爾迪斯變成了一道斷崖瀑布。
必須花費時間繞行。
伊格便索性打消了先回萊頓街換身衣服的計劃。
徑直朝著黑衣之禮神殿的方向走去。
石板鋪就的街面上，積水形成了無數巨大的水窪，宛如一面破碎的鏡子。
在灰濛濛的天空下，街道兩旁建築物的牆壁被雨水浸泡得滿是斑駁。
街道上沒有行人，只有幾隻濕漉漉、羽毛凌亂的六眼烏鴉在殘垣斷壁間盤旋飛舞。
一陣悽厲而深沉的風聲從遠處傳來，帶著怪物的咆哮和人類的哀嚎。
聲音提醒伊格，一切都還沒有過去。
黑鱗怪物已然在鎮中肆虐。
他周圍之所以那麼平靜，只是因為阿爾迪斯把附近的怪物都召集了過來。
然後被他一起剿滅了而已。
窄窄的巷子裡瀰漫著陰濕潮氣和腐爛的味道。
這條通往離崗街的甬道現在已經沒有活物了。
無論是往日裡在地上抽搐的毒蟲，抑或是和糞便垃圾作伴的老鼠。
什麼都沒有。
只剩下覆蓋在地面上的惡臭髒水。
伊格眉頭緊皺，最後看了眼自己腳上那雙已經被血水泡得不成樣子的靴子。
還是下定決心趟過水。
穿過小巷，左轉繼續走。
最後來到了他的聖地。
黑衣之禮教堂。
神殿穹頂上的那顆長方形水晶依舊在微風中輕輕搖曳。
讓伊格回想起自己先前拿阿爾迪斯的身體踐行的神聖事業。
心中驀地產生了一股明悟。
是啊，所有的一切都早在神明的預料之中。
而自己所能做的。
就是獻給神明更多的長方形！
確定了目標，伊格堅定地走近神殿，推開了那扇巨大的銅製門扉。
黑衣神殿門口那一側被一排木製長椅填滿。
長椅被布置成對稱排列的兩組，中間是一條筆直而整齊的走道。
而此時，這條通往儀式區域的走道中央，被瑪俐一行平民占據了。
他們身穿的粗製亞麻衣服時不時地往下滴水，讓他們更加拘謹，不敢坐下。
大概是怕弄髒了兩側的實木長椅和其上配備的精緻靠臂。
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他們先是一驚。
發現是伊格之後，才放鬆下來。
伊格數了數，眉頭一挑，朝臉色不太好的瑪俐問道：
「怎麼少了兩個人？」
瑪俐神色愈加黯淡：
「哈代和阿特伍德他們死了。」
「死了？」伊格眉頭蹙起，「怎麼回事？」
「我們在您給我們打手勢之後，就往萊頓街方向撤，想要從那裡繞到神殿來。」
「結果剛跑到普拉頓，就有一隻.嚇人的怪物攔住了我們。」
「我們拼命逃，結果落在最後面的哈代和阿特伍德好像被怪物追上了。」
「結果我們趁著怪物殺死他們的時候，接著跑，才最後跑回了神殿。」
「大家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幸好祭司您回來了。」
瑪俐越說聲音越輕，人也變得很低落。
顯然是對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熟人死去而感到苦悶。
伊格知道哈代和阿特伍德。
畢竟被他選中的人除去瑪俐一家外，一共也就只有八個。
他對其中的每一個都還是有比較清晰的印象的。
哈代和阿特伍德都是原來神殿裝修隊的人。
跟著伊格跑前跑後忙活了很久。
言行舉止中也都表現出了對偉大的禮儀之神的尊敬和想要信仰祂的熱切。
再加上他們是皮廠出身，未來或許能有用處。
伊格矮個子裡拔高個，把他們選進了自己的信徒候選。
沒想到他們最後竟然折在了黑鱗怪物的手裡。
「你們碰到的怪物大概有多高？」伊格突然問道。
「哎？」瑪俐不明白伊格祭司為什麼突然問她這個問題，下意識地根據自己的印象回答，「大概就是和哈代差不多高，體型上看起來像個普通人。」
「只是怪物的手上長出了爪子，渾身都是黑色鱗片，看起來很嚇人。」
伊格點點頭。
哈代的身高大概在1米75左右。
既然這樣，那這些平民們這次碰上的就只是一隻普通的黑鱗怪物。
按照伊格的判斷，普通的黑鱗怪物實力比較弱小。
僅憑一隻怪物，幾乎沒有可能戰勝這支由他選中的信徒組成的小隊。
那麼造成隊伍減員的原因就很簡單了。
伊格掃視了一圈在場的眾人。
給了他們一次額外的機會。
問了問他們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全場寂靜。
伊格發現他們中的好幾位，臉上都還是一副既羞愧，又心有餘悸的表情。
心中隱隱感到不快。
很顯然，他選中的這些平民在見到黑鱗怪物迥異於常人的模樣之後，就已然心生膽怯。
甚至都沒有嘗試去觀察、了解怪物的實力。
自然也就沒有直面它的勇氣。
這樣一來，同伴被怪物襲擊，第一時間想到逃跑順理成章。
