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瘋
第170章 瘋
關於張老太太宴會的排練已經完結,但是樂團還有自己的事情。
方季平還是如常地起床,在客廳看見了已經在吃著早餐的方如常。
方如常這時候忽然道:「我有點事情,晚點才過去。」
方季平沒有說什麼,安靜地坐了下來。二人默默地吃完這一頓的早餐。這個家的保姆早就習慣了這兩父子話不多的場面。
確實,一個家庭只有父子,沉默的時間總是會多一些。
方季平出門的時候,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附近……他並沒有看見那個女人,但不知道為何,總感覺她或許就在什麼地方。
方季平無法讓自己留在這個地方太長的時間,沖沖忙忙就出了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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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種不想回去樂團的衝動,下意識地,他去了一個能夠讓安靜下來的地方,市內的一家著名的劇場。
早上這裡還沒有開門,但是多次在這裡表現,門外的保安早就認識了這個年輕的小提琴家,笑著就放了方季平進來。
劇場裡面沒什麼人,但有一個女孩這會兒正在布置著舞台。
方季平悄悄地走到了女孩的身後,突然從後抱著了女孩的腰,把她摟入懷中。驟然之間被人襲擊,女孩子卻沒有慌亂,清秀的臉上笑了笑,然後沉聲道:「哎呀,哪裡來的色狼啊?我要報警!」
女孩的手指做成電話的模樣,貼在了自己的臉上,「喂,妖妖靈嗎?!」
方季平笑了笑,低頭伏在了女孩的肩膀上,低聲道:「小曼,我想你了。」
小曼也不鬧了,抓住方季平繞在自己身上的手掌,安靜地讓這個男人擁抱著她,就在這個舞台上。
過了一會兒之後,方季平才鬆開懷中的女孩。
小曼轉過身來,點了點方季平的鼻子道:「這就夠了嗎?心情不好的話,我可以出租肩膀啦!」
方季平莞爾一笑。
兩人來到了舞台下的座椅上坐了下來,看著這個舞台。方季平忽然抓起小曼的手道:「累嗎?」
「還好啦。」小曼捶了捶自己的肩膀:「不過今天下午已經就可以布置好啦!」
方季平忽然翻身越過了座椅,來到了小曼的身後,雙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揉捏著,「放鬆點。」
小曼卻苦著臉道:「要是讓經理看見了,會不會炒我魷魚的呀?」
方季平笑著道:「那我之後就不在他這個劇場開演了。」
小曼連忙轉過頭來道:「那可不行!你不在這裡演出,我上哪去免費的表演去?」
「好了別說話,休息一下。這會沒人的。」
小曼頓時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之後,小曼把旁邊的背包取了過來。只見她從背包之中取出了一張皺皺的傳單,然後也取出自己的手機。
方季平目光在這種傳單上看了一眼,雙手下意識地停了下來,脫口而出道:「這、這是什麼?」
小曼也沒有在意似的,一邊在手機上打著文字:「尋人的傳單啊。今天早上上班的時候在樓下看見一個學生樣子的小哥在貼這種東西,他說是幫人貼的,我就問他要了一張了。嗯,我打算發一下朋友圈之類的,看看能幫上多少是多少吧。失蹤了二十年,這孩子的父母過得一定不好。」
方季平繼續動起手來,卻緩緩地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父母的過錯才導致孩子被拐走的?」
「嗯……」小曼眨了眨眼道:「可是都已經找了二十年了啊?如果不是故意把自己孩子賣掉的話,犯了什麼錯,也應該受夠懲罰了吧?再說,如果是沒心沒肺的話,也不至於找這二十年,不是嗎?」
方季平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小曼仰著頭看著方季平,方季平這會兒卻拍了拍小曼的肩膀道:「我還有事……今晚上一起吃飯吧。」
「好的~」
……
……
方如常在方季平出門不久之後,也接著出了門。這位已經成名的指揮家並沒有急著離開小區,而是在自己家附近的林景之中散步般地閒逛著。
他的目光似乎在搜尋著什麼,耐性很好。不久之後,方如常停了下來,微微眯著自己的眼睛,看著一個正坐在了樹下休息的背影。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聽到了傳來輕微的咳嗽聲,方如常也不會發現的了這裡有人。
作為一名指揮家,他的耳力比普通人要靈敏一些。
「你是什麼人?」
……
忽然之間,楊萍聽到了背後傳來的聲音。她此時正在吃著小區物管飯堂的早飯。楊萍連忙抹了一把嘴臉,急忙忙地站起身來:「我、我沒有在偷懶,還沒有到上班的時間。」
「我不問你這個,我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方如常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個保潔員。
昨夜轎車拋錨的時候,他探頭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似乎就是這個人。接著更晚一些的時候,在背後跟著方季平的時候,發現他找的似乎也是整個人。
滿臉風霜,皮膚黝黑,略微的駝背。方如常回想著方季平昨夜晚的舉動,心中隱約有了一些猜想。
「我、我是這樣做清潔的,先生。」楊萍低著頭,她並不敢直視這個聲音之中帶著威嚴的男人。
