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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4章 終章守岸篇【13】「他已葬身於洶湧

  第1514章 終章·守岸篇【13】·「他已葬身於洶湧的河流。」

  艾蘭得眼神閃爍,知道思維信仰之主說的分別是第七席、第九席、萬物終焉之主、至高之主,但這陳清光又是誰?

  艾蘭得右手微微抬起,大拇指有一枚藍汪汪的戒指。

  作為八位主人公候選之一,艾蘭得的金手指是重生流的「時間倒流系統」。這幾十天,他通過時之精靈鳴蕤回到了第二紀元創生紀,多次接觸司鵲當年研究的時間權柄,深化了自身的時之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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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永遠慢蘇明安一步,他的時間權柄是仿製的,他在世界遊戲最開始寫的《關於玩家如何自救的問題簡要分析》的影響力不如蘇明安隨手發的一個句號。這固然是他刻意低調,但……

  「那就來試試吧,究竟誰的回檔更有意思……」艾蘭得撫摸著藍光閃爍的戒指,眼底深藍如海。

  ……

  第四席愛爾亞在休息。

  祂睡得極為香甜,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祂是純粹的中立派,無論翟星什麼結局,祂都不在意。雖然祂的善良形態化作粉毛狐狸,與蘇明安私交甚篤,但那不過是祂的一部分,不能影響祂的態度。

  卻沒料到,這一天祂休息的時候,祂靈體的一部分突然被喚進了羅瓦莎。

  「發生什麼事了……」愛爾亞張開視覺,望見逐漸陰雲密布的天色下,諸多主辦方立於此地,視線聚焦處是一位黑髮飄逸的青年。

  「蘇明安?他犯什麼事了?哦,他暴露了……怪不得我們被召集過來了,他這是公然違反規則啊,世界遊戲規定明面上每個玩家都是公平的……呵呵,真可笑,什麼算公平,什麼又算不公平……」愛爾亞心中呢喃:「這回沒有諾爾·阿金妮替他頂鍋了,確實瞞不住了……他這是把刀遞到了祂們手上,勇氣值得稱讚……不過,在能量抵達10000點之前,他能保證自己平安無事嗎?現在才8750點……」

  所有高維都很清楚現在的情況。

  報出世界坐標後,召喚星火必然成功。蘇明安現在要做的,僅僅是等時間,等到羅瓦莎能量值抵達10000點。

  在此之前,蘇明安不能死亡、不能陷入絕境、不能被高維控制、不能失去靈魂與意識。

  他已經做完了一切應當做的事,只要保證他自己活下去,就相當於拖住了最尖銳的刀——諾爾·阿金妮、第七席、萬物終焉之主。

  制約祂們沒有全力動手的,是他。

  他只要還可以死亡,萬物終焉之主就永遠無法成功。


  他只要還保留意識,小娜和他的賭約就依舊生效,她依然可以調換劇憶鏡片重來一次。

  他只要能夠自由行動,無論諾爾有什麼計劃,都很難繞過溯回的時間。

  他曾經無數次以自己的死亡推進勝利,踩著自己的屍體走向成功。

  ——但這一次,他最後要做的,不是任何複雜的操作,僅僅是保證自己活著,保證自己的死亡回檔權柄不落在萬物終焉之主手中。

  直到他的同伴們、他熟識或並不相識的十億同胞們、羅瓦莎的百億人、蒼穹之上的神明們……將懷表顯示的能量數值推至頂格。

  他只需要拖住時間,就能得勝。

  最中央,匯聚了全世界目光的黑髮青年依舊安靜。

  他察覺到了自己與十一位高維之間的距離,隨著這一聲公開,剎那間縮短,祂們仿佛伸手就能碰到他,那層水族館的玻璃應聲而碎。

  「蘇明安,你知道嗎?」尤里蒂洛菈露出笑容:「原本我和羅瓦莎還隔著一層薄薄的屏障,我的出手力度有限。但你這樣一暴露,那層薄薄的屏障,『啪』地一聲,再也無法庇佑你咯。我很期待你這一手險棋,到底是會致你於死地,還是令我和諾爾哥哥暈頭轉向,捉不住你,最後潰敗而逃。」