其實選擇逃跑伊格也並非不能理解。
畢竟如果真的覺得自己屬於弱小的一方，那當然可以順從自然的法則，想辦法逃得比同伴快來苟求一線生機。
自然界，獵物遇到獵手的時候就是這樣。
伊格在沒能受到神明的回應前或多或少也信奉著這樣的信條。
可問題是跑都跑了，現在卻還要為自己當初沒回頭去救同伴感到悲傷。
把時間花在懊惱和恐懼而不是做一些有價值的事情上。
別說是總結黑鱗怪物的情況，討論應對的手段。
哪怕擰乾衣服，從前殿柜子里拿掃帚拖把清理一下地面，別讓外面帶進來的髒水就這樣留在神殿的地上呢？
面前眾人的矛盾感讓伊格覺得很可笑。
他更加堅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
那就是這些平民只能作為維持教會運轉的踏腳石，本質上還是難堪大任。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自己可能對這些平民太過苛責。
畢竟現在鎮子裡很顯然發生了大動亂。
平民們心中惶恐不安，有些亂了分寸也合情合理。
可他們不是普通的平民啊。
他們是自己選中的第一批信徒候選。
最後竟然只給自己交上了這樣一份答卷。
實在是令人失望。
幸好，伊格發現場上還是有人能夠保持相對鎮定的。
首先當然就是瑪俐了。
她到底已經是黑衣之禮教會的牧師。
雖然最終的決策還是逃跑，但起碼對於當時發生的情況和怪物的大致信息還是做了些觀察。
還有一個就是畫家奧斯瓦爾了。
他除了在伊格問話的時候搖頭回應了伊格。
其餘時間都在左右看看，欣賞著神殿內部的設計。
神殿內的繪畫和圖案都是他親手參與繪製或者指導工人們畫的。
但是在他完成了裝飾神殿的任務後，就重新回歸了街頭畫家的本職工作。
沒有太多的時間再來神殿仔細看看了。
因此對他來說，神殿內新布置的各類雕工精美的器具都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新奇事物。
同時，伊格還注意到奧斯瓦爾的目光有意識地避開了矗立著神明雕像的聖壇方向，所以只是在三面環視。
在表達出對偉大的禮儀之神的足夠敬畏的同時，絲毫沒有展現出永遠失去了兩位同伴而自己卻沒能出手相救的懊惱和痛苦。
或許有人會覺得這樣是冷酷無情。
但伊格願稱之為合格的禮儀之神信徒。
這也是他覺得瑪俐欠缺的地方。
他從瑪俐黯淡憔悴的神色中看出了她內心的不安與失落。
或許她是在為失去了兩個為人善良的街坊鄰居而感到傷心。
但作為一位禮儀之神的牧師，她的情感不應當受到至親外的非信徒死亡的左右。
即使這些非信徒已經半隻腳踏入了信仰禮儀之神的光榮大門，是潛在的禮儀之神信眾亦是如此。
說起來，她反倒應該為自己的孱弱和沒能殺死黑鱗怪物，將其血肉獻祭給神明而感到自責。
一位禮儀之神的神職者竟然不是在遇到敵人的第一時間想到要用敵人的骨血取悅神明。
這讓伊格覺得瑪俐的思想可能已經出了問題。
他心中打定主意，之後一定要好好糾正瑪俐錯誤的思維方式。
不過現在不是做這件事的時候。
伊格先從前殿角落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火盆，隨後添上柴火用火石點燃。
帶著瑪俐把身上的黑色長袍稍稍烘烤乾些。
時間畢竟很短，條件也比較簡陋，所以袍子還略有些濕黏。
但起碼不至於再滲水滴水。
這就夠了。
伊格給瑪俐使個眼色，後者會意跟上了他。
他雖然對平民們的表現很失望，但也不覺得有故意冷落他們的必要。
好歹是自己挑出的候選人，其他平民很可能更加不堪。
想了想，便對滯留在走道里的平民撂下一句「你們也在這裡把衣服烘烤乾吧」，算是給了個指令。
隨即帶著瑪麗離開了作為會客區域的前殿，一步步走向了聖壇。
那裡是偉大的禮儀之神的神像的所在之處。
伊格一如給瑪俐洗禮時那樣，帶著瑪俐停在了離神像的基座大約兩米的地方。
「與我一起向神明祈求，瑪俐。」伊格淡淡地對跟在他身後的瑪俐說道。
「祈求什麼，伊格祭司？」瑪俐有些不明所以。
「祈求神明仁慈地施下屏障，守衛神殿。」伊格看向基座上刻畫的戰士與野獸糾纏戰鬥的紋飾，平靜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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