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恩賜
第67章 恩賜
雨水遮擋了視線，卻無法遮擋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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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迪斯明白自己錯了。
錯得離譜。
他手裡握有聖物「銀白大地」。
既能操控像月之幼獸這樣還沒擁有完整神志卻又受到月亮影響的造物。
也能強化自身對於大地力量的控制。
正因為如此。
他才能夠遠距離地嘗試變化伊格的木櫃，給「月之呼吸」創造襲擊的條件。
同時又能召集數十隻月之幼獸埋伏在巷子裡提前堵截還沒回到大地父親神殿的特倫斯祭司。
阿爾迪斯一路殺上擺放著源鐘的鎮長辦公室頂樓，敲響召集鍾後。
便立刻趕到了特倫斯和月之幼獸們交戰的地點。
輕鬆收割了已經戰至疲態的特倫斯。
雖然這位在「塔列克」名聲響亮的神職者確實有兩把刷子。
但在殺死了六七頭月之幼獸後，也就陷入了頹勢，只能被動防禦。
阿爾迪斯本來也沒指望月之幼獸們能輕鬆殺死特倫斯。
它們只是處在初級階段的「半成品」罷了。
特點是有比較強的感知能力和潛行能力。
力量相對於普通人來說或許很強，但在絕大多數神職者面前也實在稱不上突出。
至於受到它們的「場」影響而轉化成的「爬行者」就更不必說了。
阿爾迪斯甚至都不屑於召喚它們為自己作戰。
當然，即使月之幼獸現階段還稱不上強大。
拿它們來打打消耗還是沒問題的。
正好方便自己以逸待勞。
可惜，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大錯特錯。
他認知中的「人」。
在消耗了體力之後會感到虛弱。
在虛弱的時候面對似乎無窮無盡的怪物則會恐懼。
恐懼也許會激發人一時之間的勇氣。
但等這股勇氣也散去之後、
無論多強的人，也終究不過是砧板上的一塊肉。
任他宰割。
但是伊格完全超出了他的預計。
這位黑袍祭司在擊殺幼獸的時候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畏懼。
反而越殺越迅速，越殺越狂躁。
好像月之幼獸的血液和屍體給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力量似的。
也正因為如此。
傾盆大雨之下。
在阿爾迪斯還沒弄清楚局勢的時候。
已然不得不重新面對和伊格對峙的情形。
只不過現在，他的心態與之前堵住伊格一行人去路的時候完全不同。
他根本沒做好與伊格戰鬥的準備。
血液組成的河流就漫到了他的靴子下面。
染紅了他的靴子。
也讓震驚地抬頭，恰好和伊格對視了一眼的他被嚇得摔倒在了地上。
那絕對不是一雙人類的眼睛！
顯現出的是一股由純粹的喜悅構成的純粹惡意。
極致崇高又極致邪惡。
驟然之間失去了夜之幼獸的掩護。
毫無心理準備的阿爾迪斯就像是被剝去了毛的羊羔。
恐懼深深滲透心頭，在額頭上匯聚成滴滴冷汗。
他下意識地向牆角縮去。
地上血液和污泥混成的小河徹底弄髒了他在殺死特倫斯時沾上些紅色的白袍。
面色無比蒼白。
在黑夜中傳來了雨聲、風聲和那個人的腳步聲。
聲音交織在一起，在白衣牧師的耳畔形成了疾風驟雨。
他的心臟狂跳，仿佛要衝破胸膛的籠子。
呼吸急促得像是一條被撥動的扭曲琴弦般刺耳。
那個身影慢慢地走近。
阿爾迪斯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眼前映入他視線中的是一片紅海。
立於紅海之上的是一道身影
披著被染紅的黑色袍子。
白衣牧師抓住牆壁的凸出處，想讓自己鎮定下來。
但他的內心在劇烈地震動。
恐懼稍有散去，又立刻從腳底重新湧上來，於身體中瀰漫。
阿爾迪斯努力控制自己，試圖正常呼吸、平復心緒。
然而，冷酷凝滯之感卻始終無法消逝。