「我是季平的父親。」方如常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楊萍一下子就抬起了頭來,仿佛變得激動起來,但她很快壓下這份激動,吱唔道:「這位先生,我、我不是很明白你說什麼。」
「那是什麼東西?」方如常這會兒忽然指著一個和垃圾籮子綁在一塊的灰色白布袋道。
楊萍突然有些慌亂道:「沒什麼,就是一些衣服和雜物。」
「我看看。」方如常淡然道,但是動作卻很快,在楊萍沒有反應過來之後,已經快步地走了過去,打開了布袋。
「哎!你不能看!」
但大娘已經來不及阻止。她的視線雖然模糊,卻分明已經看到了方如常翻著了自己的布袋子,大娘的眼睛一下子就急得快要哭出來似的,「你不能看呀!」
「我果然沒猜錯。」方如常此時冷笑了一聲,拿著手上找到了一張傳單,看著楊萍道:「你果然就是季平的親生母親。真沒想到,這十幾億的人口,你居然也能夠找到這個地方。」
見已經暴露了出來,楊萍也無可奈何地道:「方先生,我……我只是想要見一見我兒子,我不打算做什麼。」
「你不是已經看見了嗎?」方如常淡然道:「那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只想看看他。」楊萍低著頭,幽幽道:「離遠地看看他,我知道他高不高興就好。」
方如常忽然冷笑道:「是嗎?難道不是覺得季平現在生活過得很好,想著今後的生活有保障了,才死活賴著不走嗎?」
楊萍頓時一急,咬著牙略微激動道:「方先生,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方如常冷哼道:「我問過季平小時候的事情。我知道你是個愛賭錢的人,也知道你兒子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被人拐走的。」
楊萍一下抓緊了自己的衣服。眼前的方如常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壓得她有種呼吸不能的感覺。她動了動嘴唇,卻不知道自己能夠說些什麼。
方如常繼續冷漠地道:「你知不知你兒子被人帶走了之後是怎樣生活的?也不怕告訴你,那之後他就被人販子逼著去街頭行乞。在大街上討錢的活兒不用我說了吧?你找了兒子這麼長的時間,難道沒有見過那些被逼著去討錢的孩子受到怎樣的對待?」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楊萍蠟黃的臉一下子就抽動了起來,她無力地一下子癱坐在了草地上,失魂落魄地低著頭,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白濁的眼珠子之中冒出。
她哭過無數個****夜夜,卻從來沒有一次,流出來這種悲痛得近乎被挖去了心臟般的淚水。
兒子當年被人拐走了,她傷心欲絕,受盡了家人的責罵。她離鄉別井,從家裡走了出來,一雙腿走遍了大半個的中國,二十年來的年年月月,****夜夜,時時分分,從沒有一天能夠安穩過。
而如今,咋聞方季平曾經的遭遇,那份埋藏了二十年的內疚和自責,就是要了她命般的的毒蛇。
「我不人!我該死!我不是人!我該死……我不是人呀!」
楊萍一下一下地掌摑著自己的臉龐,這雙就已經年邁衰弱的手掌,正拼她所有的力氣,「我不是人呀!!我的兒子啊……老天爺,我活該死,可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的兒子呀!老天爺啊……你要了我命好了呀……我該死呀!」
就在這個時候。
方如常一把抓住了楊萍的手,冷冷地道:「不用演戲了,像你這種人我看多了!你不就是想要錢嗎?」
他伸手從衣服內掏出了一本支票簿,飛快地寫下了一串的數字,扯出,仍在了楊萍的懷中道:「方季平是我的兒子,和你沒有什麼關係。這裡有兩百萬,你給我離開這個地方!永遠都不要再不回來!你最好不要嫌少,這些錢,就算你兒子當初沒有被拐走,生活在你從前的那個窮山惡水的地方,他一輩子他也賺不到,足夠你過一個晚年了!」
不料楊萍卻突然一個激靈,把懷中的支票像是毒蛇一樣地拍開。她嘴唇不斷地抽動著,雙肩無力,「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我兒子……我對不住他,我不要這些錢……我活該……」
方如常一下子卻皺起眉頭,沉聲喝道:「方季平對我很重要,我不會讓你再出現在他的面前。我不管你要不要,你要是不肯消失的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可楊萍此時就像是聽不見似的。
她忽然又哭又笑起來,她忽然用力地把自己的雙掌朝著樹幹狠狠地砸了過去,「我賭什麼錢……我賭什麼錢……是你們把我兒子扔掉的,我要你們做什麼!」
一雙老手瘋狂地朝著樹幹砸著過去,不過幾下就皮開肉綻。
十指本連心,卻也比不過她此時內心的痛苦。直到砸得累了,楊萍才靠在了樹幹上,滿頭髮絲胡亂垂下。
她的雙手不停地抖動著,她忽然像是沒有看見方如常般,「虎娃啊,你在什麼地方,媽媽來找你了,虎娃,虎娃,虎娃……」
方如常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個女人,行屍走肉般地離開,一步一步,他感覺到,這個女人已經瘋了。
「虎娃,你在什麼地方……虎娃,媽媽給你買冰棍了,你一根,我一根好不好……虎娃,虎娃……」
遠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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