  忤逆規則者,不再受規則保護。

  墨色的巨浪翻滾於穹頂,天幕低垂成濕潤的鉛灰色綢緞。

  尤里蒂洛菈等人遲遲沒有動手的原因,已經證實不是奪舍新生凜族,而是挑撥耀光母神,險些造成了蘇明安的死局。

  若不是「黎明永生」技能、若不是蘇凜的「靈魂」權柄、若不是蘇明安急中生智的四件物品暗示,若不是蘇明安一直以來總結出的死亡回檔兩大規則……這些條件缺乏一種,蘇明安就很可能被耀光母神徹底控制。

  只要沒了蘇明安制約,高維將肆無忌憚,再無人能逆轉時間困住世界。

  「諸位是來喝茶的?還是來圍觀的?還是來……嗯,懲罰我的?」蘇明安微笑著拖長了尾音,面上沒有任何畏懼。

  細雨連綿,諸神在咀嚼他的狂妄,青年卻就著雷聲向前邁步,母樹的枝條在他腳下自動編織成橋。他想起了過往的一個個瞬間——諾爾在諸神凝視之下引吭高歌,就連風聲也帶著自由;蘇小碧從摩托一躍而下,哼著倫敦橋的曲調走向深淵般的世界邊際;騎士在高牆之下俯首,純白的魂靈鳥兒般飛向高空……

  無數光斑在他身側,聚合成披風般的漣漪。

  如今他的身影與過往的一道道身影重合,當那些人早已走向終局,他終於也走到了屬於自己的最後。

  他像是看見了自己映在雨滴里千萬個破碎的倒影,每一道都經過了死亡的精雕細琢。


  「當初,你們警告了諾爾幾句,說要在副本結束後帶走他。現在呢?對於我,你們想怎麼做?」蘇明安攤開雙手,姿態放鬆。

  祂們沒有開口。

  只有老闆兔眼神閃爍,笑意盈盈道:「嗯,嗯,這個嘛這個嘛,親親知道吧,現在的情況和當初不一樣了,當初是因為我們的插手程度有限,但現在嘛……!」

  它的話沒有說完。

  滴答,滴答。

  蘇明安的發尾,一滴雨水砸落在地上。它的墜落極為尋常,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卻仿佛誰在此刻吹了一聲號角,誰在此刻引動了第一縷風聲。

  幾乎毫無時間參差,還沒等老闆兔說完,靜立的身影們突然大動,像是掌握著相似的默契。

  ——現在,最重要的是拿下蘇明安!

  其他浪費口舌之舉,都是在給蘇明安拖時間!

  花葉與寶石從地脈深處噴涌成倒懸的銀白溪流,蘇明安在這一瞬間望見了——尤里蒂洛菈化作金髮紅裙的公主,千萬朵淬火的花葉在童話般的夢幻色彩中席捲而來,飽含濃烈的殺意;圍繞著思想之霧與感官之雨的幽魂發出一聲千萬人同音的咆哮,引動了蘇明安周身翻騰的濃霧,化作血盆大口;碩大的骸骨巨神伸來骨爪,對準蘇明安的額頭,森白指骨流淌著粒子碰撞的億萬洪流;靈知夢使果斷拔劍,冰霜橫亘天地、瀰漫四野,要將一切沉入霧靄般的夢。

  「轟——!」

  所有震徹天地的鐘聲,都在這一刻轟然炸響,沉沉迴蕩。

  時間、空間、思想、夢境、死亡、永恆……廣闊的概念化為因果,在此刻攪成猩紅的繩結。

  永恆的代言人、死亡與終結的掌控者、思維與感官的攫取人、萬物情感的收集者、夢境的徜徉使者、日復一日得見龐加萊回歸的輪迴之主、高維的領頭羊……

  無數光火對準樹梢上的青年,仿佛他成了世界的核心。

  這一刻,雨幕被切割,甚至上與下產生了久久的空窗期,一半的雨水積蓄在天幕,被恢弘的洪流穿過,遲遲無法落下,一半的雨落在地面,隨著驟然爆發的能量而無聲蒸發。

  蘇明安甚至感到,自己浸透的衣衫剎那間乾爽,他的身周被各色力量全然包覆住,就連他的五感也猶如沉浸於濕潤的綢布。

  冰冷的殺意、友善的援護、冷眼旁觀的視線,同時舔舐著他的脊樑,托起他的頭顱。

  他能清晰看見第七席尤里蒂洛菈掌間的權杖正在凝形,看見第八席思維信仰之主指尖牽動的絲線試圖纏繞他的腕骨,看見第九席拉普拉斯妖的粒子融入他的皮膚,看見溫柔的冰霜之手擋在他面前——


  「唰!」

  一根根純白觸鬚驟然挑起,如鮮花般綻開,蘇明安竭力睜大雙眼,催動全身神力,抵禦著這些繁雜的權柄與概念,能量瘋狂湧入他的身體,鬢髮剎那間蒼白。

  他伸出左掌,全力催動「忒瑟洛提斯吞噬之爪」!赤紅的大口張開,朝著駁雜而龐大的光色吞噬而去!