牧師感受到深深的恐懼。
他坐在那裡，默默祈禱著。
向大地父親祈禱，向月神冕下祈禱。
恐懼的陰影伴隨著腳步聲的臨近而將他纏繞得快要窒息了。
他體會到了無盡黑暗中的絕望。
同時明白，這個惡魔般的祭司不會輕易放過他。
既然如此。
阿爾迪斯握緊了手中的「銀白大地」。
調集渾身的力量。
濃厚的大地元素忠實地回應了他。
他的信心似乎也因此恢復了一些。
大地父親還沒有放棄他！
「地裂！」
他幾乎是咬著牙喊了出來。
轟隆隆——
又一記雷鳴。
只見細小的裂縫先是像蜘蛛網一樣在阿爾迪斯身前的地面上蔓延開來。
然後急速擴大，呈現出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
這條裂縫相當寬闊，延伸至遠方，將巷子裡的黑鱗怪物殘骸、兩側的牆面和建築、碎石和樹木一起吞噬。
嘩嘩嘩——
雨水從上空傾瀉而下，與本就積在地面的血水一併沿著大地裂口沖向地底深處，形成了壯麗動人的瀑布。
「呼——」
阿爾迪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大地會保佑祂的孩子。
再強大的人也終將湮滅在大地的偉力之中。
他從來沒有感到這麼舒心過。
如同被撤去了絞繩的死刑犯。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突然。
他感到脖子上傳來了一股異樣的風。
阿爾迪斯剛剛舒展的身體再度繃緊。
一個他不敢想像的念頭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難道？
冷意划過皮膚。
他僵硬地向左微微扭動脖子。
正對上伊格那抽動著的臉！
阿爾迪斯的心臟頃刻間如同被人攥住。
面色因短時間的極強刺激而漲得通紅。
更令他驚懼的是。
伊格根本沒有在看他。
而是上下檢查著他的四肢。
仿佛是一個老練的木匠在用目光丈量材料。
時間凝固了。
阿爾迪斯的心靈和身體都被這種無盡的折磨所籠罩。
他感到自己被世界遺棄，孤獨地蜷縮在雨夜中。
淚水滾落而下，在陣陣雨水中被稀釋得無法辨認。
但即便如此，阿爾迪斯仍能感受到它們滑過臉頰時留下的刺痛。
濕漉漉的衣物黏貼在了他蒼白的皮膚上。
恐懼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動作。
一股熱流迅速從他的下面湧出。
隨著惡臭瀰漫開來，阿爾迪斯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和絕望。
但強烈的求生欲讓他顧不得這些了。
他以極致謙卑的姿態向伊格祈求道：
「求求求你。」
「放過我。」
「我願意懺悔。」
「我願意贖罪！」
「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啊！」
阿爾迪斯的哭聲甚至短暫地壓過了大雨和瀑布聲。
惡臭和噪音讓伊格不禁皺眉。
喜悅的心情蒙上了一層陰霾。
果然，瀆神者們普遍精神不正常。
明明自己賜給了阿爾迪斯以自身血肉化成長方形贖罪的機會。
他卻在這裡無理取鬧。
那麼，就現在吧。
伊格將雙手扣上了阿爾迪斯的頭顱。
後者似乎是預料到了什麼，瘋狂地掙扎。
但早已心神崩潰的阿爾迪斯完全沒有了阻止伊格的能力。
咔嚓噗嗤——
骨頭被壓碎。
肌肉撕開，漿液釋放。
啪嗒。
阿爾迪斯的身軀失去了全部的動力。
徑直倒在了地上。
和手裡攥著的木杖一起濺起了不小的血花。
伊格有些厭惡地避開了地上的排泄物。
又抹了抹臉上的血污。
這才陶醉地看向白袍牧師那具無頭屍體。
右手併攏，貼著胸口划動。
向下。
向右。
向上。
向左。
心中的期待感快要滿溢出來了。
嘴裡忍不住喃喃：
「我多麼野蠻。」
「多麼高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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