  只聽嗶啵一聲擠壓聲。

  「咚。」

  下一刻,多方碰撞之下,月光之森不見了。

  偌大的森林,只剩下一片荒蕪的黃土地。月光湖與灌木花葉皆不見蹤影。

  唯有精靈母樹依舊屹立。

  這並非是它足夠抵擋尤里蒂洛菈的攻擊,僅僅因為,一位紫發月眸的精靈青年緩緩抬起了頭。

  祂眼瞳璀璨,身形縹緲,掌間繚繞星光。

  ——第五席,星火。

  主辦方們的真身仍在世界遊戲,不可能百分之百踏入羅瓦莎,但有侵入程度之分。如果尤里蒂洛菈的侵入程度,是從一隻腳變為了兩隻腳,那麼星火一進來便是兩隻腳。

  星火掌間一揮,荒蕪的土地迅速長出新芽,重煥生機。

  「嗒。」

  綻放著潔白觸鬚的蘇明安略顯跌宕落地,他的周身纏繞著花葉、濃霧、彩色氣體、森白粒子、霜白冰氣,他的瞳孔時而泛金,時而呈現墨藍色,時而化為詭異的七彩,遲遲沒有回到原有的黑色。

  作為二級神立於風暴核心,毫無規則保護,即使有靈知夢使的暗中幫忙,即使有吞噬之爪擋下了胸口,他也很難保證自己的安全。

  各色權柄的摧毀之下,他的身形不斷撕裂又重組,手臂與腿腳猶如破碎的積木,骨骼與血肉掉了一地,轉瞬之間堆成了一座小山。

  「生明且安」的職業被動讓他的神軀不斷重生,唯有心臟與頭顱依舊保持完整。

  他立於自己的「肉山」之上,腳下踩著自己的血肉,靴尖碰著自己的腿骨。上百根自己不斷重生的手臂、大腿、小腿堆積成山,森白的骨骼有的掩埋在肉塊之下,有的插在肉塊之上,根根聳立凸起,呈現尖刺狀,猶如一座開滿白色玫瑰的荊棘墳堆。

  他的腳下,是他自己的骨肉墳堆。

  沒有了規則的保護,猶如太空人脫下了防護服,直面人類完全無法生存的宇宙。

  他難以維持人型,肉身時刻處在瀕臨潰散的狀態,血肉稀里嘩啦流了一地。大腦已經難以面對這樣的痛苦,瞳孔渙散。

  「哼……」

  尤里蒂洛菈身形一閃,抓住機會,七彩的夢幻虹光奔涌而來,瞬間襲向蘇明安!


  星火來不及馳援,第十一席受制於本質無法降臨羅瓦莎,靈知夢使的大部分靈體都在夢境,愛爾亞無動於衷。

  老闆兔的眼神閃動了一下,毛茸茸的手掌微微抬起,又輕輕放下。

  這一刻,所有匯聚於此的目光都出現了剎那凝滯,呼吸緊縮,心臟幾乎停跳。

  「咳!」

  蘇明安重重咳嗽一聲。

  此時,有多少人希望他活著,又有多少人希望他去死。

  他望著如瀑布倒懸般的彩色虹光,千鈞一髮之際,喉結微動,迅速吞下了一顆彩色之物。

  這顆物品猶如一顆彩色的糖,看起來甜美而可口。

  ……

  【「……等一下。」】

  【蘇明安忽然伸出手:「把你口袋裡的樂子惡魔神格給我。」】

  【呂樹毫不猶豫地交了出來。】

  【然後,呂樹的掌心裡,被放了一顆冰涼的深淵之神格。】

  ……

  ——蘇明安早就給自己準備了底牌。

  他用深淵之主的神格與呂樹交換,確實是因為深淵之主的神格更契合呂樹,而樂子惡魔的神格過於危險狂放,吞之即死。

  呂樹以為蘇明安會將樂子惡魔的神格交給更合適的人,比如山田町一,比如艾尼。雖然他們仍然不算契合,但至少具有一定的容納度,他們會笑,會逗樂子,算是開朗。

  畢竟,蘇明安這樣的人怎麼適合樂子惡魔的神格?他吞下去,必然會出事。

  ……

  【望著呂樹面具上的血液,諾爾緩緩道:「呂樹好像撐不住。」】

  【萬物終焉之主道:「他當然撐不住。他與卡薩迪亞相性完全不合,樂子與歡笑沒有一點適配他,他的人生太苦了,都不會笑吧。」】

  ……

  然而,蘇明安知道,山田町一連神明都不是,強行吞下神格,死亡風險極高。這顆神格最好的歸宿,就是作為二級神蘇明安拼命的底牌,即使與他的契合度近乎為0。

  是的,他蓄謀已久。

  他望見那黎明就在近處,望見那方舟即將啟航,望見那小世界的朝陽熠熠生輝。

  只要他活過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把界主的身份隨便丟給誰,這個世界就不需要他了。

  他的生命已然完整,再無遺憾。

  而樂子惡魔神格帶來的力量,即使不契合,也足以讓他撐過這最後的時間。


  「呼啦——」

  一聲脆響,七色神格在他的體內綻放,他的身上驟然爆發出了絢爛的、耀眼的、強烈的七彩光輝。

  他的氣勢節節攀升,從二級神飈到了逼近一級神的層次。

  他的軀體不再反覆破碎,變得完整而清晰,

  他的眼瞳定格在了泛金的七彩色,蒼白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瑰麗而虛幻的光輝。

  層層彩光從皮靴開始,逐漸漫上小腿、大腿、胸腹、脖頸……長袍化作彩色的幻夢,無法分清是具體的布料還是虛幻的綢緞,在他纖長的身軀自由地搖弋而舞蹈。

  背後的觸鬚仍然純白如雪,猶如一位潔白的奧菲莉亞。

  一張塗著各色濃厚顏料的面具,逐漸凝形於臉頰,金黃的高飽和油彩塗點雙眼,鮮紅的油彩高高勾勒起嘴角,呈現極為張揚歡快的弧度。

  歡笑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神情,與皮膚爆裂流下的鮮血。

  「……」尤里蒂洛菈瞳孔微震。而星火露出隱約的哀傷,像是看到了故人相似的選擇。老闆兔垂著兔耳,一動未動。

  開會的屏幕早已碎裂,三十七位榜前玩家看不到這邊發生了什麼。屏幕外的觀眾看得明明白白,但他們的雙手僅僅能碰觸冰冷的玻璃。

  靈知夢使輕輕呼喚:

  「蘇明安……」

  他戴著面具,像是在笑。

  一柄染著七色油彩的鐮刀,握在他手心。

  濛濛細雨打濕他腳下的土壤,他身上搖曳的彩色綢緞猶如幻夢,一塵不染。

  他向著諸神,抬起鐮刀,刀尖前指,七色生輝。

  僅是一刀,他劃破了襲來的光輝。

  七彩面具上,那鮮紅色油彩勾勒的嘴唇高高翹起,弧度極大。

  祂們曾經極盡所能試圖殺死他、掌握他、控制他。

  挑撥、滲透、侵入、蠱惑、試探、襲擊……從世界遊戲開始至今,從第一個副本到第十一個副本,一次又一次的針對,一次又一次的惡意。祂們甚至惡意與當權者定下賭約,惡意加大副本難度,惡意誘導其他玩家追殺他,惡意分裂他與同胞們的生命本質……

  ——卻未曾澆熄青年手中那簇逆行的火。

  暴雨擊不碎理想。

  他背後那道由千百次死亡堆砌的虛影,正於滂沱大雨顯露出紀念碑般的輪廓。

  ……

  「叮咚!」

  【恭喜,玩家(蘇明安)!】


  【你已從「二級神」進階為「一級神」,步入玩家生命本質的最後升華形態。】

  ……

  遠方,金髮的身影立於山坡之上。

  少年的口袋放著一枚鋼琴音樂盒,胸前掛著一塊方形鏡子。

  他沉默地目視遠方,緩緩抬起手掌,用手指拉起嘴角,一點一點拉扯肌肉,直到呈現極為誇張歡快的弧度,猶如一模一樣的小丑面具。

  旋即,他調整角度,將鏡子對準自己,扶穩猩紅帽檐,拎起藍玫瑰手杖,哼起歌謠,大踏步地走向那眾生目光匯聚之處:

  「【噢,蒼白的奧菲莉婭,美麗如雪!】」

  「【是的,孩子,你已葬身於洶湧的河流!】」

  ……

  (還有更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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